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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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夜潜者(2)

    长时间的亲吻,让女人窒息,白露胸中空气稀薄,闷到最后无力软瘫在男人的怀里。

    女人攀环着他颈项的手臂这才缓缓放下来。

    祁镇双手捧住白露的脸,又用力亲吻,然后才抽手将白露披散的长发轻抚至女人的耳后,微笑着,用深情的眼睛看着她惊惶不定,患得患失的脸,说,“我的女儿,情人节快乐。”

    女人定定地瞪着他,瞳孔里整个倒映着他,又去踮脚情不自禁深吻他。

    然后对他郑重说,“分开后,我不快乐,但我依然爱你。”

    白露的话是动情的子弹,祁镇周身流动着小小的痉挛,苏苏麻麻……即便身在浪漫的法兰西,男人也不曾亲耳听女人对他讲过如此动人的情话。

    他伏低身子,词穷,耳热得去拾进门匆匆脱掉的围巾和手套。

    他不是真的想去捡手套,所以拾起来又笑着丢开。

    祁镇慢慢半跪在女人的膝前。从丝毛混纺面料的大衣口袋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虔诚而卑微地打开,将手镯套在女人的左手上,高举女人佩戴珠宝的皓腕,迎向光,放在自己的眼前,说,“17厘米,戴起来还是有些太宽松,下次再来时,我得提前改一改。怎么会和想象的不一样。我的女人是不是又瘦了一些。”

    男人抱住女人的腰,脸贴着女人的腹腔,笑说,“我去年情人节在巴黎买了它,又退掉了,结果不忍心,还是买了回来。放在公寓里,就像在眼前。我做些什么都是错的,都想着,会不会被白露狠狠打耳光。你看,我就是这么爱你,无法不爱,爱到必须回来,必须见你。”

    祁镇打横抱起睡衣里的白露,走去她的窄窄单人沙发,把女人放在自己的膝头,说,“我也爱你。我用行动表示。”男人吻女人因为动情而抽皱的前额。含笑看着她不再做声。

    白露用食指指腹和目光,仔细检查男人脸孔的每一寸肌肤,问,“什么时间离开?”

    “永不。好吗?”

    女人含笑点点头,“嗯。”

    “过得好吗?你说你不快乐。”

    女人摇摇头,认真回答,“我和李寒在一起。所以不寂寞。”

    “我在欧洲夜很好。你又学了法文,是吧。我在大使馆那边看到了,你翻译的短小说。用中文看到真好。每天写作辛苦吗?”

    “你呢?在法国究竟和多少女人睡过了?她们比我更爱你吗?”

    “当然。她们活波可爱,有妓子,有名媛。只是没有女作家。那你呢?做齐涛哥的女人感到过幸福么?”

    白露低头,一双手停滞在男人的胸前,又忍不住无摸他的脸,柔声说,“公寓的灯光好吗?为了靠近眼前的那一点点光亮,在上海,我有了眼下的栖身之所。不及江城的公寓,但是胜在远离京城。”

    女人的声音悠远而绵长,像刚刚他在会所里和齐涛一起听完的苏州评弹。是倾诉胜似倾诉,是呜咽情深胜呜咽。

    “今年夏天大学就可以毕业了吧。你都成了我的师姐。真是了不起。”

    “吻我吧,趁我们还相爱。”

    女人起身下床,关掉公寓里的照明,然后蹑手蹑脚借着手机微弱的屏幕光芒,摸索着打开卧房一角的落地灯。昏黄莹然一室,美的有些不真实。

    白露睡不着,打开抽屉,去拿紧急避孕药,单身女人有备无患。真不知这是魅力的象征,还是罪恶的源泉。

    女人手持水杯凝视着祁镇浑然的睡颜,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来,“去法国,不用避孕的生活。”一直忍住不哭的眼泪,滚滚流了下来。白露仰头用泪水混合的白开水送下药丸。退缩着,坐到了沙发上。衣柜里有夜行的礼服,衣箱里有她白昼里文艺女青年的便装,而偏偏他在她穿着睡衣的深夜到来。在她的可炫耀的,蜕变的美丽,尽褪的深夜到来。

    没有华服,没有伪装,没有忠诚,甚至没有他的专属拖鞋,专属睡衣,水杯,他都不在乎。一年多时间,再见面,他的头发微微的卷曲,是巴黎最新的时尚,他的身体似乎更健美了,一定用心锻炼过,他的气质更温存了,一定认真修养过。他的一年,她只占用一晚,也能感受他的心依旧停留在二十岁。

    白露曾说,“她喜欢年轻,富有,二十岁的祁镇。”

    他或许于千军万马中归来。从一个异国的花花世界中归来。从尔虞我诈的谋略中归来。他的世界,她陌生不可想见。她的变化,他却了然于心。

    她无法看清一个年轻政治家的抱负,就如同即使身临其中,她也无法懂得一个金融家的生意世界。

    在她面前,他只是用心做好一个情人,不曾强调他是个男人。而她,在他面前,就彻底蜕变为他的女人。她是这个上海滩,名媛麾下的大众情人。

    可唯有如此,在远离他的战场,他的世界的地方,努力,活下去,她才有希望,有勇气,在每一个可以生存于世的情人节说“我爱你”。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个体间就横亘着一条深深的鸿沟。她先是来到大城市,来到一流的大学,然后成为一名写作为生的孤身女人才能不断靠近他。如果这不是爱,那什么是爱。如果这不是忠诚,那什么叫做忠诚。

    他们的心从走近彼此的一刻起,就带着各自天赋的阴影和自卑。可是仍旧抵挡不住相爱。爱到伤痕累累,却伤痕累累到至臻完美。

    白露走到浴室,擦干眼泪,来到床前。男人依然在睡着后霸道地占有着床和被子。心中无人。但女人可以容忍他天性流露的自私。这么端详着,也只有更爱他。

    张爱玲说,“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三年零五个月前的大一开学初,她爱上他,暗恋他,他不知;一年零九个月前的大二端午节他表白,她拒绝;一年零五个月后的晚秋,他们在珞珈山的一盏路灯下爱火重燃;一年零二个月后的凌晨黯然分别。然后他带着cartier的love双色金手镯在情人节的深夜归来。在下一个离别中,还要不要继续爱,白露根本无需再计算任何成本,任何代价,只要他归来,她对他的爱就无法停止,哪怕她经历新欢,她收获名利,但只有他才真正是她刻骨铭心的初恋。夺不走,忘不掉。生生世世,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