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山北望天涯路 第八十二章 真假一剑(下)
“呦，我还当是哪个老鼠在厨房里响动，这不是文哥儿嘛。怎么今个儿没和那些个青皮兄弟出去耍耍？”辽州城一家普通农户之内，厨房门前有位瞪着一双丹凤眼的普通妇人倚在门框前，瞧着灶台前面一个神色尴尬的浓眉七尺男子，冷嘲热讽道。
“哦，原来是大嫂啊。我哥已经去店里了？”浓眉男子低头问道。
“可不是嘛。武哥儿啊就是个苦命的人儿，小时候整天为了这个家操心操力，现在还不是整天起早贪黑地去店里忙活。倒是文哥儿这日子过得舒坦，每天日上三竿才起床吃饭，还能去赌坊里耍上几手，又不用为了衣食奔波。要是武哥儿也能有文哥儿你这个命那就好喽！”妇人抠了抠手指，冷笑说道。
浓眉男子双手握拳攒紧，可只是握了一顺便又放了下来。他和大哥从小爹娘早逝，那时他还牙牙学语，是他大哥咬着牙一边乞讨一边打工才把男子拉扯大了，这十几年来兄弟两人情比金坚从未吵过架。
俗话风水轮流转，他大哥在一家酒楼打工的时候与掌柜女儿情投意合，不顾他出身低微愿意下嫁给他。可掌柜却是开出了一个条件，要么他大哥和浓眉男子分开来掌柜家里当个上门女婿，以后掌柜全部家业都由他大哥继承。要么掌柜给出一份嫁妆下嫁女儿，但其他家业他大哥是别想染指了。
这等条件之下他大哥想都不想，选了第二条路，仍旧要和弟弟住在一起。，所以这位掌柜女儿嫁过来后三人仍旧在这间小院子内凑活住着。
新婚本是大喜之事，只是这位新来的大嫂，却是看这个小叔子横竖都不顺眼。每天冷眼相对已经是常事，若是出了半点差错就会惹来大嫂的冷言冷语，仿佛恨不得浓眉男子赶紧从这个家里离开。
忍了小半年的功夫，今日男子起床之后来厨房寻摸一点吃食，没想到又碰到了这位冷面大嫂，便有了方才那一幕对话。
可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每天都有这般阴火烧心。直到今日浓眉男子终于忍耐不住，大喝道“大嫂！你要是觉得我真是碍着你和我大哥生活，那小弟走了便是！”
“哎呦喂，我哪敢啊！反正文哥儿你也是去了那些兄弟家里借住几天，到时候你大哥问起来还不是要把你接回来，咱们这小门小户的还是别玩这些花道道了！”刻薄大嫂吹了吹指尖，不以为意的说道。
“好！我华文今天在此立誓！此次出门闯荡江湖，要是不混出个人样子来，就再也不回代州来见大哥大嫂！”浓眉男子一锤灶台，怒声说道。
“既然小叔子真有这番心气，那我这个当嫂子的自然也不能这么小气。这十两
银子是嫂子的陪嫁嫁妆，今天就赠给小叔子当做路费。嫂子在这里祝小叔子前程似锦，早日闯出个名头回来光宗耀祖，也让你大哥沾沾你的光儿！”
刻薄大嫂说完后一掏袖口摸出一个小布袋，啪地一下拍在华文手里。到了这时华文哪怕再傻也能明白，他大嫂这是有备而来想要把他逼出家门。可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那是一口唾沫一颗钉，怎么可能当场反悔？
浑浑噩噩握着十两银子走出家门，华文坐在街头愣了小半天的时间，望着街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华文心里暗想：虽说刚才说的是一番气话，可我要是真的闯出了一番名头呢？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血气旺盛之时。想起了往日里在说书先生口中听过的那些奇人异事，华文似乎真的看见了有一天自己手持一把绝世无双之剑行走江湖之中，遇见那些恶人恶事只是抬手一剑，便惩奸除恶赢得侠义之名。到时候带着这份风头再回来好好谢谢这位刻薄大嫂一句，当年若是没有你把我赶出家门，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大侠华文？
