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若有战
“报太守！城西被攻陷，王将军死战未果，部下卒众仅五十余人！”
“报太守！城南敌军众多，崔公子殊死抵抗，卒下部众无一生还，公子被俘！”
“报太守！城北胡人势大，赵参郎不敌敌军，且战且退，现已撤到五凤楼！城中百姓危矣！”
“报太守！城东部将众卒，几近全军覆没！敌军马上就会攻城！太守趁现在敌人尚未围城，快快撤军离开吧，咱们，咱们守不住了啊！”
老太守沉默未语，晌时，发布指令。
“崔府君，你率最后一队伍兵马，前往北门！宣告城中百姓，老弱妇孺者速速撤离，不得有误。”
崔府君走时，望见老太守的眼神愈加坚毅，褪去一身官服，穿上那一身满是刀痕的战甲，腰悬宝剑，跨上黄骠马高举着帅旗。
一人一马，行至闹市之前。此时城内，因战乱百姓人人自危，家家大门紧闭。老太守只身一人立于曾经的闹市之中，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喝道：
“今山河有恙！可战否？”
老太守虽年过七十，此一声呐喊竟如洪钟一般响亮，传遍城内每一个角落，传入每一个百姓的耳朵里。放眼望去，百里之外战火弥漫硝烟尽是，好似厮杀呐喊之声不绝于耳，老太守看罢心中百感交集。
“今倭寇来犯！山河有恙！可战否！”
老太守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战事已发，退一步即是城破，国破，前一步又是数倍于将士的敌人，他心中悲痛又无可奈何，“罢了，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老夫不会退缩，此乃国家之土地，死，也必定是死在战场之上，定不退让！”
“原禁卫步兵！可战！”
“原边防弓箭手！可战！”
“原左坊骑兵！可战！”
“原青州步卒！可战！”
“可战！”“可战！”“可战！”
每一声呐喊，城内屋中便钻出一人，这些人衣着打扮各式各样，有人锦衣华服，有人身着粗布麻衣，有人高举手中兵器，有人嘶声呐喊。手中是五花八门的兵器，枪矛，刀斧，农具，迈着同样坚定的步伐，涌向杀气冲天，硝烟弥漫的战场。
老太守先是微微惊讶，随后放声而笑
“好！好！异族屡次进犯，扰我边疆，为官者本应护百姓安居乐业，今日却需各位相助，是老夫的失职，大家应知此战凶险万分，敌人兵器精良，粮草充足，而我们城中已无后备，官兵死伤无数，怕是去了...便再也难回来，这本不该是大家的责任，家中有需照顾妻儿老小的，可随护送队伍离开。官兵拼死也会送大家安全离开。”
老太守一声喊罢，却无一人退去。两行炽热的老泪从老太守脸颊划过，滴在满是刀痕的战甲上，老太守一挺前胸，高举帅旗，抽出了手中宝剑，指着战场的方向，放声喊道。
“侵我国土者！
必死！”
“侵我国土者！杀无赦！”
一声声的回应震耳欲聋，如同这场战争的凯歌，奏响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闻得街上令兵的呼喊，城北诺大的书院显得格外沉闷，近千名书生聚集在这往日吟诗作赋的后花园，一个个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全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城中贼寇来袭，百姓无一不惶惶自危，书院离城门很近，书院中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城门口的呐喊声，老百姓的哀嚎求饶声，以至硝烟都飘到了学院之内。
突然，一人把手中的书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一言不发，眼中无比坚定，转身向大门口走去，此人正是四海书院的大师兄，段习文。
众人大惊，忙问道：“师兄这是要去哪里？”
“城门！”
“去城门干什么？我们...我们又不是官兵。”
“自然是杀人！读了多年圣贤书，却不记得你是个男儿了吗，保家卫国，无关书生与官兵！”
那日，敌军势大，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上，白衣飘飘的书生显得格外显眼，八百书生，断琴弦、折玉笔、着锦衣、戴华冠、吟圣人言、持青锋剑、跨五花马、三步一诗、五步一人头。圣人言不息，城门亦不破！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莫道书生无胆气！敢叫天地入海沉！”
“天行健！君子宜敢为人之先！”
