第二十六章、交换
雷琨这个答案要得仓促，方生平还没来得及细想。
他想升职吗？说老实话，三十岁之前他确实是想过。但随着年纪见长，方生平越来越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了。而且现在年轻人自我意识很强，动不动就挑战权威不服管束，方生平不觉得自己有那个魄力去拢住他们。所以渐渐就放弃了升职的想法，安心做他的小职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信息时代转型太快，前几年还在新区建设、普及智能手机，没过几年互联网+都快要无所不能了！他本性就是个对新生事物接受度低的人，长此以往，不是他被时代丢弃就是焦虑紧张精神崩溃。
正因如此，他偶尔会自我安慰，幻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既然能十年如一日地“坚守岗位”，那么第二个十年、第三个十年他也能这样兢兢业业地“坚守”下去吧？他不求飞黄腾达，只想像父母那样一辈子“在平凡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可现在这种想法已经很难实现。
社会普遍认为，到了方生平这年纪，失业找工作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如果你年过三十，还没想过自己的事业、或者还混不到经理、主管之流，人资只会觉得你能力、情伤有失。这就像大龄男女在相亲角上会被怀疑身心哪方面有隐疾。
想到这儿，方生平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过了求职的最佳年龄。因为通常招聘职位的第一条除了特定的性别要求，八成会标明“年龄35岁以下”。你考公务员，也得是35岁以下，而且精确到几月几日。35岁，仿佛就是社会一个约定俗成的界限，一边你还是有希望的青年才俊，另一边你就秒变前途灰败的底层平民，随时流离失所！
想到这里，方生平认真地对雷琨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那个位置，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能失业。”
“明白！”雷琨简单利索地点点头：“人到中年，肩膀上都会扛些担子。尤其是你这种拖家带口的，失业简直就是灾难。”他顿了顿，问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面临的局面已经只剩下往上走这一条路了。一旦失败，恐怕就要从零开始了。”
“嗯，你说的对。”这个方生平很认同。因为他若离开公司重新找工作，用人单位几乎不可能收一个三十好几的小职员，试想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主管，面对一个年龄比自己大、经验比自己丰富的下属，是要当下属拘着呢？还是当个神像供着呢？所以，不离开公司，方生平得顺应升职，离开公司，他也只能找比现在更高的职位。做生不如做熟，留在公司是他最好的选择：“但我觉得我现在的精神状态……”
雷琨微笑道：“我说过你的问题不大，你可以相信我。而且相信我对你也有好处。有人帮你分担，做你的新盟友，你对邹胜楠的死也会渐渐释怀。放心，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作为朋友，现在我可以给你指两条路。你有兴趣吗？”
方生平失笑：“你这心理咨询师还能给人解决工作的问题？”
雷琨也笑了：“有患者经历过相似的情况，我觉得处理方法可以借鉴。”
方生平回了声“好”，表示欣然接受。事实上，他也正需要有人给他支招儿。
雷琨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两条路。第一条，请个病假把春节这段时间绕过去，什么割盲肠割阑尾那种，看起来不伤根本的常规小手术最好。第二条，跟魏冬解决矛盾，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让他直接被公司开除。当然理论上也可以和他周旋，拖延时间。但我不认为他若狗急跳墙了还会让你拖延。”
这……第一条还说得过去。第二条嘛，就有些挑战他的三观了。“我还是先请病假吧。”
雷琨听了，一副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那好，今天咱们就到这儿，下次预约时间前台会电话通知你，有特殊情况你可以随时打我手机。”
方生平点头谢过雷琨，便告辞离开了梧桐心理援助中心。
他刚离开不久，一个穿着高领毛衣的年轻人就推门走进雷琨的咨询室。年轻人轻车熟路，到隐蔽的小冰箱里拿了胡萝卜汁，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雷琨看着他，神情不悲不喜，仿佛是等着年轻人先说话。年轻人开口，说话有些结巴，却不惹人厌：“你……认真的？”
雷琨笑笑，仰靠进椅子里，意识却仿佛在异界神游：“也谈不上认真，只是觉得踏破铁鞋无觅处。那天被周茗芊这么一撞，竟然就撞上这么个人，就算只是巧合，但老天爷把这么个机缘送到我面前，不做点什么就太对不起他了。”
年轻人放下瓶子：“你可不是信老天爷的人。”
“我以前不是，但这不代表我以后不是。况且，这么多年起起落落我也有点信命了。”雷琨似乎回忆起一些沧桑往事：“命运这东西兜兜转转，转来转去让人就像磨盘上的毛驴，以为自己走了很远，其实却还是在原地踏步。”
年轻人却道：“那你也该让他先去做个脑ct，检查一下是否有器质性病变。你既然选了这个职业，就得按流程走啊！”
“过阵子再说吧！”雷琨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我先去找人了解一下情况，太久没联系，估计又得宰我一顿。”
年轻人跟在雷琨身后出了诊疗室，看着他大步流星出门去。随口对前台凑上来的小护士道：“如果让你们用健康来换升职加薪，你们换不换？”
一个小护士嘻笑道：“那还用问？当然不换！没有健康要钱有什么用，赚完了再去看病遭罪吗？”
另一个却接道：“还得看是得什么病，如果能治好换一下也无妨。毕竟机会一晃眼就过去，下一次还不一定啥时候来。”
年轻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没理会小护士们追问“雷医生中午约了谁呀？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呀？”之类的八卦，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晓。而后，便走向走廊另一边的办公室。
