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评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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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揭裱

    店面已经租好。一连五天,刘百润和胡大圣领着一群装修工人在新店里忙的不可开交。

    这天上午,二人正在楼下指挥着几个民工搬家具,楼梯那边的电工师傅忽然惊呼一声:“啊呀,这是什么?”

    二人闻声来到楼梯边上。只见楼梯的一阶被电工师傅撬了起来。里面露出一个古香古色的长木盒。

    刘百润问:“怎么回事?”

    电工师傅道:“我撬开这块楼梯板,是像从下面走一条电线。打开就发现这个了。”

    胡大圣大喜过望,他搓着手说道:“这可真是意外之财!这长木盒子里装的莫不是黄金白银?”

    刘百润却道:“这是人家秦老先生的老宅子。里面的东西都是人家秦老先生的。我以前在评弹里唱君子不取不义之财,咱们得物归原主。”

    胡大圣连忙摆手:“打住打住!别给我上你的评弹课了。咱们先看看盒子里面到底装的是啥。”

    二人打开长木盒。胡大圣大失所望。里面没装金子,也没装银子,装的是两张画。

    刘百润展开画轴。很奇怪,两张画一模一样,画的是人物:一男一女两个评弹艺人,正坐在椅子上,抱着三弦、琵琶!

    右下角落款:大清进士及第,江苏巡抚季秉揆。光绪二十一年六月。

    再往下是这位季巡抚的宝印。

    胡大圣大失所望:“还以为是啥宝贝呢。原来是两张假画!要是真古董还能值点钱。可你瞧,两张画一模一样,明显是做假画的骗子手伪造的。”

    刘百润道:“你又不是那位东亚寰球贸易公司的杨万刚,专做古董生意。你怎么知道不值钱?”

    胡大圣道:“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么?你瞧这落款,你们评弹里唱过巡抚这种官儿,多大来着?”

    刘百润道:“就相当于现在一个省的一把手。”

    胡大圣点头:“省里一把手作画,怎么可能画两张一模一样的?肯定是有什么骗子,想靠着做赝品蒙人。”

    刘百润道:“不管是真是假,咱都得给秦老先生送去。”

    胡大圣嫌麻烦:“那位老爷子光说住到养老院去了,没说具体是哪家养老院。苏州城里的养老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咱们难道要挨家去找?”

    刘百润道:“这样吧。咱们把这两幅画,拿到杨万刚那里去。让他给看看值不值钱。要是值钱,咱们就挨家去找;要是不值钱,咱们先留着。等什么时候秦老先生过来看老房子的时候再给他。”

    胡大圣道:“你啊,就个活雷锋!好吧,走,咱们去找杨万刚。”

    杨万刚去年花了两千块,买下了听雅轩里的老茶桌、老茶椅。当时他给胡大圣留了一张名片。二人在名片夹里找出名片,按图索骥,找到了那家“东亚寰球贸易公司”。

    所谓的“东亚寰球贸易公司”,只是斜塘街上的一家古董铺子而已。

    杨万刚正拿着一个放大镜,仔细看着一方鸡血石。

    刘百润和胡大圣走了进来。

    杨万刚起身:“诶呦。这不是伊莎贝拉咖啡馆的胡总、刘总么?你们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了?”

    胡大圣跟杨万刚开起了玩笑:“上回那些茶桌、茶椅我们觉得卖便宜了。打算来找你要回去。”

    杨万刚面色一变:“生意已经做了一年了,哪还有反悔的?再说了,那批黄杨木茶桌、茶椅已经让我赔本卖给了一个港灿!”

    胡大圣道:“得了吧。你是生意人里的人精,会做赔本的生意?算了,不逗你了。我们今天不是来找后账的。”

    刘百润将两幅画放在桌上:“杨老板,您给看看这两幅画值多少钱。”

    杨万刚仔细的看了两幅相同的画。而后面色平静的问:“你们打算卖多少钱?”

    刘百润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多少钱我们也不能卖,因为这东西不是我们的。”

    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杨万刚。

    杨万刚有些懊恼:“咳!我还以为你们俩又来让我发财了呢!横竖你们不打算卖,我就跟你们交个实底。”

    胡大圣有些不耐烦:“你别卖关子。快说值多少钱。”

    杨万刚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胡大圣猜测:“一百?”

    杨万刚摇头。

    “一千?”

    杨万刚还是摇头。

    “别是就值一块钱吧?”

    杨万刚笑道:“告诉你们吧。这两幅画值一万块钱!一百张大团结!”

    刘百润吃惊不小:“一万?这么值钱?”

    胡大圣在一旁不以为然:“你听他随口胡咧咧呢。两张假画能值那么多钱?”

    杨万刚道:“两张画都是真的,是那位晚清张巡抚的真迹。”

    胡大圣追问:“这个张巡抚难道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儿画了两幅一模一样的画?”

    杨万刚侃侃而谈:“你们有没有发现,你们手中的两幅画,用纸要比寻常的宣纸古画薄一点?晚清、民国时期手艺高超的裱糊匠有一门绝学,名曰:揭裱。宣纸是分层制作的。一张普通的宣纸可揭裱成两层。好而厚的宣纸甚至可揭裱为三层。这样,一张真品便成了两三张真品。凡用宣纸作的古书画,到了不老实的裱糊匠手里,他们会用‘揭裱’之术,偷窃别人的字画。”

    刘百润惊讶:“老一辈的裱糊匠手艺有这么高?”

    杨万刚点头:“那是自然。可惜啊,揭裱手艺到现在已经失传了。”

    胡大圣却有些不以为然:“你的意思,这两张画是从一张画上揭下来的?想想就知道是不可能的。纸分了几层,每一层的墨色总不会一模一样吧?应该是有深有浅才对。”

    杨万刚笑道:“胡总好见识!只不过,有件事您不知道。这位张巡抚是晚清的书画名家,善画人物。他的特点是下笔重,力透纸背。所以揭下来的两张画没有颜色深浅之分。说真的,这两张画送到我这儿,最少也能卖一万块钱。”

    胡大圣咋舌:“一万?顶我们卖三个月咖啡赚的。”

    刘百润则盯着画上那对唱评弹的男女双档发呆:一百年前唱评弹的人,是这样的啊。这两人算的上是我的祖师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