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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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遗赠

    得知李冰阳身份之后,李逸志更是忌惮,一字一句,斟酌道:“自从二十年前那一场大战,我奉天神教与凌云阁不共戴天,迟早要报仇雪恨。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阁下想必也盼着有朝一日,将凌云阁这个庞然大物推倒,把齐成祖挫骨扬灰吧?”

    李冰阳淡淡道:“李某修为太低,势单力薄,不敢跟凌云阁作对。”

    “这话就不对了!”

    那李逸志正色道:“当年幽冥圣手在天龙寺大杀四方,天下皆惊,是多么的扬眉吐气,怎么如今竟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了?”

    “我那时还是个无名小卒,对阁下武功人品钦佩的五体投地,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倒可以为阁下引见掌教尊者,共商大计,我想掌教尊者听闻‘幽冥圣手’来访,一定会十分高兴,扫榻以待!”

    李冰阳冷笑一声,暗想你这可是明摆着的鸿门宴了。

    “不必了,李某如今与凌云阁一刀两断,再无牵扯,只想着归隐山林,平淡而居。无论是凌云阁的敌人还是朋友,都与李某毫无关系,转告你们掌教尊者,好意心领了。”

    说罢,他向李秀招了招手,神色间颇有些落寞。

    其实他几日之前还与凌云阁杀手搏命,哪里有一刀两断,再无牵扯了?

    李逸志却不知这许多,见他毫不动心,道了声“可惜”,抱拳道:“既然阁下已看破世事,我也不好多劝,日后待我神教踏平凌云阁之日,定会遥遥敬阁下一杯!”

    他心知李冰阳武功出神入化,早在十余年前便是震惊天下的人物,自己三人齐上也未必能讨得了好,自然不愿在此久留,脚下退后两步,也不管地上的三具尸体。

    “告辞!”

    ……

    ……

    李秀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见李冰阳轻而易举便将坏人赶跑,不由得欢呼一声,连忙扶起倒在地上的张伯清,关切道:“老爷爷,你……没事吧?”

    张伯清身上外伤无数,浑身是血,又受了极重的内伤,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李秀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挠了挠头,手忙脚乱想要替他包扎伤口。

    张伯清叹了口气,说道:“不用了,原来你是他的弟子……”

    李秀一愣,脱口道:“什么?”

    张伯清摇了摇头,看了眼一丈之外的李冰阳,接着道:“你能被他收为弟子,真是福缘不浅,日后必能有一番大作为,但他行事全凭自己心意,凶狠残暴之处,比之我奉天教徒犹有过之,你……好自为之吧!”

    说到这里,他又咳嗽几声,鲜血顺着嘴角留下,已是奄奄一息,低声道:“我就要死啦,怀里还有些物事,其中有一本武功图谱……他武功比我高出不少,原本你是不需要的,但我这本图谱也非寻常,小兄弟侠肝义胆,张某将死之人,无以为报,这秘籍就赠送给你吧,只盼你能将我就地掩埋,不要,不要……”

    话没说完,他口中鲜血控制不住的直往外溢,喉头“呃呃”连声,头一歪便已死去。

    李秀惊声叫道:“老爷爷,你……”

    连忙伸手去摇他肩膀,他却动也不动了。

    李冰阳重伤之躯,接连出手,以雷霆手段打败奉天教两名高手,早已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只是隐忍未发而已。

    此时他刚调匀内息,起身缓缓走了过来,问道:“这人跟你说了什么?”

    李秀从张伯清怀中摸索一番,取出一本已被鲜血浸湿一角的小册子,以及几块碎银,老实说道:“他……他说将这个武功图谱赠给我,师父,我能拿吗?”

    “哦?”

    李冰阳心知张伯清武功高强,贴身收藏的秘籍定然非同凡响,很有可能便是那“灭绝神爪”的功夫,于是说道:“既然是他给你的,也是你的造化,便收着吧。”

    李秀点了点头,将小册子上的鲜血简单擦拭一番,连同碎银一并收在怀里,道:“这些银子也是他给我的,我拿了便不算是小贼。”

    “嗯,不算小贼。”

    李冰阳有些好笑,心想对方既然将那般要紧的秘籍都给了你,几块银子自然不在话下,你这小子没见过世面,真是不知道孰轻孰重。

    李秀默默拾起地上一柄单刀,有些吃力的在地上挖起土来,想要完成张伯清遗愿,入土为安。

    他年小体弱,又没有趁手的工具,挖出能掩埋一人的大坑着实不易。

    好在林中土质松软,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竟接连挖了两个大坑,为张伯清下葬之后,又将早已死去的那不知姓名的两人埋入另一个坑中,已是满头大汗,呼呼喘着粗气。

    “好孩子,咱们这就走吧。”

    李冰阳冷眼旁观,暗想自己这徒儿有情有义,可比江湖中许多人都强多了,温言道:“今日之事太过于夸张离奇,日后你若独自行走江湖,千万不要对外声张,以致惹来无尽的麻烦。”

    “哦!”

