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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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南山北望天涯路 第四十章 幽州长安两相望

    幽州城上明月已经过了中天,漆黑的夜幕边沿处已经悄悄显了鱼肚白色,刀光剑影闪了一夜的小院如今终于安静下来。

    小院大堂口处,几个边军依偎着靠在一起,浑身无力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身上的衣服也是烂成了一条一缕,就连手里的兵刃也崩出了几个豁口。不过万幸的是他们还能喘气,起码比起旁边地上躺着个的那些同袍总是好上不少了吧。

    院里尸横遍地简直如同人间炼狱,大堂中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个手持小戟的老人阖目正坐,靠近了就能发现他早就没了生气。另一边一个手持墨色短剑的老者歪倒一旁,眼睛圆瞪犹未甘心,胸口心间处一个拇指大小的空洞里犹有一丝清冷剑意凝而未散。与之相对不远,一个黑袍老人胸口处也是一道剑痕通透,只是他的脸上还带了几分释怀之意。

    等到李雨朝走入堂中时,李清松正把两张椅子并在一起,然后轻轻地将少女放在上面,然后还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盖在少女身上。

    这一晚的血腥经历对于文芷萱来说刺激太重,加上严月戟和陶雪剑纷纷身死,又被神秘人以秘法逼迫。几番冲击下使得她在看见李清松来时就已经昏了过去。

    “掌柜的,为什么要把那家伙放走!他害了这么多人,你怎么能把他放走!”李清松握紧双拳,转过身咬牙切齿说道。

    “不放又能怎么样?”李雨朝拉过一个空闲椅子,二郎腿一翘稳稳端坐上面,一手支着头看着少年说道。

    “把他抓起来!送到官府里!狠狠地判他!”李清松指着外面的官差大声说道。

    “抓起来,怎么抓,你去抓还是老子去抓?”李雨朝轻笑说道。

    “我去就我去!”李清松胸膛一挺,就要奔着神秘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那可别怪老子没提醒你,那家伙有点古怪,别看只是初入天命,但真要动起手来说不定就能进个天下前十。这种人物要想对付你这种连修行都不懂的小虾米,光是看你一眼说不定就能看死。”李雨朝看着少年一步步向外走,不紧不慢地说道。

    “啊,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逍遥法外?”耳中听了李雨朝一番话后,李清松心中的火气已经慢慢降了下来。确实如此,自己这点本事凭什么喊着去捉贼人。

    “掌柜的,你之前说有两条路选对吧?”李清松背对着李雨朝,声音颤抖的说道。

    看不清少年的面部,李雨朝摸了摸下巴答道“是倒是,你要选.....”

    “第二个。我要修行。”少年握紧了腰间柴刀,坚定答道。

    “你决定了?当真不走那顶戴花翎朱紫袍服的阳关大道,而是选那条未必看得见明日太阳的独木桥了?”李雨朝眼神一凝,轻声问道。

    “掌柜的,咱们实话实说,自打我有印象起就是跟着你了,就算现在告诉我当年权倾朝野的大柱国林天骄是我爹爹,那和

    我现在又有何干?但生为人子,这份关系是我选不了也断不了的。真按你说选了第一条,那与认贼作父又有何异?再说,选了第一条后,我还能帮老陶报仇了么?”

    挠了挠头,李雨朝说道“那你去修行,难不成就能报仇了?无论是今夜刺杀背后的那些人,还是东风案的幕后主使,可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宝瓶宗师不行就修到一品金刚,金刚不够就到通玄,通玄不够就到天命,天命不够我就去当那个天下第一!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李清松冷冷说道,同时腰间握刀的手越发用力了。

    “好小子,算你有点志气。”

    李雨朝嘿嘿一笑,双手一抄拢入袖里,装出一副高人模样说道“本来嘛你要是求求老子,老子或许就传你几招,说不定就成了什么天下前十。不过你现在想求老子也晚了。”

    顿了一下,李雨朝继续说道“这样吧,你去利州,老子有一个老熟人现在住在那里。你去和他学个一招两式,也能壮壮门面,起码不会刚入江湖就被人家打的抱头鼠窜了吧。至于以后,老子就瞧瞧你能混成个什么样子!”

    “掌柜的你说的是真的不?”李清松将信将疑问道。

    “去了便知!”那道淡紫身影微笑答道。

    李清松握紧双拳抬起了头,刚好天边一抹温暖朝阳光辉缓缓倾洒而下,少年望向东方,心中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事情。

    ......

