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彭嬷嬷之死（中）
就在她意识快要因寒冷而模糊不清的时候，听得柴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一声晦涩难听的“吱吖”声，扑面而来的寒风吹的彭嬷嬷全身一个激灵，她登时清醒了许多。
她警惕的抬起头，然后怔愣住了。
来人披着猩红的披风，那披风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渗人。就好似那地狱而来的厉鬼索命一般。这个荒诞的想法令彭嬷嬷心头一慌，竟有些紧张起来。
苏姝锦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缓步走至彭嬷嬷身前尔后半蹲下身子，轻声道：“嬷嬷可是饿了，我特意带了食物来看你。”
彭嬷嬷宛若溺水之人见到了救命稻草，明知那稻草并无多大作用可还是急切的开口，“还是小姐挂念老奴，老奴不想离开苏府，求小姐向老夫人求情。老奴日后一定对小姐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苏姝锦看着彭嬷嬷一副心急如焚的神色却是莞尔一笑，并不急着回答。只是兀自打开食盒，端出一碟模样小巧的糕点来。
桂花糕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教人闻着就食欲大开。
“嬷嬷先吃些垫垫肚子罢。”
彭嬷嬷委实是又冷又饿，就也不客气拿了桂花糕就往嘴里送，一面偷偷打量苏姝锦的脸色。
她囫囵吃了几块，愈加觉得委屈极了。自己这狼狈的模样好比街头行乞的乞丐，“小姐，老奴是真的知错了，你就看在老奴侍奉你这些年的份上，留我在苏府罢，哪怕老奴不能继续伺候你，能远远看着你及笄嫁人生子也是极好的。”
彭嬷嬷说着适当的落了几滴眼泪，继续怀柔，“老奴当时奉夫人的命照顾小姐，这些年兢兢业业的，现在做了错事老奴不敢推脱狡辩。可希望小姐给老奴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说着说着就发觉屋子里寂静的可怕，方才苏姝锦进门的时候已经顺手带了上了门。可即便如此，彭嬷嬷还是感受有一股寒风刺骨，教她骨子里都透出几分冷意。
屋子里静悄悄的，彭嬷嬷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半晌她才听得苏姝锦一声叹息，浅浅的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嬷嬷，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苏姝锦失笑，“再者我可是个不受宠的嫡女，祖母怎会听我的话呢。”
彭嬷嬷慌了，小姐这意思是不管自己死活了？这可不行，彭嬷嬷咬牙，她还是不死心想最后挣扎一下。
“小姐，老奴扪心自问对小姐是当作亲生女儿看待的。前些日子你生了场大病，老奴也是每日每夜守在你的床前，还祈祷菩萨保佑你。”彭嬷嬷哭诉着，字字珠玑，仿佛是指责苏姝锦的铁石心肠。
“自打夫人病逝，老奴就是看着你长大的。老奴与你相依为命这些年，你难道一点也不顾旧情吗？”
彭嬷嬷越说越觉得憋屈更深，眼泪汪汪。
她一桩
桩说着苏姝锦小时候的事，说她如何如何对苏姝锦的好。
她说着苏姝锦就静静的听着，只是苏姝锦从头至尾都是神情淡漠，就好似在听一个个故事，而这故事与她无关。
她冷静的抽离着自己，站在局外冷眼旁观。
“嬷嬷说完了？”苏姝锦笑了笑，“那么，就到我说了罢。”
彭嬷嬷静等下文。
“既然彭嬷嬷对我这么好，那为什么还要听许氏的话，为什么要将我的真心弃之不顾。反而听从许氏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呢？”
少女的声音清浅，可其中夹杂着的怒意不容忽视。
彭嬷嬷惊诧不已，小姐怎么知道自己听从许氏的命令？难不成是杜衡和沁心两个小蹄子与她说了什么自己的坏话！
彭嬷嬷万万不能承认的，忙辩解道：“小姐，是不是有谁在你耳边胡乱编排了什么？老奴对你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老奴是韶光院的人，又怎么会背叛你听从夫人的呢。”
见她着急的辩解的模样，苏姝锦只觉得恶心。她目光幽幽掠过一丝冷意，紧紧的盯着彭嬷嬷，一字一句道：“嬷嬷不必急着狡辩，我自然是有依据的，不会平白无故污蔑你。”
“大姐姐二姐姐都学琴棋书画，可嬷嬷自我小时便告知我，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只学着节俭持家就好。你教我少去雅风院省的祖母不悦，你教我多食肉，你还教我成为一个受你掌控的没有自己思想的人偶！”
苏姝锦的一席话铿锵有力，彭嬷嬷心头一骇。准备好的说辞都显得苍白无力，她面色苍白如纸，抖嗦着嘴唇无言以对。
