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北庭蛮
话音落，箭声至，风声止。
李清松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在身前三尺之处，那根晶莹骨箭已经从中裂开，箭后一道长虹气意慢慢随风散去。
远处的老人慢慢放下右手，然后笑眯眯看向一旁的红帽少女，和蔼说道“小姐，你怎么跑过来了，这个少年你认识吗？”
少女飞奔上前如同乳燕投林般钻入老人怀里，娇憨说道“陶爷爷刚才你走了后外面来了只大狗，我差点被它吃掉，幸好李大哥过来救了我，他还带我来林子里面来找陶爷爷呢。”
老人宠溺的摸了摸少女的头发，略带歉意的说道“都是老夫的错，不该把小姐一人留在外面，等到了幽州城老夫请小姐吃一顿好吃的糕点怎么样？”
“两顿，不，三顿才行！”少女伸手比划着说道。
“好好好，都听小姐的。”
那边两人其乐融融，李清松也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个老人就是那个小妞的陶爷爷，看样子，自己算是逃过一劫了。
听完少女的碎碎念，黑衣老人走到李清松身前说道“小娃娃好运道，本来你若再逃老夫就要打折你双腿。不过既然你对小姐有恩，，只要你接下来把老夫和小姐带到幽州，届时老夫必有重谢。若是你担心老夫食言而肥，这有上品珍珠一枚可作押金。”
话音刚落老人撩起衣袍，腰间的黑纹绸带上一颗拇指大小的粉红明珠熠熠生辉，尤其是在深黑的松林间更是引人注目。
李清松不禁深吸一口冷气，他要是真的不识货也就算了，以前在蜀地开酒铺时就见过一颗差不多大小的宝珠，那个路过的富商喝多了拿出来当众炫耀，据说那个便值百两纹银。
百两纹银什么概念？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一年吃穿用度不过也才几两银子就能打发。眼前这枚珠子品相光泽无不远胜当初，若是真的给了李清松足以让他后半辈子再无衣食之忧，押金便已如此，那份重谢估计也是不会少到那里去。
黑衣老人见李清松一时不回话也不着急，想来这个山野小子没见过这么宝贵的东西，一时间失了神也是正常，若不是昨夜兵荒马乱间未带行囊随身，他又怎么忍心把这颗宝珠抵给少年。
“怎么，小娃娃莫非还有什么顾忌？刚才那两个金人是想要图谋老夫钱财，迫不得已老夫才出手反击，老夫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
等了好一会李清松还是低着头坐在地上，要不是老人瞥见少年的手臂一直颤抖还以为他睡着了呢。不过既然已经有金人追到这里，那越在这里拖延时间越是危险，老人话中也带上了一丝丝威胁意味。
“老爷子别急嘛，我只是还有几个问题想要向老爷子请教请教，想必老爷子是不会欺骗我这个小娃娃的对吧。”李清松终于抬起头来，起身说
道。
“哼，像你这样油嘴滑舌的小娃娃，不去骗人就不错了，谁能骗得了你，快说。”黑衣老人撇了撇嘴讥讽道。
“老爷子说昨夜被金人袭扰，据我所知金人在南山之北，老爷子去那边是做什么？”
“我听闻幽州境内有一种名叫人衔芝的草药可生死人肉白骨，家中有人需此药救命，故而带小姐前来一搏，没想到误入山北闯进金人之地，幸好遇到小友。”老人白眉一挑，沉声答道。
“老爷子，你要知道这里叫做南山，以前每年都有金人出没于此。但凡老爷子你曾跟当地人问过情况，都不会来这里采药。”
“那..又如何？老夫敢来自然不会怕什么区区金人！”
“那老爷子既然能以如此珍贵的明珠做腰饰，为何不雇人采药或是直接收购呢，何必要亲身而来冒这么大的风险？”
“小娃娃这就不懂了吧，无论雇人还是收购，老夫怎么能确保药物不会被人调包？自然是老夫亲自采摘最为稳妥。”
“那老爷子你一个人来也就够了，何必要带这个傻妞呢！”
少女本来一直乖巧站着，听到李清松说自己是个傻妞后大为光火，跑到李清松身边狠狠的一脚踩过去，可惜李清松早有防备躲了过去。
“这...自然是因为小姐关心家人的病情，导致忧思成疾，立誓要亲自来寻找药材医治家人。”老人随口答道。
“佩服佩服，老人家信口拈来的本领比起你的武功恐怕还要略胜一筹。最后一件事，老人家可知道腰间佩珠是何处的习俗？”