    ......

    ......

    长安城。

    长安自古便是天子居所。哪怕是大秦中期曾迁都洛阳,大奉定鼎江山后又将国都定回长安。

    据某些好事者说,这是太宗皇帝请了地肺山上的道门魁首定下谋划,只因那道门魁首寻龙望气发现长安下有条恶龙脉,唯有太宗这条当世真龙才能镇压得住这条恶龙脉,不然日后必将成为扰乱社稷根基的祸患。

    长安皇宫,两仪殿内。

    两仪殿平时多为太宗接待近臣之地。此时殿内青烟缭绕,闻之有如兰花清香又带着些桂花香气。有识货之人才能辨出这是江南道上贡的秘制檀香,有清心静气、益寿延年的功效。

    除了这等价值连城的贡香外,殿内还有一张巨大的紫檀桌案,案身上雕纹栩栩如生且毫无断点痕迹,如此华美桌案要是出现在坊市中肯定有无数豪门抢着购买,哪怕是万金都不足以衡量其价。

    巨大的紫檀桌案后,有位头发半白的老人拿着一只狼毫大笔在雪白宣纸上挥毫泼墨,性情高涨之时还会微微吟诵出声。

    紫檀桌案前,有一身穿紫袍官服人在躬身敬候,只要老人还未停笔,紫袍之人就一动不动,甚至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等到老人长舒一口气,放下手中狼毫大笔,拍着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时,紫袍之人终于直了直腰板,上前一步说道:“启禀陛下,北庭使节一事.....”

    “昨日房相已经上本奏过,最近朝内确实有些人不太象话。不过你们天策卫是干什么吃的?竟然事发之后才得到消息!”

    “臣下无能,还请陛下责罚!”案前那人扑通一声立马跪倒在地,丝毫不顾自己那个朱紫大员的身份。

    “行了,起来吧。你周大人事务繁忙,恐怕这种芝麻小事都传不到你的耳朵里吧。”

    案后的太宗李世安挥了挥手,周围本来如同木偶泥胎的宫女太监纷纷活了过来,端茶倒水递锦帕一气呵成,如同一道流水般叹为观止。

    只是案前的那个紫服大官却没心情欣赏这些,仍旧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都说伴君如伴虎,他深知眼下自己只要有一个纰漏恐怕就是丢官进牢的下场,哪怕他是天策卫大档头周君臣也不例外!

    不过太宗好像只是随口一说,端过了旁边的那盏热茶后轻轻嗅了嗅茶香,然后说道“知道错了那就去改。北庭这件事情你好好盯一盯,说不定就能拔出萝卜带出泥。要是没有其他事情就赶紧滚去做事吧。”

    “谨遵陛下旨意!其他还有...”

    周君臣应了一声后开始迟疑起来,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

    “还有你这条疯狗忌惮的事情?哈哈哈,有趣有趣,说来给朕听听,朕也想知道是谁能让你周君臣吞吞吐吐。”太宗皇帝轻轻啜了一口清茶在口中,含混说道。

    “陛下,那块牌子....到底是真是假?您也曾是沙场领兵的将领,令不出二门的道理自然不用臣下分说。可若是再有人手持那块牌子下令,我天策卫到底是听,还是不听呢?”周君臣一咬牙,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殿内所有太监侍女全部跪伏在地,胆小一点的身体不停颤抖,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就连案后的太宗皇帝也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仔细品味着口中的茶意。

    “原来你还是在怕他.....放心吧。他这辈子已经死了。就算再回来,也不会接手天策卫了。”沉默片刻后,太宗皇帝放下茶盏,一句一顿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臣下告退。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周君臣长舒一口气仿佛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连忙躬身行礼后就跟着小太监退出两仪殿。

    太宗皇帝见周君臣已经退下,走到窗旁挥了挥袖子,殿内的所有太监宫女都心领神会的一弯腰,如同一片潮水一般退出殿去。

    随着殿门紧紧关上,巨大的两仪殿内仿佛只有太宗皇帝一人,他把着窗栏低声说道“曹之。他,是怎么说的?”

    “四爷说,他知道了......陛下,当年那件事,您为什么不解释一下呢?”背后的黑暗中有一个柔媚的嗓音轻声回答道。

    “解释?我李世安所言皆是天命,何须解释。”

    这个老人看着西方的落日缓缓说道,那边就是幽州的方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