相伴圣人言，浩然正气参。三尺青锋剑，怒则天下寒！八百书生一改往日无缚鸡之力的样子，那日，仗义不单屠狗辈，豪气冲天！读书人！披甲战沙场，提笔入朝堂！
白衣华冠，剑指南山。一步一句，一句一人。口念圣言，豪气冲天！
“一群小屁孩啊，终归还是不懂事啊。”
书院之内，院长只身一人，立于后花园，喃喃自语。
院长回到学堂之内，望了望曾经座无虚席的庭内和学生们终日吟诗作赋的后花园，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心中想的是什么，他只是对着学堂之中，供奉的老子画像拜了三拜。
院长一人，执笔仗剑，身负老子像，斩敌将于马下，踏敌兵于门前。
白衣早已尽数倒下。
院长眼望敌军，心中没有丝毫的惧意，良久，院长居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胡狗！受死！”
院长解开了身后背着的老子画像，把它卷在了他的大徒弟身上，与战场中的太守相视一笑，手持长剑冲入敌营。
但是奇迹，不是那么好遇到的。
历史或许早已书写，百人拼死而战也抵挡不过万人之师，城门前那豪气壮阔的圣人言，熄灭了，城门终是破了，华服锦冠千疮百孔，没有人后悔。
锦衣华服也好，粗布麻衣也罢，多数人在这场战争之中如同蝼蚁，原本一生不可能有任何交际的不同的人，也一起倒在了这个战场上。
一年，两年，百年
，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新一任的太守正守着边疆的城土。
书院中，书生伤秋怀古，院长像个老酸腐一样训斥学生，那些人曾经的样子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早已模糊不清，但永生不灭的，是每个人胸中的信念。
……
时隔百年甚至千年，又是这黄沙战场之中，又是这城门大开之时，文武二鬼相视一笑，身后的书生们和官兵们相视一笑。
尽管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尽管没人记得他们厮杀的样子，尽管史书中也没有他们的名字。
但是他们每个人的信念，都化作一股无形的气，流淌在如今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的身体里。
战争的样子可能随着时间的流淌被人遗忘在了历史里，易子相食、身死家亡这些词汇再也不是那么令人恐惧，但我们更应该珍惜当下，这都是先辈们一道一枪为我们打出的安宁，这都是用他们的鲜血，奠定出的土地。
无言，相视一笑，这就够了，千百年后他们居然再次在这沙场中集合，再次挥洒胸中的热血。
“别装死了，寻思啥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太爷非得给我们皮扒了。”
文老鬼向着我伸出了手，我将我的手递了过去，被他一把拉起来。
老何更是为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谁又能想到，他们盘踞在这里千百年，为伤及半条人命，为的只是等待他们的长官继续为他们下达指令，等待他们的老师。
我也跑到武老鬼的面前，我们二人相视一笑，而我心中却并没有感慨和热血，只见我绷着个脸学着我太爷的口气，轻轻的趴在武老鬼的耳边说道：“黄秀芬呢？”
武老鬼诧异的望了望身后已经气绝的安倍樱武，又望了望一旁倒在地上的般若，眼神一片迷离：“你说你们的家仙？我也不知道啊！”
我被这货气的差点断了气，安倍樱武被这货弄死了，黄秀芬上哪找去，好歹你也给人家留口气让人家说完反派的台词吧。
他大爷的，这可咋办呢。
老何见我愁眉苦脸，也凑了过来幽幽的在我耳边说道：“没事，你可别忘了，我能算出来。”
看老何跟这小鬼子搏斗的这么生猛，我居然把他算命的老本行给忘了连忙催促着老何让他算一卦。
“诶，你说那老东西是不是变成安倍樱武的式神，然后被他融合了？”
我话音刚落，眼前却出现了一丝异变，一团蓝色的光亮自地面升起，将四周笼罩上了一层蓝色。
我本以为这是那小鬼子使得什么把戏，刚想从兜里掏出眛火符赏它一符，却被老何拦了下来。
“这是什么？”
“这是段习文的执念，其中蕴含着他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伤，老文，他是个好学生。”
如果鬼也会流泪，我想文老鬼的表情不会多好看吧，文老鬼欣慰的望着那团执念，一道阴气打出，将这团阴气收到了袖子中。
“等我回去，求求你太爷，让他把这团执念中的记忆，变成真正的魂魄，然后让他转世投胎吧。”