话音一落，林间寂静无声。
之前唇枪舌剑的两人在这个问题后仿佛都变成了一块石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中间的少女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这两人又再搞什么名堂。
老者面色已经阴沉似水，他没想到这个山间少年竟然会知道这种事情。
“小娃娃真要撕破脸皮？老夫此行绝无恶意，带路对你来说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何必呢，何苦呢。”
“凡我大奉子民者，人人当诛北庭蛮。”
“当年龙首关城头太宗当众所宣之话，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终究还是个大奉人。”李清松无奈的感叹道。
“凡我大奉子民者，人人当诛北庭蛮。”这话的缘由要从数百年前说起了。
自从大秦始皇帝横扫八荒一同六合后，秦国境内再无宵小作祟，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可称一代盛世。
唯一不足之处便是北方草原上有蛮族建立北庭，这些蛮人时常劫掠边疆，扰得边民哀声载道。
秦武皇帝时曾举国之力与北庭蛮族战于国外，前期虽然战果辉煌但后继无力，最后还以两败俱伤收场。从那以
后中原和草原的摩擦就再未停止。
本来两地之间不过是小打小闹，直到二十年前那场乱世之时，当时还没能一统天下的大奉太宗领军，与雄踞冀、青、幽、并四州的北地霸主袁汝成在渡关一战。最后袁汝成败北，饮恨冀州。
其子袁玺因对大奉怀恨在心，于是投奔草原北庭，引北庭蛮人入侵中原。百年后再次马踏中原的北庭蛮族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可惜那时中原大地群雄争霸，没有一家有能力可独自抵抗北庭兵马。之后竟然任由北庭蛮一路长驱直入杀到大江沿岸，因为无法渡江才偃旗息鼓。
本来北庭蛮人正欲撤军，谁知随军的一位显贵子侄不小心死在乐州城下的流矢中，蛮人统帅一怒之下率军攻占乐州，所有蛮人十日之内封刀不禁，一时间乐州城内奸银掳掠如同一座人间炼狱，十日之后蛮人撤走时，本来十数万人的通州大邑只有区区数千人残存，世人称之为乐州十日。
最后因为各地百姓的奋起抗争，终于将北庭蛮赶回了草原，但这些蛮人留下的伤口一直在各地人民心头无法愈合，也就有了大奉太宗在龙首关所说的那番话。
这些事情都是李雨朝一次酒醉时拉着李清松撒酒疯说的，那天还说着什么要杀到北庭天狼城外，拿北庭人的脑袋筑起一座十万京观之类的醉话，李清松本来之是当作故事听了。
那夜就曾讲过，腰间佩珠正是北庭人的习俗，而且是有极高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如此。
李清松之前将少女揽在腰间时就曾碰到过她腰间，只是没把那颗珠子往这方面去想。直到刚才黑衣老人也从腰间亮出珠子，李清松才恍然大悟。
北庭虽然与幽州接壤，但中间有高山拦路，有风雪庇护，蛮人大部队难以直接攻入幽州，所以北庭从前多以西北凉州一线侵袭中原。
现在突然有两位北庭的重要人物出现在幽州边境，还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幽州府城里，这是意味着什么？北庭莫非要对幽州一线动手了？
本来少年可以选择装糊涂，乐州十日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把这两人带到幽州城后他大可以拿了赏钱走人。
以后无论是去江湖闯荡，还是去江南道纸醉金迷醉，哪怕是想醉死在温柔乡，都有了挥霍的本钱。
人嘛，只要自己快活一世，哪里用管其他人洪水滔天。
可是放不下。
放不下什么少年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那间客栈里每天和李老头的吵闹，或许是每次石大哥喝酒后坐在灶台前沉默的背影，或许是少年偶尔去镇上时总会偷偷瞄一眼的豆腐西施，或许是.....