念及至此，华文想到要行走江湖总是该有件趁手的家伙，虽然自己梦想是成为绝世剑客拿上一把绝世好剑，只是一把铺子里的普通宝剑约莫就要百两纹银，就算是稍次一等的也要几十两银子。华文攥了攥手里这十两银子，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而且大侠一般还要骑宝马，自己这十两银子恐怕也就是能买下个马鞍子而已。
无奈之下，华文只得从路边的铁匠铺里偷了两根铁棍挂在腰间假装宝剑，大不了日后真的成了大侠时，他再还给铁匠铺两把真正上好宝剑就是了。有了兵器还该有坐骑，正巧路口有人牵着一只老羊叫卖，只要五两银子。华文跨步上前交了银子，满意地摸了摸老羊的双角，这坐骑是只羊也不错嘛，起码稳当一点不是！
于是华文就带着两根铁棍骑着瘦弱老羊，就这么开始了自己的“仗剑匹马走江湖”。只是小半年过去，这位灰衣游侠那几两银子早就花的干干净净，整天靠着偷鸡摸狗混日子，也只是在辽州附近转悠，未曾走出多远。直到那天在一条古道上遇见了一个少年。
稀里糊涂跟着来了灵州城里，听说有了比武招亲之后华文灵机一动，难不成这就是我的机会到了？来到比武招亲的擂台下，游侠心里盘算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己的名号亮相一番，也算是自己的江湖路踏出第一步了。
方才鹤发老人落寞退场之后，再无一人敢登台与宋忆卿过招。想起早些时候在戏园子里见过的那些场景，华文却是心中暗道，就是这个时候！
灰衣游侠登台而上，摆出一副高人气派，而后假意交手
一番，最后自认不如甘拜下风，这就是华文心里的全部算盘。
果真如游侠所料，台下众人看不透游侠的装模做样，只见得他在宋忆卿手下安然而退，比着前面那燕青和鹤发老人的狼狈模样更像是位当世高人，只是差了宋忆卿一丝才无奈落败认输。
听着周围夸赞自己高人风范的议论，华文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是要乐开了花，自己浪荡江湖半年多，如今终于闯出第一分名号，今后只要再接再厉，总有一天能当上一个真正大侠回去给那个刻薄嫂子看看。
“你说你也是练剑的？”
华文继续向台下走着。
“我家老头子说，剑乃儒雅中之利器，有正直之风，和缓中锐锋，具温柔之气，灵则通神，玄能入妙，变化莫测，转展无穷。我辈剑士想要练剑，心中须得有一把剑。不是那所谓的剑气剑意剑招，而是剑神。”
华文向着台下走去的脚步越来越慢。
“我东越剑池一脉练剑向来不问其他，只要是诚心诚意想要学剑练剑，哪怕蝉蜕境都迈不进我东越剑池也会倾囊而授绝不藏私。可唯有一种人想要学剑我剑池从来不收，那便是你这种人。”
华文脚下微微一顿。
“心中不敬剑，不爱剑者，不配练剑。你打着剑客的幌子想借我剑池名声扬自己名号，这件事我宋忆卿不能忍，东越剑池不能忍，天下爱剑练剑之人都不能忍。所以，你要接我一剑。”
华文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可宋忆卿已经不管其他，正如这位剑池嫡传所说，修剑之人心中都是爱极了剑，如果华文不说自己是个剑修，那花花轿子众人抬宋忆卿也未必会去戳穿灰衣游侠。
但世间之事哪有许多如果，所以华文认输之后，宋忆卿他哪怕日后背负了一个得势不饶人的名头，也要给这个游侠一个教训，告诉他以后不要拿剑开玩笑。
宋忆卿眉眼低垂，手指轻轻弹动之间便是三道剑气射出在擂台上结成剑阵，一出手间便是方才对敌鹤发老人时的压箱绝技。而后宋忆卿一提白袍下摆，手指向着游侠一点，那数道剑气劲射向游侠背后而去！
扑哧，叮当。
扑哧声是剑气扎入血肉时那凝聚旋转时的磨蹭声音。
叮当声是铁棍和宝剑相撞之声。
