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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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流浪汉

    假期里面我除了跟烟卷儿沟通一下最近的状况,倒也没有多少别的娱乐活动,后来进了腊月,家家户户开始打扫,置办年货,送灶王爷上天,我那会儿家是农村,农村每次到了这年底过年时候都会去作坊里做几十个馒头和糕,用来正月里供奉菩萨和留着自己当早饭吃。

    事情一多,我跟烟卷儿的联系就淡了下来,一直到正月初六,烟卷儿一个电话约我晚上吃饭,本来我那天晚上已经有安排,但无奈想想最近这几天冷落了烟卷儿,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就出来见了他。

    还是我们常去的那家街头小饭馆,可能是正月里,也可能是饭馆刚刚开张,小店里人不多,我跟烟卷儿找了个靠窗的座位,烫了壶酒,点了几份小菜就坐下了。

    烟卷儿一脸的忧心忡忡,看的我是十分不解,我问烟卷儿:“你小子大过年的怎么一副驴脸,都快拉倒你裤裆了,怎么了啊这是?”

    烟卷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刚小抿了一口酒,烟卷儿就把脑袋伸了过来,压低声音跟我说:“阿海,最近我遇到件事,越想越不对劲,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我一听烟卷儿的话就呛着了,连连咳嗽了好几声,烟卷儿赶忙过来拍拍我背。我没好气的把他手打开,他又回到了座位。我有点小郁闷,问他:“烟卷儿,你这大过年的说啥呢,能说点吉利的吗?恭喜发财没听到一个字,张嘴先给我送个鬼,我今年要是走霉运,你就事大了。”

    烟卷儿嘴里啧了一声:“哎哟,咱不是兄弟嘛,跟你说话我还拐弯抹角的那多累了,你要这么说,那我今天就不说了呗,我们继续吃饭唠别的,只不过你要是年后听到我有三长两短,你也别意外,我到时候在托梦告诉你原因吧,哼!”

    看烟卷儿说的这么一本正经,看来事情是有点严重,我便问他:“哎,说吧说吧,反正也初六了,我就不忌讳那么多了,兄弟要紧。”烟卷儿咧开嘴笑了,给我酒杯里加满了酒还多喊了一盘生切牛肉。

    “说吧烟卷儿,到底你遇到啥了?”烟卷儿见我催,就不再卖关子:“你别急嘛,我这就说了,大年三十晚上,我爸妈都出去会牌友了,你也知道我烟卷儿除了你也没有其他玩的来的人,这春节联欢晚会我也不爱看,就一个人回房间玩电脑。

    大概是玩到了一点,我实在困的受不了,但爸妈还没回来,我就洗漱了一下上床睡了,到了凌晨四点多时候,我突然就醒了,既不是被尿憋醒的也不是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我也不知道那会儿爸妈回来没,想继续闭上眼睛再睡会,眯了几分钟就是睡不着了脑子清醒的很,我还纳闷呢,我睡的不早啊一点才睡的,但就在这个时候,你猜我听到了外面路上传来了什么声音?”

    我摇摇头:“什么声音?”

    烟卷儿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脸色瞬间变得恐惧起来:“是送葬的队伍吹唢呐和放哀乐的声音!”

    我有些不太相信烟卷儿的话,放下酒杯,问烟卷儿:“你丫该不会平时撸多了,出现了幻听吧?”烟卷儿摇摇头:“怎么可能?你认真点,我没开玩笑,你说那声音要是一两秒我还可能是幻听,但至少持续了七八分钟,而且那乐队吹唢呐的声音、敲锣的声音由远及近再变远,非常的真实。”

    我还是觉得烟卷儿八成是在胡扯,便跟他一起分析,我跟烟卷儿说:“烟卷儿,过了大年三十零点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烟卷儿回答道:“废话,我当然知道啊,正月初一啊,全国人民过春节的日子啊。”

    我继续说:“正月初一是多么重要的日子,家家户户都会在这一天小心翼翼的做事,生怕稍有不注意就会不吉利影响了一年的好运气。你说,会有哪家人脑门被驴踢了选在这一天送葬。”

    烟卷儿抹了一把油嘛嘛的嘴:“是啊,所以,我才越想越不对劲,当时我听出是送葬的声音的时候就觉得晦气,但你知道吗我这两天又想起了一件事。”

    我听烟卷儿还有事,就问道:“什么事?”烟卷儿说:“你知道吗,去年的初一早上四五点好像也出现了这送葬队伍的声音。去年我是真没注意,因为有鞭炮声掩盖,我没在意。”

    烟卷儿夹了一口菜,边嚼边含糊不清的说:“你倒是给我想想这是咋回事啊,要不,喊老谢来看看?”

