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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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去年夏天的时候,谢筱已经15岁了,因为从小被谢正华严格训练,所以她长的比起同龄人要高一些,发育的也要好一些。谢正华担心她的安全,就给了她一个手表,让她随时戴上,这个手表有定位功能,可以让谢正华第一时间知道她在哪里。谢正华对自己的女儿要求很严格,不允许她穿很暴露的衣服,短裙也不行,这让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女儿非常不满,于是跟母亲求情,但母亲也不赞同。那时候谢正华刚好要调查一个案子,大部分时候都在外面,很少回家,谢筱就像被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小鸟一样,高兴的不行,李婉一向温柔,但很严格,谢筱那时候刚参加完中考,借着考试结束聚餐的理由,从家里出去了。李婉本来是不放心的,但跟老师确定了确实是这样,也就让她去了,没想到的是,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谢筱在跟同学聚完餐之后,并没有参加集体接下来的活动,而是偷偷溜出去,到了一家酒吧,那时候她年龄小,对这种不允许未成年人来的地方总是充满了好奇,她是跟着同学的哥哥一起去的,去的那家酒吧管理并不严格,只要打扮稍微成熟点,基本都能混进去,所以谢筱去买了她从来没有穿的短裙,还稍微打扮了一下,加上因为她发育早的原因,还真的混进去了。进去后的她非常高兴,满眼充满了好奇。酒吧的中间有一块很大的地方,一般是用来跳舞的,这天里面的人很多,同学哥哥刚十八岁,看着谢筱单纯的样子,有些担心,于是一个劲的叮嘱她,不许乱跑,不能乱喝东西,一定要跟着他。

    谢筱表面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她从小跟着父亲练习,还是有一定的身手,一般人是对她没有办法的。后来两人被人群冲散,谢筱独自一个人,她倒不害怕,但想着毕竟同学哥哥千叮咛万嘱咐的,所以就干脆乖乖的坐在一边看着舞池里跳舞的人群。这时候,旁边来了一个男孩,男孩长的很英俊,他坐在谢筱的身边,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谢筱看了他一眼,心中虽然很感叹这人的帅气,但还是有着警惕,她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同学哥哥,于是转头继续看别人跳舞,压根不理这人。这男生也很执着,就在旁边一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着,谢筱慢慢也就放松了警惕,她开始和这个男生聊起了天,就像朋友一样,过了一会,她感觉到有些口渴了,想要喝点水,但是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钱。男生叫了一杯饮料给她,她有些警惕,想起同学哥哥的叮嘱,非常犹豫,男生看她犹豫,故意逗她,“你放心,一杯饮料而已,我还能对你这个小姑娘干嘛。”谢筱确实口渴,没有多想便喝下那杯饮料,然而渐渐的她感觉头越来越晕,眼前看到的一切都非常模糊,她渐渐闭上了眼,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那个男生的笑脸里。

    谢正华再次见到女儿时,是在医院,谢筱已经停止了呼吸,她曾经那个健康漂亮的笑脸再也不会重现,冰冷的房间里,谢筱就像是破碎的布娃娃一样,李婉在看到谢筱的时候当场晕倒,而从未流泪的谢正华也泣不成声。

    谢筱案子的凶手很快被抓到,正是那个给谢筱饮料的男生,男生年龄并不大,才十七岁,还是一个学生,因为喜欢上一个很漂亮的女生,表白被拒绝了,所以心里有怨气,那晚在酒吧遇到谢筱的时候,慢慢被她吸引,随后起了心思,他以前并没有做过什么杀人犯法的事情,所以很慌乱,也很害怕,人一旦害怕到极致,边成了疯癫。

    谢正华在看到他的时候,男生哭的很可怜,抽泣着说,“叔,叔叔,我,我没有想杀掉她的,真的没有,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男生的父母在旁边跪在谢正华的面前,请求原谅,谢正华心里生出一股浓重的无力感,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那个夏天对谢正华来说过的非常艰难,妻子李婉伤痛欲绝,对谢正华有了责怪,因为觉得他没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本以为所有伤痛的岁月都能够熬过去,但家里关于女儿谢筱的回忆实在太多,李婉终于承受不住,主动提出了离婚,她没有要房子,离婚之后就离开了这座城市,而谢正华,依旧住在这套房子里,他连格局都没有改变,谢筱的房间依然像之前那样存在着,他消沉了一段时间,然后很快回到了工作中,没日没夜的去抓罪犯,后来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病床上。

    那一病就病了一个多月,那段日子对他来说是难得的休息,那时候他才认真的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前半辈子自己似乎过的太顺了,接受过教育,很早就到了警队,遇到了好的妻子,有不错的家庭,工作也基本没有出过差错,而女儿谢筱的事情让他经历了最大的磨难。他突然明白,一个人的一生永远不可能会一直幸福的,那些挫折和磨难总是会出现,也许是经常的出现,也许是像他这样,等待着某一个时机,然后像个炸弹一下突然袭击,让所有人都遍体鳞伤。

    他开始重新振作起来,尤其是看着自己年老的父母一脸担心,他觉得很惭愧,自己一心沉浸于自己的伤痛之中,可谁能说自己年老的父母就没有承受呢,他们承受了自己的孙女离世,还要承受自己的儿子在这样的年龄离异,然后还得担心自己的儿子。谢正华从那以后,将房间重新装修,把格局全部改掉,把女儿的东西都归置好,放在了储藏室。

    回归工作之后,他不再那么拼命,而是更睿智成熟,大家都觉得他变了,但又对他这种变化感到欣慰。女儿成了他最大的支持,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活的很惨,女儿一定会很失望。

    书房里,谢正华合上了那个木盒子,将木盒子重新放回了书架上,他深呼吸一口气,走出房间,之前在酒吧看到那些年轻女孩的时候,女儿的事情便一下子涌了上来,每一个女孩都是父母手心的宝,她们并不知道,在她们追求自己的快乐时,家里的父母会有多担心。谢正华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他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既然改变不了别人,也就无需去费那些心思。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谢正华走到客厅中间,那里有一张白板,上面梳理着关于安晓云案件的线索,他盯着李伟凡的名字看了很久,一脸严肃,他拿起白板笔,在李伟凡的名字旁边写下他妻子和儿子的名字,分别是:陈慧、李晓迪。

    他想起白天在李伟凡家里两人出去的情景,陈慧并没有开口跟他们讲话,只是对他们点了点头,乍一看会觉得陈慧这人有些傲慢,没有基本的礼貌,然而他带着李晓迪匆忙出门的身影让人觉得他们似乎在躲避什么,好像有些害怕的样子,而李伟凡作为一名丈夫,一个父亲,他在一旁至始至终没有对自己的妻儿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一眼。

    谢正华拧着眉,拿笔在陈慧和李晓迪的名字上分别画了两个圈。

    夜色浓重,城市里大多数地方已经归于黑暗和安静,街上偶尔会有一些年轻人,他们打扮的很时髦,东倒西歪的走着,他们嬉笑怒骂,看不清前面的方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成了夜晚里唯一的喧嚣和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