文老鬼这一席话说的格外的苍凉，格外的孤独。
（本章完）
“报太守！城南敌军众多，崔公子殊死抵抗，卒下部众无一生还，公子被俘！”
“报太守！城北胡人势大，赵参郎不敌敌军，且战且退，现已撤到五凤楼！城中百姓危矣！”
“报太守！城东部将众卒，几近全军覆没！敌军马上就会攻城！太守趁现在敌人尚未围城，快快撤军离开吧，咱们，咱们守不住了啊！”
老太守沉默未语，晌时，发布指令。
“崔府君，你率最后一队伍兵马，前往北门！宣告城中百姓，老弱妇孺者速速撤离，不得有误。”
崔府君走时，望见老太守的眼神愈加坚毅，褪去一身官服，穿上那一身满是刀痕的战甲，腰悬宝剑，跨上黄骠马高举着帅旗。
一人一马，行至闹市之前。此时城内，因战乱百姓人人自危，家家大门紧闭。老太守只身一人立于曾经的闹市之中，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喝道：
“今山河有恙！可战否？”
老太守虽年过七十，此一声呐喊竟如洪钟一般响亮，传遍城内每一个角落，传入每一个百姓的耳朵里。放眼望去，百里之外战火弥漫硝烟尽是，好似厮杀呐喊之声不绝于耳，老太守看罢心中百感交集。
“今倭寇来犯！山河有恙！可战否！”
老太守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战事已发，退一步即是城破，国破，前一步又是数倍于将士的敌人，他心中悲痛又无可奈何，“罢了，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老夫不会退缩，此乃国家之土地，死，也必定是死在战场之上，定不退让！”
“原禁卫步兵！可战！”
“原边防弓箭手！可战！”
“原左坊骑兵！可战！”
“原青州步卒！可战！”
“可战！”“可战！”“可战！”
每一声呐喊，城内屋中便钻出一人，这些人衣着打扮各式各样，有人锦衣华服，有人身着粗布麻衣，有人高举手中兵器，有人嘶声呐喊。手中是五花八门的兵器，枪矛，刀斧，农具，迈着同样坚定的步伐，涌向杀气冲天，硝烟弥漫的战场。
老太守先是微微惊讶，随后放声而笑
“好！好！异族屡次进犯，扰我边疆，为官者本应护百姓安居乐业，今日却需各位相助，是老夫的失职，大家应知此战凶险万分，敌人兵器精良，粮草充足，而我们城中已无后备，官兵死伤无数，怕是去了...便再也难回来，这本不该是大家的责任，家中有需照顾妻儿老小的，可随护送队伍离开。官兵拼死也会送大家安全离开。”
老太守一声喊罢，却无一人退去。两行炽热的老泪从老太守脸颊划过，滴在满是刀痕的战甲上，老太守一挺前胸，高举帅旗，抽出了手中宝剑，指着战场的方向，放声喊道。
“侵我国土者！
必死！”
“侵我国土者！杀无赦！”
一声声的回应震耳欲聋，如同这场战争的凯歌，奏响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闻得街上令兵的呼喊，城北诺大的书院显得格外沉闷，近千名书生聚集在这往日吟诗作赋的后花园，一个个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全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城中贼寇来袭，百姓无一不惶惶自危，书院离城门很近，书院中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城门口的呐喊声，老百姓的哀嚎求饶声，以至硝烟都飘到了学院之内。
突然，一人把手中的书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一言不发，眼中无比坚定，转身向大门口走去，此人正是四海书院的大师兄，段习文。
众人大惊，忙问道：“师兄这是要去哪里？”
“城门！”
“去城门干什么？我们...我们又不是官兵。”
“自然是杀人！读了多年圣贤书，却不记得你是个男儿了吗，保家卫国，无关书生与官兵！”
那日，敌军势大，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上，白衣飘飘的书生显得格外显眼，八百书生，断琴弦、折玉笔、着锦衣、戴华冠、吟圣人言、持青锋剑、跨五花马、三步一诗、五步一人头。圣人言不息，城门亦不破！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莫道书生无胆气！敢叫天地入海沉！”
“天行健！君子宜敢为人之先！”
相伴圣人言，浩然正气参。三尺青锋剑，怒则天下寒！八百书生一改往日无缚鸡之力的样子，那日，仗义不单屠狗辈，豪气冲天！读书人！披甲战沙场，提笔入朝堂！