苏姝锦继续笑道：“桂生欠下这么多的赌债，想来嬷嬷离了苏府日子会更加艰难罢。不过许氏也许会顾念与嬷嬷主仆一场的情分上，救济嬷嬷也说不定。”
彭嬷嬷听得心惊胆战，许氏表面上的端庄大气可是内里心狠手辣。她能从个小妾爬上当家主母的位置自然是城府极深，手段高明。
许氏肯放自己出苏府已然是天大的恩赐了。她哪里敢奢求其他。
“嬷嬷，我今日来看你也是念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这糕点你吃完罢。只怕你今后没有机会在吃了。”苏姝锦突然语出惊人。
彭嬷嬷也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整个人又警惕了起来，她警觉的端详着苏姝锦，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姝锦侧着头，摆了摆手，突然压底了声音，“嬷嬷，你还不明白吗，你没法活着出苏府了。”
“什么！”彭嬷嬷似乎不能消化苏姝锦说的这句话，她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苏姝锦道：“许氏是何等谨慎的性子，嬷嬷不必我多言。你知道她那么多秘密，她能做到放你平安出苏府吗？”
“嬷嬷，你知道吗。最好的保密方法就是死人，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
她每说
一句话，彭嬷嬷的心就越沉下一分。她不得不承认，苏姝锦句句都说到了自己心坎上了。
可又不等她反应，苏姝锦又蓦得扬长声音，大声道：“嬷嬷今夜同我说的，我都牢记在心。你放心，即便你日后出了苏府，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彭嬷嬷面色由白变青，苏姝锦仿佛是有意说给谁听的一般。可寒夜中柴房里除了自己和她还能有谁呢？
彭嬷嬷顾不了这么多，方才苏姝锦的话给自己提了个醒，自己可能还有性命之忧。
“小姐，你救救老奴。老奴就把这些年夫人吩咐老奴做的事都告诉你，事无巨细。”她自认为还有存活的价值，想要与苏姝锦讨价还价。
可是她所谓的价值在苏姝锦看来是一文不值。
“嬷嬷，我对此不感兴趣。总归我今夜来也是送嬷嬷最后一程。也不枉你照料我长大，这糕点就权当是为你送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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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一声晦涩难听的“吱吖”声，扑面而来的寒风吹的彭嬷嬷全身一个激灵，她登时清醒了许多。
她警惕的抬起头，然后怔愣住了。
来人披着猩红的披风，那披风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渗人。就好似那地狱而来的厉鬼索命一般。这个荒诞的想法令彭嬷嬷心头一慌，竟有些紧张起来。
苏姝锦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缓步走至彭嬷嬷身前尔后半蹲下身子，轻声道：“嬷嬷可是饿了，我特意带了食物来看你。”
彭嬷嬷宛若溺水之人见到了救命稻草，明知那稻草并无多大作用可还是急切的开口，“还是小姐挂念老奴，老奴不想离开苏府，求小姐向老夫人求情。老奴日后一定对小姐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苏姝锦看着彭嬷嬷一副心急如焚的神色却是莞尔一笑，并不急着回答。只是兀自打开食盒，端出一碟模样小巧的糕点来。
桂花糕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教人闻着就食欲大开。
“嬷嬷先吃些垫垫肚子罢。”
彭嬷嬷委实是又冷又饿，就也不客气拿了桂花糕就往嘴里送，一面偷偷打量苏姝锦的脸色。
她囫囵吃了几块，愈加觉得委屈极了。自己这狼狈的模样好比街头行乞的乞丐，“小姐，老奴是真的知错了，你就看在老奴侍奉你这些年的份上，留我在苏府罢，哪怕老奴不能继续伺候你，能远远看着你及笄嫁人生子也是极好的。”
彭嬷嬷说着适当的落了几滴眼泪，继续怀柔，“老奴当时奉夫人的命照顾小姐，这些年兢兢业业的，现在做了错事老奴不敢推脱狡辩。可希望小姐给老奴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说着说着就发觉屋子里寂静的可怕，方才苏姝锦进门的时候已经顺手带了上了门。可即便如此，彭嬷嬷还是感受有一股寒风刺骨，教她骨子里都透出几分冷意。