他想升职吗？说老实话，三十岁之前他确实是想过。但随着年纪见长，方生平越来越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了。而且现在年轻人自我意识很强，动不动就挑战权威不服管束，方生平不觉得自己有那个魄力去拢住他们。所以渐渐就放弃了升职的想法，安心做他的小职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信息时代转型太快，前几年还在新区建设、普及智能手机，没过几年互联网+都快要无所不能了！他本性就是个对新生事物接受度低的人，长此以往，不是他被时代丢弃就是焦虑紧张精神崩溃。
正因如此，他偶尔会自我安慰，幻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既然能十年如一日地“坚守岗位”，那么第二个十年、第三个十年他也能这样兢兢业业地“坚守”下去吧？他不求飞黄腾达，只想像父母那样一辈子“在平凡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可现在这种想法已经很难实现。
社会普遍认为，到了方生平这年纪，失业找工作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如果你年过三十，还没想过自己的事业、或者还混不到经理、主管之流，人资只会觉得你能力、情伤有失。这就像大龄男女在相亲角上会被怀疑身心哪方面有隐疾。
想到这儿，方生平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过了求职的最佳年龄。因为通常招聘职位的第一条除了特定的性别要求，八成会标明“年龄35岁以下”。你考公务员，也得是35岁以下，而且精确到几月几日。35岁，仿佛就是社会一个约定俗成的界限，一边你还是有希望的青年才俊，另一边你就秒变前途灰败的底层平民，随时流离失所！
想到这里，方生平认真地对雷琨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那个位置，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能失业。”
“明白！”雷琨简单利索地点点头：“人到中年，肩膀上都会扛些担子。尤其是你这种拖家带口的，失业简直就是灾难。”他顿了顿，问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面临的局面已经只剩下往上走这一条路了。一旦失败，恐怕就要从零开始了。”
“嗯，你说的对。”这个方生平很认同。因为他若离开公司重新找工作，用人单位几乎不可能收一个三十好几的小职员，试想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主管，面对一个年龄比自己大、经验比自己丰富的下属，是要当下属拘着呢？还是当个神像供着呢？所以，不离开公司，方生平得顺应升职，离开公司，他也只能找比现在更高的职位。做生不如做熟，留在公司是他最好的选择：“但我觉得我现在的精神状态……”
雷琨微笑道：“我说过你的问题不大，你可以相信我。而且相信我对你也有好处。有人帮你分担，做你的新盟友，你对邹胜楠的死也会渐渐释怀。放心，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作为朋友，现在我可以给你指两条路。你有兴趣吗？”
方生平失笑：“你这心理咨询师还能给人解决工作的问题？”
雷琨也笑了：“有患者经历过相似的情况，我觉得处理方法可以借鉴。”
方生平回了声“好”，表示欣然接受。事实上，他也正需要有人给他支招儿。
雷琨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两条路。第一条，请个病假把春节这段时间绕过去，什么割盲肠割阑尾那种，看起来不伤根本的常规小手术最好。第二条，跟魏冬解决矛盾，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让他直接被公司开除。当然理论上也可以和他周旋，拖延时间。但我不认为他若狗急跳墙了还会让你拖延。”
这……第一条还说得过去。第二条嘛，就有些挑战他的三观了。“我还是先请病假吧。”
雷琨听了，一副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那好，今天咱们就到这儿，下次预约时间前台会电话通知你，有特殊情况你可以随时打我手机。”
方生平点头谢过雷琨，便告辞离开了梧桐心理援助中心。
他刚离开不久，一个穿着高领毛衣的年轻人就推门走进雷琨的咨询室。年轻人轻车熟路，到隐蔽的小冰箱里拿了胡萝卜汁，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雷琨看着他，神情不悲不喜，仿佛是等着年轻人先说话。年轻人开口，说话有些结巴，却不惹人厌：“你……认真的？”
雷琨笑笑，仰靠进椅子里，意识却仿佛在异界神游：“也谈不上认真，只是觉得踏破铁鞋无觅处。那天被周茗芊这么一撞，竟然就撞上这么个人，就算只是巧合，但老天爷把这么个机缘送到我面前，不做点什么就太对不起他了。”
年轻人放下瓶子：“你可不是信老天爷的人。”
“我以前不是，但这不代表我以后不是。况且，这么多年起起落落我也有点信命了。”雷琨似乎回忆起一些沧桑往事：“命运这东西兜兜转转，转来转去让人就像磨盘上的毛驴，以为自己走了很远，其实却还是在原地踏步。”
年轻人却道：“那你也该让他先去做个脑ct，检查一下是否有器质性病变。你既然选了这个职业，就得按流程走啊！”
“过阵子再说吧！”雷琨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我先去找人了解一下情况，太久没联系，估计又得宰我一顿。”
年轻人跟在雷琨身后出了诊疗室，看着他大步流星出门去。随口对前台凑上来的小护士道：“如果让你们用健康来换升职加薪，你们换不换？”
一个小护士嘻笑道：“那还用问？当然不换！没有健康要钱有什么用，赚完了再去看病遭罪吗？”
另一个却接道：“还得看是得什么病，如果能治好换一下也无妨。毕竟机会一晃眼就过去，下一次还不一定啥时候来。”
年轻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没理会小护士们追问“雷医生中午约了谁呀？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呀？”之类的八卦，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晓。而后，便走向走廊另一边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