白衣华冠，剑指南山。一步一句，一句一人。口念圣言，豪气冲天！
“一群小屁孩啊，终归还是不懂事啊。”
书院之内，院长只身一人，立于后花园，喃喃自语。
院长回到学堂之内，望了望曾经座无虚席的庭内和学生们终日吟诗作赋的后花园，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心中想的是什么，他只是对着学堂之中，供奉的老子画像拜了三拜。
院长一人，执笔仗剑，身负老子像，斩敌将于马下，踏敌兵于门前。
白衣早已尽数倒下。
院长眼望敌军，心中没有丝毫的惧意，良久，院长居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胡狗！受死！”
院长解开了身后背着的老子画像，把它卷在了他的大徒弟身上，与战场中的太守相视一笑，手持长剑冲入敌营。
但是奇迹，不是那么好遇到的。
历史或许早已书写，百人拼死而战也抵挡不过万人之师，城门前那豪气壮阔的圣人言，熄灭了，城门终是破了，华服锦冠千疮百孔，没有人后悔。
锦衣华服也好，粗布麻衣也罢，多数人在这场战争之中如同蝼蚁，原本一生不可能有任何交际的不同的人，也一起倒在了这个战场上。
一年，两年，百年
，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新一任的太守正守着边疆的城土。
书院中，书生伤秋怀古，院长像个老酸腐一样训斥学生，那些人曾经的样子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早已模糊不清，但永生不灭的，是每个人胸中的信念。
……
时隔百年甚至千年，又是这黄沙战场之中，又是这城门大开之时，文武二鬼相视一笑，身后的书生们和官兵们相视一笑。
尽管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尽管没人记得他们厮杀的样子，尽管史书中也没有他们的名字。
但是他们每个人的信念，都化作一股无形的气，流淌在如今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的身体里。
战争的样子可能随着时间的流淌被人遗忘在了历史里，易子相食、身死家亡这些词汇再也不是那么令人恐惧，但我们更应该珍惜当下，这都是先辈们一道一枪为我们打出的安宁，这都是用他们的鲜血，奠定出的土地。
无言，相视一笑，这就够了，千百年后他们居然再次在这沙场中集合，再次挥洒胸中的热血。
“别装死了，寻思啥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太爷非得给我们皮扒了。”
文老鬼向着我伸出了手，我将我的手递了过去，被他一把拉起来。
老何更是为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谁又能想到，他们盘踞在这里千百年，为伤及半条人命，为的只是等待他们的长官继续为他们下达指令，等待他们的老师。
我也跑到武老鬼的面前，我们二人相视一笑，而我心中却并没有感慨和热血，只见我绷着个脸学着我太爷的口气，轻轻的趴在武老鬼的耳边说道：“黄秀芬呢？”
武老鬼诧异的望了望身后已经气绝的安倍樱武，又望了望一旁倒在地上的般若，眼神一片迷离：“你说你们的家仙？我也不知道啊！”
我被这货气的差点断了气，安倍樱武被这货弄死了，黄秀芬上哪找去，好歹你也给人家留口气让人家说完反派的台词吧。
他大爷的，这可咋办呢。
老何见我愁眉苦脸，也凑了过来幽幽的在我耳边说道：“没事，你可别忘了，我能算出来。”
看老何跟这小鬼子搏斗的这么生猛，我居然把他算命的老本行给忘了连忙催促着老何让他算一卦。
“诶，你说那老东西是不是变成安倍樱武的式神，然后被他融合了？”
我话音刚落，眼前却出现了一丝异变，一团蓝色的光亮自地面升起，将四周笼罩上了一层蓝色。
我本以为这是那小鬼子使得什么把戏，刚想从兜里掏出眛火符赏它一符，却被老何拦了下来。
“这是什么？”
“这是段习文的执念，其中蕴含着他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伤，老文，他是个好学生。”
如果鬼也会流泪，我想文老鬼的表情不会多好看吧，文老鬼欣慰的望着那团执念，一道阴气打出，将这团阴气收到了袖子中。
“等我回去，求求你太爷，让他把这团执念中的记忆，变成真正的魂魄，然后让他转世投胎吧。”
文老鬼这一席话说的格外的苍凉，格外的孤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