屋子里静悄悄的，彭嬷嬷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半晌她才听得苏姝锦一声叹息，浅浅的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嬷嬷，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苏姝锦失笑，“再者我可是个不受宠的嫡女，祖母怎会听我的话呢。”
彭嬷嬷慌了，小姐这意思是不管自己死活了？这可不行，彭嬷嬷咬牙，她还是不死心想最后挣扎一下。
“小姐，老奴扪心自问对小姐是当作亲生女儿看待的。前些日子你生了场大病，老奴也是每日每夜守在你的床前，还祈祷菩萨保佑你。”彭嬷嬷哭诉着，字字珠玑，仿佛是指责苏姝锦的铁石心肠。
“自打夫人病逝，老奴就是看着你长大的。老奴与你相依为命这些年，你难道一点也不顾旧情吗？”
彭嬷嬷越说越觉得憋屈更深，眼泪汪汪。
她一桩
桩说着苏姝锦小时候的事，说她如何如何对苏姝锦的好。
她说着苏姝锦就静静的听着，只是苏姝锦从头至尾都是神情淡漠，就好似在听一个个故事，而这故事与她无关。
她冷静的抽离着自己，站在局外冷眼旁观。
“嬷嬷说完了？”苏姝锦笑了笑，“那么，就到我说了罢。”
彭嬷嬷静等下文。
“既然彭嬷嬷对我这么好，那为什么还要听许氏的话，为什么要将我的真心弃之不顾。反而听从许氏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呢？”
少女的声音清浅，可其中夹杂着的怒意不容忽视。
彭嬷嬷惊诧不已，小姐怎么知道自己听从许氏的命令？难不成是杜衡和沁心两个小蹄子与她说了什么自己的坏话！
彭嬷嬷万万不能承认的，忙辩解道：“小姐，是不是有谁在你耳边胡乱编排了什么？老奴对你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老奴是韶光院的人，又怎么会背叛你听从夫人的呢。”
见她着急的辩解的模样，苏姝锦只觉得恶心。她目光幽幽掠过一丝冷意，紧紧的盯着彭嬷嬷，一字一句道：“嬷嬷不必急着狡辩，我自然是有依据的，不会平白无故污蔑你。”
“大姐姐二姐姐都学琴棋书画，可嬷嬷自我小时便告知我，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只学着节俭持家就好。你教我少去雅风院省的祖母不悦，你教我多食肉，你还教我成为一个受你掌控的没有自己思想的人偶！”
苏姝锦的一席话铿锵有力，彭嬷嬷心头一骇。准备好的说辞都显得苍白无力，她面色苍白如纸，抖嗦着嘴唇无言以对。
苏姝锦继续笑道：“桂生欠下这么多的赌债，想来嬷嬷离了苏府日子会更加艰难罢。不过许氏也许会顾念与嬷嬷主仆一场的情分上，救济嬷嬷也说不定。”
彭嬷嬷听得心惊胆战，许氏表面上的端庄大气可是内里心狠手辣。她能从个小妾爬上当家主母的位置自然是城府极深，手段高明。
许氏肯放自己出苏府已然是天大的恩赐了。她哪里敢奢求其他。
“嬷嬷，我今日来看你也是念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这糕点你吃完罢。只怕你今后没有机会在吃了。”苏姝锦突然语出惊人。
彭嬷嬷也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整个人又警惕了起来，她警觉的端详着苏姝锦，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姝锦侧着头，摆了摆手，突然压底了声音，“嬷嬷，你还不明白吗，你没法活着出苏府了。”
“什么！”彭嬷嬷似乎不能消化苏姝锦说的这句话，她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苏姝锦道：“许氏是何等谨慎的性子，嬷嬷不必我多言。你知道她那么多秘密，她能做到放你平安出苏府吗？”
“嬷嬷，你知道吗。最好的保密方法就是死人，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
她每说
一句话，彭嬷嬷的心就越沉下一分。她不得不承认，苏姝锦句句都说到了自己心坎上了。
可又不等她反应，苏姝锦又蓦得扬长声音，大声道：“嬷嬷今夜同我说的，我都牢记在心。你放心，即便你日后出了苏府，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彭嬷嬷面色由白变青，苏姝锦仿佛是有意说给谁听的一般。可寒夜中柴房里除了自己和她还能有谁呢？
彭嬷嬷顾不了这么多，方才苏姝锦的话给自己提了个醒，自己可能还有性命之忧。
“小姐，你救救老奴。老奴就把这些年夫人吩咐老奴做的事都告诉你，事无巨细。”她自认为还有存活的价值，想要与苏姝锦讨价还价。
可是她所谓的价值在苏姝锦看来是一文不值。
“嬷嬷，我对此不感兴趣。总归我今夜来也是送嬷嬷最后一程。也不枉你照料我长大，这糕点就权当是为你送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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