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作之合:农门娇娘不二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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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离人

    乐声时而如流水悠悠,时而如剑气横扫,随着小谢摇曳多姿的舞姿,雅室里的香气也不停地变幻着,柔媚,沉迷,觉醒,反击,幻灭……

    阿娆嗅着嗅着便有些痴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的好香,也从未想过,这香味竟然也是可以带情绪的。

    不过,这香不是小谢身上的露凝香,不是梨花白的酒香,而是一种独特的飘忽不定的味道,这本来虚无的味道,借着乐声,在刀光剑影里,在红颜回眸里,忽然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

    真是越品越神奇!

    “喂,我说这位制香大师,闻着香味儿就饱了么?”花蕊夫人见她沉迷,笑了笑,夹了一筷子素菜放在她的碗里,”名香醉人,却也不要负了我的好菜。“

    ”姐姐取笑了!“阿娆猛地回过神来,谢过,夹了些菜尝了尝,发现那味道果然非同凡响,不由又是几句溢美之词。花蕊夫人告诉她,这里的厨子天生嗅觉十分灵敏,又喜欢琢磨,就算再普通的菜式也能在他的手里化腐朽为神奇,将来她若有机会了,可以和他多交流一下。

    阿娆对花蕊夫人的体贴周到自然是感激异常。

    不知何时,外面的乐声已经消失了,小谢在莲花台上,摆了一个敦煌飞天的造型,怀里抱着琵琶。

    她赤着脚,脚上带着一串银质的铃铛,随着她肢体的舞动,脚上的银铃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声音,夹在琵琶声里,仿佛漫天砂石中执着靠近的驼铃。

    花蕊夫人似乎很喜欢这个节目,放下筷子,托着腮,静静地看着。

    一连串动作之后,小谢跳得越来越快,那琵琶声跟着也越来越急,最后几乎喘不上气来,阿娆望下去,发现小谢在莲花台上已经旋转成了一片模糊的虹影。

    她有些移不开眼睛。

    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曲终收拨,四弦一声。

    小谢火红色的纱衣,如一片燃尽生命的烟花,在她玉色肌骨软下的一霎那,渐渐退尽了颜色,最后没入一片黑暗。

    那一刻,天地寂灭,曲声舞蹈里所有的悲壮,所有的柔情,在一瞬间都化成了灰烬。

    没有掌声,没有喝彩,只有无边的沉静,和……

    突然浮在沉静之上的啜泣声。

    阿娆一惊,扭头看时,却见花蕊夫人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泪光莹莹。

    她情难自已,哭出了声。

    “姐姐……”

    阿娆轻轻唤了一声,花蕊夫人没有回应,她便将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惊觉那只手竟然是冰凉的。

    她莫名地抖了一下,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她,到底怎么了?

    半晌,花蕊夫人用手帕抹了一下眼角,道:“离人百战烟尘里,白骨随风已作尘。”

    她看了看阿娆,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道:“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我只是,只是太投入了。”

    她笑了笑,又夹了两筷子菜添到阿娆的碗里,自己却一口都未曾碰。

    阿娆看着她犹在起伏的胸口,知道方才绝非是因为太投入的缘故,也许小谢的琵琶无意间触动了她埋藏在心底的那根弦,那根尘封已久的弦便迫不及待地和知音产生了共鸣。

    她是个温婉的人,是个无懈可击的人,可是,是人就有弱点,就有软肋,她的软肋又是什么呢?

    那个曾经百战烟尘,后来化作白骨化成灰的人,是诗里的一个意象,还是一个具体的人?

    那个人如果真的存在,在她心里的地位应该很重要吧?

    阿娆不是个喜欢揭人伤疤的人,她知道她不想说,也就顺着她的意思道:“姐姐,这一曲着实动人,若不是阿娆自幼生的铁石心肠,恐怕也已经泪流成河了。”

    说着,阿娆拿起酒壶,给她倒了一杯酒,道:“姐姐今日带阿娆来这里,有幸品佳肴,赏名舞,这份盛情,阿娆无以为报,在此就借花献佛,敬姐姐一杯吧。”

    “这张小嘴,怎生得如此伶俐?”

    花蕊夫人笑了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甘冽的梨花白下肚,一股辛辣立即肆无忌惮地涌遍全身,方才紧紧纠结在一起的五脏六腑顿时被那股辛辣冲击的忘记了防守,松懈了下来。

    花蕊夫人轻轻吐了一口气,觉得舒服了许多,转头再看莲花台的时候,那个红衣的小谢已经离开了。

    想着她的曲子,她的舞姿,她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明明知道每次来这里都会锥心刺骨,她却如同上了瘾一般,不停地来。

    明明知道回忆会让她痛不欲生,她却还是执着地饮鸩止渴。

    这么多年过去,那片沙尘,还记得曾经为它流血的人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阿娆和花蕊夫人心照不宣,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品酒品菜,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两人这才起身离开。

    然而,花蕊夫人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让一个伙计送了一张纸笺进去。

    过了一会儿,那个伙计出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盘子,盘子上用青玉镇纸压着一份房契。

    “成了!”

    花蕊夫人将那份房契拿过来,送到阿娆的手上,“这刀剑笑旁边的一间,是你的了,以后你的香铺就开在这里,虽然不会门庭若市,却绝对比秦淮河要好,那里到底还是有些粗鄙之人,不如此地清雅。”

    阿娆一惊,待反应过来,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阿娆何德何能……”

    “你也不必客气,我如此做,只不过是有些寂寞,想找个人陪罢了,你在这里,我还可以常常过来找你说说话。”

    花蕊夫人淡淡地笑了笑,那一瞬间,阿娆仿佛又看到了她眼底迅速掠过的哀愁。

    那种已经深入骨髓,极力隐藏,却早已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那个人,是她的那个夫君吗?

    她来了多次,从未见过,她在想念的,是他吗?

    阿娆不再多说,收了房契,让伙计代为谢过掌柜,便和花蕊夫人一起离开了鼓琴巷,离开的时候,她心里早为香铺取好了名字,就叫觅音香铺,一炷清香觅知音,没有这个名字更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