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的田野上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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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上

    黄克敬在阿慧的引领下,穿过地面铺着“龙飞凤舞”图案的毡毯的宽阔楼道,朝向李震宇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办公室走去;阿美守在门前,看见黄克敬走来,甜甜一笑,便拉开了门。黄克敬跨步入内,回头冲着分立大门两旁的阿美阿慧抛个媚眼,然后做出一副小心翼翼模样,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李震宇的老板台前。

    趔着屁股浅浅坐进椅内,黄克敬偷眼打量着侧歪于老板台后面的李震宇;他至少有二十来天没有见过李震宇的面了,此刻的李震宇后脑斜靠椅背,眼睛微闭,神态看似平静,但却极显疲惫。黄克敬便不说话,悄悄起身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李震宇的手前,然后再次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李震宇终于舒一口气,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世上的事,说巧也真巧到了极处。他李进前自以为拿得了商务部的订单,便可独居禾襄市酿酒界的老大了,可老天偏偏不让他如愿哪!”

    黄克敬做贼心虚,生怕自己近来的所作所为被李震宇看出破绽,便一句话也不说,只管小心翼翼的望着李震宇。

    “前段时间,我无意中从微信群里得知,李进前重金巨资从德国购进的酿酒设备,其中国区域的销售经理是我三十年前一个老友的儿子;于是,二十多天前我直飞上海,和他做成了一桩交易!”李震宇缓缓说道,语气里充满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你飞上海的事,我当然知道,别他妈以为我这个人力资源部主任是吃素的。”黄克敬心里想着,面上却装出惊讶的表情:“怪不得这么多天李总神龙见首不见尾,原来飞去上海了!”

    李震宇不搭黄克敬的话茬,只管继续说道:“我和这位中国区域的销售经理拿出德国厂家和‘香雪’公司签订的协议副本,那协议整整十页三万多字,我们逐字逐句的研究推敲,花了三天时间,终于找到了李进前方面的漏洞。接下来便以此为借口,通知撤回德国方面的技术人员,并追索剩余的欠款。当然这么做,我们‘宏发’也付出了代价,那就是明年后年连续购进两台同类设备。现在李进前没有德国的技术支持,设备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不能按期交付商务部的订货,看他到时候怎样摸门当窗户的哭吧!”

    黄克敬知道该自己说话了,他嘿嘿笑着鼓掌说道:“李总大手笔,总能反败为胜。我就说嘛,只要李总祭出杀手锏,不但保证李进前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还保证他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错,我并不要李进前死。”李震宇双目闪出阴鸷之光,道,“我只要他把酒黍豫js31号的种植经营权和独家代理权转让给我们,并永远老老实实的屈居‘宏发’之下!”

    “对,对,正该这样。李总深谋远虑,李总深谋远虑!”黄克敬嘿嘿谀笑着,顺手给李震宇灌了一碗迷魂汤。

    “办完了上海方面的事情,我连夜飞回,下面就该堵上李进前的另一条生路了。这条生路就是‘香雪’公司的六亿八千万元的贷款。”李震宇倏的望了黄克敬一眼,黄克敬顿感脊背发凉,身上几有冷汗浸出,“我分别拜访了袁清晨和罗柏伟,他们和我是多年的交情了,过程虽有曲折,结局还算圆满,市政府关于规范黄酒产业发展的意见顺利出台,彻底断绝了李进前的贷款念想。据我预判,大概不出三个月,‘香雪’就该走上绝路了。——这就是我这段时间秘不露面的原因!”

    李震宇一口气说完这么多的话,方将脑袋仰靠在椅背上,面上露出了疲惫之色。

    “李总为了公司,可谓殚精竭虑,不遗余力!”黄克敬谄媚说道,站起身来,将茶杯端起毕恭毕敬的放到了李震宇的手中。

    李震宇手捧茶杯,但却并未送往唇边,而是转头凝望着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仿佛在借此掩饰内心汹涌奔流的感情;良久,他的目光渐渐柔和,语气听来也极显伤感:“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一个人。我想终有一天,我会把企业完完整整的交付给他。我想到了那天,他终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终会在心里深深的感激着我!”

    “此人能得李总如此器重,真有福气!”黄克敬嘴上说得淡然,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却在急速的转着圈子:“这个人会是谁呢?听人传言,老杂毛年轻时候曾在外面有过一个私生子,难道竟是这个私生子吗?呸,不管是谁,我保证将来他得到手的只是一个空壳公司!”

    李震宇打了个哈欠,面上再次现出疲惫之色;他闭上眼睛,沉默许久,方慢慢的说道:“去吧可敬,我老了,世事将来都是你们的啦;去吧可敬,别多想,尽心尽力做好分内的事情吧!”

    “一定,一定!”黄克敬如释重负的站起身来,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其实巴不得逃跑般的赶紧离开。

    “等等!”就在黄克敬站在门后伸手去拉门柄的时候,李震宇忽然又开了口。黄克敬一个哆嗦,立即停住了脚步,身上冷汗瞬间浸浸而出,几乎就要濡湿了衣服;他硬着头皮强迫自己转身过来,目光飘忽,语调极不自然的问道:“李总,还有其他……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