    李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李冰阳看着他手中的秘籍,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什么。

    奉天教被称为“魔教”,必然事出有因,不过那些名门正派人士的所作所为,又比邪魔外道强到哪里去了?

    阴谋诡计,原本也就比真刀真枪来的厉害。

    只是这些道理,却不必跟一个小孩子说了。

    师徒二人向山林深处走去,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脚下地势愈高,山道也越发险陡。

    李秀年幼体弱,又受了不少惊吓,再也攀援不上,许多时候李冰阳只得将他负在背上,在悬崖峭壁间纵跃而上,李秀只看得心惊肉跳,有时到了真正惊险之处,只有闭目不看。

    李冰阳拉着李秀的手,攀到了一处笔立的山峰之下,但见这山峰光秃秃的,李冰阳却视而不见,总能寻到最容易攀爬之路,拉着李秀攀缘而上。

    李秀四下张望,眼见地势越来越高,云雾缭绕,身旁的树木花草也越来越稀疏,当真是置身云端之中,不由得心下惊惧。

    忽听耳边隐隐响起轰隆隆的水声,李秀抬眼望去,只见前方悬崖峭壁之上,如玉龙悬空般垂着一条大瀑布,水流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银光,煞是好看。

    往瀑布方向又向上走了一盏茶光景,迎面扑来阵阵水雾,当真是一步一景,教人心旷神怡。

    此时山路上长满了青苔,滑不留脚,一个不小心便滑了下去,摔个粉身碎骨,错非是李冰阳身怀绝技,否则又岂能见到如此美景?

    不多时,二人已经来到了山路尽头,瀑布近在咫尺,水流声竟如同滚滚天雷般声势浩大,山路一旁是岩壁,另一侧则是悬崖了。

    李冰阳艺高人胆大,走在这悬崖峭壁之上自然是不怕的,他拉着李秀的小手,放眼望去,但见满山青翠,呼吸之间尽是清新水气,不禁心胸为之一阔,由衷赞道:“真是好景色!”

    李秀此时战战兢兢,小腿抖个不停,哪敢接口说话?

    李冰阳低头思索了一番,胸中豪气顿生,吟道:“行人无限秋风思,隔水青山似故乡。李秀,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咱们便在这风景秀美的山谷之中过年,你看如何?”

    他吟的是前朝诗人戴叔伦的一首绝句,虽然诗中季节与现在的寒冬不甚相宜,思乡的心情却是如出一辙。

    李秀不懂什么诗词,但听他语句之中,思乡之情甚是浓郁,低声道:“都是那凌云阁害的师父有家不能回,等我将来练成绝世神功,定然将凌云阁上下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好,有你这句话,为师就心满意足了!”

    李冰阳哈哈大笑,笑声响彻山谷,郁闷之情一扫而空。

    此时一轮残月跳到空中,月光洒下来,更给脚下的山谷添了一丝神秘的面纱,良辰美景,妙不可言。

    李冰阳心中一动,突然将李秀背在背上,低喝道:“抱紧我。”

    李秀还未反应过来,但见李冰阳已纵身一跃,径直跳了下去!

    “啊!”

    李秀惨叫一声,整个身子已极速往下坠落,山间罡风刮得脸颊生疼,更是惊慌。

    感受着身体在极速往下坠,只吓得他心胆俱裂,哪敢睁开眼睛,只是想道:“完了完了,师父一定是害怕被凌云阁追杀,要带着我跳崖自尽了!”

    李冰阳若是知道他这时的想法,不知该哭还是笑了。

    过了片刻,李秀隐隐听到四周呼呼的风声、夜晚里的虫鸣声、李冰阳的清啸声和不知所以的劈啪声,却唯独没有等到重物落地粉身碎骨的惨叫声,这才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但见二人仍在下坠,李冰阳不时伸掌拍击山壁,每拍击一次,二人下坠的力道便缓了一分,不由啧啧称奇。

    如此反复,片刻后二人稳稳落在了悬崖底部。

    李秀颤颤巍巍从李冰阳背上下来,环顾四周,只见头顶山崖上大瀑布滚滚而下,倾入谷底一座清澈的大湖之中,瀑布之水不断注入,湖水却不满溢。

    瀑布注入处浪花滔天,但只离得瀑布十余丈,湖水便一平如镜了。

    月光照入湖中,湖心也映出了一轮残月。

    “好漂亮啊!”

    如此美景,李秀不由看得呆了,正要学着师父感慨两句,奈何胸无点墨,还没想到什么好句子,肚子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李冰阳哈哈大笑,拉着李秀的小手往谷中走去,“咱们师徒二人没被凌云阁杀手打死,倘若饿死在这深谷之中,可真要教人笑掉大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