灰衣游侠最后一刻转身拔棍而出，不闪不避那三道强猛剑气，而是一棍以剑招递出，刺向台中那道白袍身影。
灰衣游侠倒下最后一刻，口中说道“刚才那一剑，算是练剑之人的一剑吗？”
（本章完）
“哦，原来是大嫂啊。我哥已经去店里了？”浓眉男子低头问道。
“可不是嘛。武哥儿啊就是个苦命的人儿，小时候整天为了这个家操心操力，现在还不是整天起早贪黑地去店里忙活。倒是文哥儿这日子过得舒坦，每天日上三竿才起床吃饭，还能去赌坊里耍上几手，又不用为了衣食奔波。要是武哥儿也能有文哥儿你这个命那就好喽！”妇人抠了抠手指，冷笑说道。
浓眉男子双手握拳攒紧，可只是握了一顺便又放了下来。他和大哥从小爹娘早逝，那时他还牙牙学语，是他大哥咬着牙一边乞讨一边打工才把男子拉扯大了，这十几年来兄弟两人情比金坚从未吵过架。
俗话风水轮流转，他大哥在一家酒楼打工的时候与掌柜女儿情投意合，不顾他出身低微愿意下嫁给他。可掌柜却是开出了一个条件，要么他大哥和浓眉男子分开来掌柜家里当个上门女婿，以后掌柜全部家业都由他大哥继承。要么掌柜给出一份嫁妆下嫁女儿，但其他家业他大哥是别想染指了。
这等条件之下他大哥想都不想，选了第二条路，仍旧要和弟弟住在一起。，所以这位掌柜女儿嫁过来后三人仍旧在这间小院子内凑活住着。
新婚本是大喜之事，只是这位新来的大嫂，却是看这个小叔子横竖都不顺眼。每天冷眼相对已经是常事，若是出了半点差错就会惹来大嫂的冷言冷语，仿佛恨不得浓眉男子赶紧从这个家里离开。
忍了小半年的功夫，今日男子起床之后来厨房寻摸一点吃食，没想到又碰到了这位冷面大嫂，便有了方才那一幕对话。
可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每天都有这般阴火烧心。直到今日浓眉男子终于忍耐不住，大喝道“大嫂！你要是觉得我真是碍着你和我大哥生活，那小弟走了便是！”
“哎呦喂，我哪敢啊！反正文哥儿你也是去了那些兄弟家里借住几天，到时候你大哥问起来还不是要把你接回来，咱们这小门小户的还是别玩这些花道道了！”刻薄大嫂吹了吹指尖，不以为意的说道。
“好！我华文今天在此立誓！此次出门闯荡江湖，要是不混出个人样子来，就再也不回代州来见大哥大嫂！”浓眉男子一锤灶台，怒声说道。
“既然小叔子真有这番心气，那我这个当嫂子的自然也不能这么小气。这十两
银子是嫂子的陪嫁嫁妆，今天就赠给小叔子当做路费。嫂子在这里祝小叔子前程似锦，早日闯出个名头回来光宗耀祖，也让你大哥沾沾你的光儿！”
刻薄大嫂说完后一掏袖口摸出一个小布袋，啪地一下拍在华文手里。到了这时华文哪怕再傻也能明白，他大嫂这是有备而来想要把他逼出家门。可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那是一口唾沫一颗钉，怎么可能当场反悔？
浑浑噩噩握着十两银子走出家门，华文坐在街头愣了小半天的时间，望着街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华文心里暗想：虽说刚才说的是一番气话，可我要是真的闯出了一番名头呢？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血气旺盛之时。想起了往日里在说书先生口中听过的那些奇人异事，华文似乎真的看见了有一天自己手持一把绝世无双之剑行走江湖之中，遇见那些恶人恶事只是抬手一剑，便惩奸除恶赢得侠义之名。到时候带着这份风头再回来好好谢谢这位刻薄大嫂一句，当年若是没有你把我赶出家门，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大侠华文？