反正都是少年想要保护的一些东西吧。
所以少年退步，拔刀，诛蛮。
（本章完）
李清松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在身前三尺之处，那根晶莹骨箭已经从中裂开，箭后一道长虹气意慢慢随风散去。
远处的老人慢慢放下右手，然后笑眯眯看向一旁的红帽少女，和蔼说道“小姐，你怎么跑过来了，这个少年你认识吗？”
少女飞奔上前如同乳燕投林般钻入老人怀里，娇憨说道“陶爷爷刚才你走了后外面来了只大狗，我差点被它吃掉，幸好李大哥过来救了我，他还带我来林子里面来找陶爷爷呢。”
老人宠溺的摸了摸少女的头发，略带歉意的说道“都是老夫的错，不该把小姐一人留在外面，等到了幽州城老夫请小姐吃一顿好吃的糕点怎么样？”
“两顿，不，三顿才行！”少女伸手比划着说道。
“好好好，都听小姐的。”
那边两人其乐融融，李清松也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个老人就是那个小妞的陶爷爷，看样子，自己算是逃过一劫了。
听完少女的碎碎念，黑衣老人走到李清松身前说道“小娃娃好运道，本来你若再逃老夫就要打折你双腿。不过既然你对小姐有恩，，只要你接下来把老夫和小姐带到幽州，届时老夫必有重谢。若是你担心老夫食言而肥，这有上品珍珠一枚可作押金。”
话音刚落老人撩起衣袍，腰间的黑纹绸带上一颗拇指大小的粉红明珠熠熠生辉，尤其是在深黑的松林间更是引人注目。
李清松不禁深吸一口冷气，他要是真的不识货也就算了，以前在蜀地开酒铺时就见过一颗差不多大小的宝珠，那个路过的富商喝多了拿出来当众炫耀，据说那个便值百两纹银。
百两纹银什么概念？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一年吃穿用度不过也才几两银子就能打发。眼前这枚珠子品相光泽无不远胜当初，若是真的给了李清松足以让他后半辈子再无衣食之忧，押金便已如此，那份重谢估计也是不会少到那里去。
黑衣老人见李清松一时不回话也不着急，想来这个山野小子没见过这么宝贵的东西，一时间失了神也是正常，若不是昨夜兵荒马乱间未带行囊随身，他又怎么忍心把这颗宝珠抵给少年。
“怎么，小娃娃莫非还有什么顾忌？刚才那两个金人是想要图谋老夫钱财，迫不得已老夫才出手反击，老夫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
等了好一会李清松还是低着头坐在地上，要不是老人瞥见少年的手臂一直颤抖还以为他睡着了呢。不过既然已经有金人追到这里，那越在这里拖延时间越是危险，老人话中也带上了一丝丝威胁意味。
“老爷子别急嘛，我只是还有几个问题想要向老爷子请教请教，想必老爷子是不会欺骗我这个小娃娃的对吧。”李清松终于抬起头来，起身说
道。
“哼，像你这样油嘴滑舌的小娃娃，不去骗人就不错了，谁能骗得了你，快说。”黑衣老人撇了撇嘴讥讽道。
“老爷子说昨夜被金人袭扰，据我所知金人在南山之北，老爷子去那边是做什么？”
“我听闻幽州境内有一种名叫人衔芝的草药可生死人肉白骨，家中有人需此药救命，故而带小姐前来一搏，没想到误入山北闯进金人之地，幸好遇到小友。”老人白眉一挑，沉声答道。
“老爷子，你要知道这里叫做南山，以前每年都有金人出没于此。但凡老爷子你曾跟当地人问过情况，都不会来这里采药。”
“那..又如何？老夫敢来自然不会怕什么区区金人！”
“那老爷子既然能以如此珍贵的明珠做腰饰，为何不雇人采药或是直接收购呢，何必要亲身而来冒这么大的风险？”
“小娃娃这就不懂了吧，无论雇人还是收购，老夫怎么能确保药物不会被人调包？自然是老夫亲自采摘最为稳妥。”
“那老爷子你一个人来也就够了，何必要带这个傻妞呢！”
少女本来一直乖巧站着，听到李清松说自己是个傻妞后大为光火，跑到李清松身边狠狠的一脚踩过去，可惜李清松早有防备躲了过去。
“这...自然是因为小姐关心家人的病情，导致忧思成疾，立誓要亲自来寻找药材医治家人。”老人随口答道。
“佩服佩服，老人家信口拈来的本领比起你的武功恐怕还要略胜一筹。最后一件事，老人家可知道腰间佩珠是何处的习俗？”
话音一落，林间寂静无声。
