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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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鬼蛇

    “呱呱!”

    那过半的巨草蛙也学乖了,它们不再跃动,而是四肢并用,飞快的翻卷泥土,很快便只露出半个身子,四肢再动,已是有一大半身体潜入了泥土中,站在阵列中一眼望去,如同一座座的小土包。

    墨江与聂隐目光虚眯,彼此相视,皆是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到一丝啼笑皆非,畜生,到底只是畜生。

    这群将身体埋入泥土中躲避箭雨的巨草蛙,竟是学得那鸵鸟一般,遇到风沙便掩耳盗铃,将头往沙子底下钻?

    聂隐手指虚指,懒得发出口令,但他周围的几个百将便皆是了然。

    青岩身旁,那年轻百将缓缓后转,向队列之中而去,并对一字排开的阵列大声吼道:“盾兵向前,阵列推进!”

    这是一道放大后有些嘶哑稚嫩的声音,青岩挑了挑眉,细细比较自己的嗓音,发现这位铠甲肃整的年轻百将,并没有大自己多少岁。

    青岩背靠着大树,对着不远处打量着战场的白溪道:“刚刚那名百将,似乎与你妹很熟。”

    白溪闻言,欣长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对着青岩,似笑非笑道:“怎么?你有意见?”

    “我哪敢?”青岩嘴角有些笑容流露而出:“不过是好奇罢了。”

    “这位百将……”白溪欲言又止,目光闪烁了一会,又投向在那年轻百将身后胡闹的白苒,对着青岩又点头道:“算是阿苒的朋友吧。”

    青岩心中微微一动,对于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置可否,轻轻的点了点头。

    白溪说完,对着前方行进的阵列微微蹙眉,当即对着青岩道:“你在北郊不留余力,杀了那么多蹄兽,到了这里,也别干看着才是。”

    说着,他便是手中一抖,掷来一柄青岩有些眼熟的刀刃,刀柄翻飞而来。

    刷。

    青岩一把接过,轻笑一声,这是一柄军中制式短刀,他本来也有一把,不过已折损在那只巨大的骇人的蹄兽下了。

    在阵列后方的灵级家眷区域,已是从起初的紧张气氛中摆脱了过来,恢复了天真喧闹,不少灵级男孩聒聒噪噪,三三两两的朝着胶着的阵列队伍而去,或是观战或是参战,显然都是闲不住了,青岩与白溪也是一样。

    轰。

    兵甲们脚步整齐划一,阵列在前靠,一个隆起的土包终于出现在了阵列的脚下,阵列行速凝滞,几名兵甲朝着土包围拢,几柄染着魂气的戈矛如捅蚁穴般的狠厉下刺,“呲”的一声,那刺入戈矛的兵甲顿时感觉到戈矛之下巨力涌来,但那泥土下的巨草蛙还未挣扎几下,恶心的不明液体便涌泉而上,到得此步,这泥土之下的巨草蛙,挣扎才停,才算死透。

    轰。

    阵列继续向前,一只只埋在泥土之下的巨草蛙永久的困在了泥土中。

    “呱。”

    一只漏网之鱼从土包中翻卷泥土而起,蛙声低鸣,金黄色的竖瞳闪烁,滚圆的身体就要蹦跳而去。

    嗤。

    一柄制式短刀飞掷而来,青岩灵觉域带动魂气巨力,精准的刺在那头蛤蟆扁平的头上,一瞬没入。

    巨草蛙顿时便倒下了。

    白溪见状,收起短刀,神色诧异的笑道:“突破七级了?”

    青岩轻笑点头,刚欲打量战场,却是瞧见不远处那年轻百将与白苒皆是将目光投射而来,继而两者嬉笑,不知讨论着什么。

    青岩直觉的感觉到似乎白苒在玩笑似的嘲弄着他,他不置可否,目光前移,却是发现阵列之外,一座座的小土包撕裂开来,随着一声低沉的“呱”声,更多的土包有着巨草蛙涌上,它们鸟兽作散,数以百只的蹦跳逃离,狼狈的如同被大水淹没的蛤蟆洞,这群巨草蛙,也终于在北线役的威逼之下逃离了领地。

    大族之人追射,但收效皆是不大,这群巨草蛙,居然跑了。

    阵列之中,兵甲们见着密林中狼狈的各处土坑,也都是因为这场小胜略略平复了一下劳顿的士气,聂隐与墨江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仅仅是兽圈外围啊,便有了如此波折。

    聂隐目光担忧的飞向了远处,他们已经耽搁了好一会,唐震领导的那支北线役,应该已经离开兽圈的外围,触碰到兽圈的深处了,那三股蹄兽,会藏在那里吗?