念及至此，华文想到要行走江湖总是该有件趁手的家伙，虽然自己梦想是成为绝世剑客拿上一把绝世好剑，只是一把铺子里的普通宝剑约莫就要百两纹银，就算是稍次一等的也要几十两银子。华文攥了攥手里这十两银子，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而且大侠一般还要骑宝马，自己这十两银子恐怕也就是能买下个马鞍子而已。
无奈之下，华文只得从路边的铁匠铺里偷了两根铁棍挂在腰间假装宝剑，大不了日后真的成了大侠时，他再还给铁匠铺两把真正上好宝剑就是了。有了兵器还该有坐骑，正巧路口有人牵着一只老羊叫卖，只要五两银子。华文跨步上前交了银子，满意地摸了摸老羊的双角，这坐骑是只羊也不错嘛，起码稳当一点不是！
于是华文就带着两根铁棍骑着瘦弱老羊，就这么开始了自己的“仗剑匹马走江湖”。只是小半年过去，这位灰衣游侠那几两银子早就花的干干净净，整天靠着偷鸡摸狗混日子，也只是在辽州附近转悠，未曾走出多远。直到那天在一条古道上遇见了一个少年。
稀里糊涂跟着来了灵州城里，听说有了比武招亲之后华文灵机一动，难不成这就是我的机会到了？来到比武招亲的擂台下，游侠心里盘算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己的名号亮相一番，也算是自己的江湖路踏出第一步了。
方才鹤发老人落寞退场之后，再无一人敢登台与宋忆卿过招。想起早些时候在戏园子里见过的那些场景，华文却是心中暗道，就是这个时候！
灰衣游侠登台而上，摆出一副高人气派，而后假意交手
一番，最后自认不如甘拜下风，这就是华文心里的全部算盘。
果真如游侠所料，台下众人看不透游侠的装模做样，只见得他在宋忆卿手下安然而退，比着前面那燕青和鹤发老人的狼狈模样更像是位当世高人，只是差了宋忆卿一丝才无奈落败认输。
听着周围夸赞自己高人风范的议论，华文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是要乐开了花，自己浪荡江湖半年多，如今终于闯出第一分名号，今后只要再接再厉，总有一天能当上一个真正大侠回去给那个刻薄嫂子看看。
“你说你也是练剑的？”
华文继续向台下走着。
“我家老头子说，剑乃儒雅中之利器，有正直之风，和缓中锐锋，具温柔之气，灵则通神，玄能入妙，变化莫测，转展无穷。我辈剑士想要练剑，心中须得有一把剑。不是那所谓的剑气剑意剑招，而是剑神。”
华文向着台下走去的脚步越来越慢。
“我东越剑池一脉练剑向来不问其他，只要是诚心诚意想要学剑练剑，哪怕蝉蜕境都迈不进我东越剑池也会倾囊而授绝不藏私。可唯有一种人想要学剑我剑池从来不收，那便是你这种人。”
华文脚下微微一顿。
“心中不敬剑，不爱剑者，不配练剑。你打着剑客的幌子想借我剑池名声扬自己名号，这件事我宋忆卿不能忍，东越剑池不能忍，天下爱剑练剑之人都不能忍。所以，你要接我一剑。”
华文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可宋忆卿已经不管其他，正如这位剑池嫡传所说，修剑之人心中都是爱极了剑，如果华文不说自己是个剑修，那花花轿子众人抬宋忆卿也未必会去戳穿灰衣游侠。
但世间之事哪有许多如果，所以华文认输之后，宋忆卿他哪怕日后背负了一个得势不饶人的名头，也要给这个游侠一个教训，告诉他以后不要拿剑开玩笑。
宋忆卿眉眼低垂，手指轻轻弹动之间便是三道剑气射出在擂台上结成剑阵，一出手间便是方才对敌鹤发老人时的压箱绝技。而后宋忆卿一提白袍下摆，手指向着游侠一点，那数道剑气劲射向游侠背后而去！
扑哧，叮当。
扑哧声是剑气扎入血肉时那凝聚旋转时的磨蹭声音。
叮当声是铁棍和宝剑相撞之声。
灰衣游侠最后一刻转身拔棍而出，不闪不避那三道强猛剑气，而是一棍以剑招递出，刺向台中那道白袍身影。
灰衣游侠倒下最后一刻，口中说道“刚才那一剑，算是练剑之人的一剑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