之前唇枪舌剑的两人在这个问题后仿佛都变成了一块石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中间的少女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这两人又再搞什么名堂。
老者面色已经阴沉似水，他没想到这个山间少年竟然会知道这种事情。
“小娃娃真要撕破脸皮？老夫此行绝无恶意，带路对你来说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何必呢，何苦呢。”
“凡我大奉子民者，人人当诛北庭蛮。”
“当年龙首关城头太宗当众所宣之话，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终究还是个大奉人。”李清松无奈的感叹道。
“凡我大奉子民者，人人当诛北庭蛮。”这话的缘由要从数百年前说起了。
自从大秦始皇帝横扫八荒一同六合后，秦国境内再无宵小作祟，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可称一代盛世。
唯一不足之处便是北方草原上有蛮族建立北庭，这些蛮人时常劫掠边疆，扰得边民哀声载道。
秦武皇帝时曾举国之力与北庭蛮族战于国外，前期虽然战果辉煌但后继无力，最后还以两败俱伤收场。从那以
后中原和草原的摩擦就再未停止。
本来两地之间不过是小打小闹，直到二十年前那场乱世之时，当时还没能一统天下的大奉太宗领军，与雄踞冀、青、幽、并四州的北地霸主袁汝成在渡关一战。最后袁汝成败北，饮恨冀州。
其子袁玺因对大奉怀恨在心，于是投奔草原北庭，引北庭蛮人入侵中原。百年后再次马踏中原的北庭蛮族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可惜那时中原大地群雄争霸，没有一家有能力可独自抵抗北庭兵马。之后竟然任由北庭蛮一路长驱直入杀到大江沿岸，因为无法渡江才偃旗息鼓。
本来北庭蛮人正欲撤军，谁知随军的一位显贵子侄不小心死在乐州城下的流矢中，蛮人统帅一怒之下率军攻占乐州，所有蛮人十日之内封刀不禁，一时间乐州城内奸银掳掠如同一座人间炼狱，十日之后蛮人撤走时，本来十数万人的通州大邑只有区区数千人残存，世人称之为乐州十日。
最后因为各地百姓的奋起抗争，终于将北庭蛮赶回了草原，但这些蛮人留下的伤口一直在各地人民心头无法愈合，也就有了大奉太宗在龙首关所说的那番话。
这些事情都是李雨朝一次酒醉时拉着李清松撒酒疯说的，那天还说着什么要杀到北庭天狼城外，拿北庭人的脑袋筑起一座十万京观之类的醉话，李清松本来之是当作故事听了。
那夜就曾讲过，腰间佩珠正是北庭人的习俗，而且是有极高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如此。
李清松之前将少女揽在腰间时就曾碰到过她腰间，只是没把那颗珠子往这方面去想。直到刚才黑衣老人也从腰间亮出珠子，李清松才恍然大悟。
北庭虽然与幽州接壤，但中间有高山拦路，有风雪庇护，蛮人大部队难以直接攻入幽州，所以北庭从前多以西北凉州一线侵袭中原。
现在突然有两位北庭的重要人物出现在幽州边境，还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幽州府城里，这是意味着什么？北庭莫非要对幽州一线动手了？
本来少年可以选择装糊涂，乐州十日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把这两人带到幽州城后他大可以拿了赏钱走人。
以后无论是去江湖闯荡，还是去江南道纸醉金迷醉，哪怕是想醉死在温柔乡，都有了挥霍的本钱。
人嘛，只要自己快活一世，哪里用管其他人洪水滔天。
可是放不下。
放不下什么少年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那间客栈里每天和李老头的吵闹，或许是每次石大哥喝酒后坐在灶台前沉默的背影，或许是少年偶尔去镇上时总会偷偷瞄一眼的豆腐西施，或许是.....
反正都是少年想要保护的一些东西吧。
所以少年退步，拔刀，诛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