    我才不想大过年的去老谢家说这事,这不是上门找骂嘛。我跟烟卷儿说:“找老谢先放一放,你也知道,按照习俗,就算谁家有人年底期间驾鹤西去都会等到过了正月初五才办事。

    而且这时候一般都是自己家人忙活不会去亲朋好友家报信,这个时候死者全身上下要用红布遮住,而且初一这天,按照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会在家里门前挂上一个红灯笼,这样周围人家心里就有数不会冒冒失失去拜年。

    烟卷儿你要知道,初一去送葬,那可是大忌,除非不想以后子孙太平,哪家都不会这么干,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烟卷儿见我还是有些怀疑,脸都有点变成绿色的,重重的把筷子往下一拍:“我说阿海,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嘛?非要我正月里给你发个毒誓你才肯相信吗?”

    我打断了他:“烟卷儿你别急,我只是让你确定一下而已,那要说这事细查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我相信以你的人脉和路子可以办到。”

    烟卷儿见我好像有了法子,终于嘴角往上扬了杨:“你快说说看,怎么个查法。”

    “去民政局,殡葬这一块是属于民政事务,你去看看大年初一那天本市的殡仪馆有没有开过炉不就一清二楚了。”

    烟卷儿朝我竖了竖大拇指:“我怎么就没想到,刚好民政局我有熟人,查个这个还是小意思,但。”烟卷儿说了一半又停住了,我问他:“怎么了?但是什么?”

    “但要是查不到那天火葬场有开张的记录,接下来怎么办?”

    “找老谢!”

    吃完饭,我就回了自己家,烟卷儿也忙着去他熟人那想把这事搞个一清二楚,果然没几天烟卷儿又约我老地方见,只不过这次多一个人。

    烟卷儿带的人是火葬场负责烧炉子这块业务的侯师傅,第一次见到他,就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舒服感。一般在那种地方上班,不谈精神面貌有多积极向小,阴气那么重,时间长了人都会变的有点奇奇怪怪,但老侯却恰恰相反,见到他第一眼,就感觉整个人的心都平静了,很和蔼的一个老头。

    照样烫了壶老黄酒,点了几样小菜,烟卷儿跟我介绍了一下老侯,跟老侯握了握手我发现他的手平滑的像女人的手,没有老茧,没有硬茬。

    我给老侯递了根烟,老侯婉拒了:“都戒了好多年了,这烟这玩意儿还是少抽的好,我十六岁就开始抽烟,一直到结婚后有了孩子也是烟不离手,标准的老烟杆。”

    “哦?那怎么就戒了?开始注重养生了?”我开始来了兴趣,要知道烟瘾跟毒瘾可差不多,能把多年的烟瘾戒掉的人可以说这份毅力去做啥事都能成。烟卷儿也在旁瞎起哄:“嗯?老侯,是不是跟嫂子办事一根烟没抽完就完事了,然后就戒了?有心里阴影?”

    我给烟卷儿嘴里塞了一口鸡肉:“会不会说话。听老侯把话说完。”

    老侯笑了笑:“这事一提都快三十年了,这大过年的我就简短点说,毕竟不吉利。那会儿我刚结婚二十几岁,被民政局分配到火葬场,虽然工作的地方不被多数人待见,但毕竟殡葬这一块属于民政部的事情,吃公家饭也是一分铁饭碗,再加上这薪资待遇还算乐观,我一小伙子,热血方刚,也不迷信这些神啊鬼的,在那干的也挺乐呵。

    上头给我派了个老师傅带我,我除了平时扫扫地,洒洒水,给单位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浇水就是跟着我这位老师傅打下手。

    有一天单位来了辆救护车,下来的医生从车后面用担架抬下来一人,医生说这是一流浪汉,早上死在了天桥底下,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警察稍稍备了个案就让医生直接送过来烧。

    我师傅把流浪汉送到了暂时停放尸体的一个房间里,哦,对了我忘了说了,带我这师傅啊原来是庙里的和尚,后来看不惯佛门清净之地越来越商业化,搞得乌烟瘴气,我师傅就离开了庙里来了这火葬场,我师傅常说,这普度众生的地方已经不在现在的佛堂庙宇里,在那里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原罪,死了还是要还的。

    师傅让我帮助他一起送这流浪汉最后一程,师傅先念了一段安生咒,就着手打理,等清洗到流浪汉的手时候,师傅迟疑了一会儿,脸色微微发红,对我说:‘这几天你可千万不要在单位抽烟,切记。’

    我那会儿没听的入耳,光顾着看流浪汉的尸体,只觉得师傅好像跟我说了什么,就点点头知道了。

    本来流浪汉的尸体是安排在下午,但师傅下午临时有事就先离开了单位,流浪汉的尸体就搁放在停尸间。那天晚上正好安排到我值夜班,准确的说是我跟我师傅,可是我师傅这一去到晚上七点多还没回来。

    我就一人在值班室喝酒,弄了个电磁炉煮小火锅看电视剧小李飞刀,师傅的话早忘了,烟是一根接一根。

    过了一会儿我就听到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我师傅,就起身开门,你们猜我开门后是谁站在门外。”

    我跟烟卷儿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母鸡啊(广东话,不知道的意思)”

    老侯又笑了笑:“是那个上午送过来的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