    队伍长蛇中虽有伤亡,令得士气有着一些损伤,但死的人无法复生,活的人只能向前,将那伤亡兵甲送往辎重以待焚烧,队列便再度前进,朝着兽圈深处而去。

    又前进了一刻,队列缓缓停滞下来。

    “前方,便是兽圈的深处了罢。”

    聂隐盯着地形图,指着前方地形复杂的溪谷道,忽而见得,一颗明亮的烈晶石从不远处升起,旋即天边亮成一片,众人望去,瞬间有些紧张起来,目光紧紧的盯着那方向,左翼,已是碰到蹄兽了吗?

    “北线役,加速进发!”

    聂隐大声道,接着墨江对着诸位百将和大族双域者们点了点头,行速加快,率先脱离了北线役而去。

    ……

    这是一处溪谷的较低处,前方连绵着嶙峋的谷地,水雾笼罩,身旁已是能见得大北泽,潮声涛涛,冰冷的潮水冲刷着岸石,一股绝望的气息笼罩在北线役之上。

    左翼兵甲囤积在一起,慌张的聚拢着巨型阵列,在他们的周围有着一处恐怖的场景:十数具骨肉腐蚀而死的尸体,铠甲被黑色的液体熔穿,与尸骨躺在那里,格外的骇人。

    一头体型约莫四丈高的鬼蛇盘卷直立,漆黑的信子张吐,蛇口有着黑亮的毒液滴落,大蚺鳞甲漆黑如墨,动作迟缓,如凝视着一群兔子一般的盯着这些数百人组成的阵列,而在这些阵列兵甲瑟瑟发抖的仰视中,那神秘的蛇目忽的有着一丝冰冷的残忍,庞大的蛇躯向前游离,阵列见状,缩的更紧了。

    “唐家主带着百将与大族之人,也不知与那另外一头大蚺斗得如何了……”

    “烈晶石已经发送,站长他们怎么还没到啊!”

    一名瘦削稚嫩的兵甲恐惧的对着同伴崩溃道,而伴随着他俩的对话,气氛也是彻底的绝望悲观起来,周围兵甲投来怨恨的目光,也有性格坚韧者低语,示意闭嘴。

    阵列缩紧,锃亮的铁盾紧密的抵挡在一起,但是空气依然是凝滞与冰凉的,大蚺威压之下,三百人之多的队伍,没有人再愿意试图击杀鬼蛇,做那尸体腐蚀的勇士。

    嗤。

    大蚺又停止了涌动,信子吐露,盘卷直立起来,目光好奇的盯着这个硕大的铁桶,以它的胃口,其实也不太爱吃这些没有什么气息的人族。

    不过它冰冷的蛇目闪烁,将他们通通杀光,让这群只配被吞吃的蛤蟆知道,大湖永远是属于鬼蛇,而不可侵犯,似乎也不错。”

    鬼蛇忽然腾的抬起头,一股冰冷的黑色乌云从不远处而来,席卷在它身上,发出“叮叮叮”的碰撞声,它瞬间暴怒,蛇冠怒张,惊怒的对着不远处忽然赶到的人群。

    石侨目光远眺,却是惊讶的发现他们的重弓竟对这头鬼蛇无可奈何,二阶妖兽,果然可怕。

    “二阶妖兽,已是堪比三域者。”墨江道,他坚毅的神色上,此时也是极为凝重。

    “我等勉力结合,只希望能将它驱散。”在那一旁,那名年轻百将穿戴着厚重的铠甲的年轻兵甲道。

    聂隐轻叹,点了点头,目光从那处惨重的尸堆上移开。

    二十来名双域者极速上前,大蚺即刻便被吸引,扭动着身躯而来。

    大蚺嘶吼,一阵毒液如雨般喷吐而来,人群闪躲,有一名来自墨城的大族手臂不慎被淋漓浇灌,顿时整条胳膊便烂的只剩骨头,一阵惨叫后便痛晕了过去,见那惨状,周围之人面色更为的凝重与阴沉,攻势再不敢贸然,于是一阵又一阵的重箭如暴雨般袭下。

    双域者的集体攻击很是可怕,一轮骚扰后众人便是掌握了诀窍,躲着蛇口重弓袭击,大蚺不堪其扰,蛇冠更为的怒张。

    “诸位,打蛇打七寸。”

    人群中,石侨冷声道,话音一落,只见他闪身而上,手臂之上,整条都是背甲域血红符文,铁棍席卷,“啪”的一声抡在了大蚺七寸处,后者巨大的身躯顿时痛苦的颤抖了起来,蛇冠怒张,毒液不受控制的喷吐,令得地面染着腥臭的黑液,闻之欲眩。

    嘶!

    鬼蛇调整过来,接着扭过头盯着这个丑陋的半脸人族,但它来不及震怒,更多的攻击扫向那个让它剧烈颤抖的地方,它冰冷的蛇目怨恨的看了一眼石侨,扭动着有些痉挛的躯体就欲逃跑。

    它要逃了!

    转眼片刻,大蚺便是扭动出了数十米,众人一阵迟疑便未再上前。

    噗。

    大蚺飞速跃入大北泽之中,众人只见水下一条巨型阴影渐行渐远,片刻后,已是没影了。

    年轻百将自知追击无望,便是和另外几名百将走向那群劫后余生的另一半北线役。

    待得走进发现那堆尸体,他才惊觉,左翼居然有着十七名伤亡。

    这兽圈,果然恐怖,有着这么多各城大族外援,还未碰到蹄兽,便留下了这么多尸体。

    他目光一闪,周围赶来支援的众人们也是一阵疑惑。

    唐钟与左翼的大族百将呢?

    ……

    而在溪谷的另一头,相似的战斗同样在上演,唐震领导着那些双域者,心思极为的缜密,他将那一头鬼蛇引到溪谷,截断它的退路,双域者轮番上场,在大蚺精疲力尽之时用重弓攥射,终于是杀死了那头鬼蛇。

    一条比墨江他们面对的那条鬼蛇更粗大的鬼蛇翻着肚皮,死寂的躺在溪谷之中,它的身体有着十数处破损,细密的鳞甲尽数碎裂,露出下面粉红的肌肉,而在那蛇首蛇目处,恐怖的插进着两根长箭,伤口兀自留着黑色的液体。

    虽然唐震杀死了那头鬼蛇,但将三百人留在岸崖边,独自面对一条鬼蛇,导致的那些伤亡,他是有一定责任的。

    唐震跳下溪谷,重拳碎裂它的蛇首,顿时一阵血腥之气袭来,他从中翻找出兽晶,并摘取了它的蛇冠,接着与其下几位百将和大族之人抱拳,朗声道:“唐家谢过诸位,待得此番结束,必然厚报诸位。”

    百将们未答复,而是有些坐立难安,他们也是刚刚得知,竟还有一头鬼蛇朝左翼兵甲而去,但奈何脱不了身,于是鬼蛇一倒,纷纷焦急的朝着溪谷之外而去。

    那些大族之人闻言,虽然心中有些芥蒂不平,但呐呐无言,皆是低下头相视无奈。

    也就那水锈城领主秦楠有些反应,苍白的脸上还是笑了笑,捧剑拱手道:“那就谢过唐家主了。”

    唐震闻言,目光也是有些满意。

    忽然,他的目光掠过悲云城那对双生胖小子,来到他们身后的唐鸣唐钟两兄弟,那里还有着不少灵级家眷,一同嬉笑眺望而来。

    这些灵级孩子随同大族一同进入溪谷,大族主事们有些后怕,还好将他们带来了,不然独自留在溪谷之外难保出什么岔子。

    唐震微笑起来,一门双灵级,何等风采?但此时他微微轻咦,在他这对儿子的身后,站着一道陌生的身影。

    身影穿着黑袍,帽檐压的很低,在他眼眶处隐约有些金属之光泛来。

    唐震的眉宇瞬间就瞥紧了,这人是谁?这个人定然不是百将,大族之人么?悲云城?水锈城?还是我们木灵城的人呢?

    但他来不及多想,令得他目眦欲裂的一幕出现了。

    那身影缓缓举起右手,一把刺入他儿子唐鸣的后背,后者脸庞瞬间苍白,惊愕的看着从他腹中穿过的手。

    “父,父亲,救我……”

    唐鸣目光被剧痛冲击而涣散,嘴中有着鲜血流出,身体难以挣扎,那一瞬间将他的一切都震碎拍扁,他的意识是空白的,唯一的动作便是伸手向那狂奔而来的父亲,喃喃咽哽。

    “啊!!”唐震英俊的脸庞如狂狮一般状若疯狂,他要将那个黑袍人撕碎,彻底撕碎!

    唐钟也是反应了过来,顿时目眦欲裂,但让父子两惊悚的是,那名男子所在的地方早已了无身影,只留下唐鸣腹中的血色淋漓,后者早已倒地,而让得唐震一屁股坐在地上松了一口气的是,唐鸣晕厥,却还留着一口气。

    他来不及多想,便从怀中匆忙翻出一颗血色的细小丹药,慌乱的塞进唐鸣毫无血色的嘴唇中,旁边的唐钟双目早已没了清亮,唯有惊恐与疯狂,他掠上溪谷之上,掌控域拼命的开启,极目四眺。

    周围大族与百将瞬间哗然,旋即神色也是有着愤懑与悲悯,各自极速跃向溪谷各处,寻找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