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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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路远,有道慢行 第四十二章

    界壁之内,是两座倒悬的大地,大地之间被一座巍峨塔峰连接在一起,塔峰奇高,状若沙漏。

    在一丛两丈来高的荒草中,一条巨大的蟒蛇穿行其间,荒草震荡,在蟒蛇身后追着一道残影,残影踩在荒草上,一步十丈,狂风作响,速度比蟒蛇快了不知多少。

    他们头顶的大地被一道猩红的深渊一分为二,一黑一白,大地上笋峰无数,像悬空的一柄柄利剑,笋峰之间,有一股股从深渊涌出的暗红色雾气缭绕。

    残影不需片刻就骑在了蟒蛇的腰身上,现出一个身披道袍的人影,人影右手抬起,左手按住蟒蛇腰身,山纹浮现,他吼道:“你别跑了,我就想问个路,你要是再跑,我就不客气啦。”

    说罢,江路遥手心山纹吐力,轰隆一声,蟒蛇躯体直接陷入地面,同时蟒蛇也卷起蛇尾抽向江路遥的后背。

    避之不及的江路遥只觉得后背一股热浪蔓延,整个人横飞出去,撞在一根刻有龙蛇的石柱上,摔到地上,并无大碍。

    那一边,蟒蛇从地里抬起头,身上散出五彩雾气将之笼罩,雾气中隐隐传出虎啸声。

    江路遥站起来拍拍衣服,问道:“能不能先不打,我就是问个路,可不可以告诉我剑峰在哪里?”

    雾气散开,一头小山似的斑斓猛虎冲向他,江路遥眼睛一亮,转身拔起地下的石柱,抽向猛虎,劲风激荡,压的荒草低伏,石柱砸在猛虎脸上溘然断裂,猛虎也飞过丛丛荒草摔在一处空地上。

    江路遥甩甩手臂,立即冲出去,刚才的回震将他的手臂打出了血,他脚下山印浮现,瞬间就落在了老虎身边,江路遥用双掌抵住老虎的身子,掌心山纹弥漫,咚咚咚,三声震荡,地面崩碎,老虎身子顷刻化作烟雾。

    “别打了,我认输,大哥别打了。”烟雾中一道声音传出来,乍一听像个顽童。

    江路遥在雾中抓住一根辫子,提拎起来,那是一个浑身火红,头生三目的小娃娃,小娃娃身上穿着件红肚兜,三只大眼滴溜溜在转,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你是啥玩意?”

    “我是煞灵,你知道什么是煞灵不?”煞灵娃娃瞪着江路遥问道,江路遥笑着举起手,煞灵娃娃连忙摆手,讨好道:“您当然不知道我啦,我就是个小东西,哪里有能让您知道的资格,您就像九霄上的明月,星辰中的大海,光耀万世,亘古不变。”

    江路遥抽了他一巴掌,脸色微红,连沉塘关的小黄鼠狼们都没这样不要脸。

    “哎哟。大哥别打,这里没有剑峰,这里是剑狱。”

    “剑狱?”

    接着煞灵娃娃就和他粗略解释一番,其实对剑狱他也一知半解,他从煞渊诞生开始,剑狱就已经存在,这片荒地后面有一道峡谷,那就是剑狱的入口。煞灵娃娃说了许多剑狱的好处,却对剑狱的危险只字不提,期间他不断隐晦的撺掇江路遥去峡谷闯一闯。

    煞灵娃娃巧舌如簧,框的江路遥十分心动,主要是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出去,便让煞灵娃娃带路,煞灵娃娃顶着朝天辫,在前方一蹦一跳的跑,江路遥跟着他,亦步亦趋。

    走过一段石路后,越往前走,荒草枯萎的越厉害,地面也由潮湿乌黑,变得冷硬暗红。从地面山川走

    势看,江路遥只觉得寒毛耸立,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来,就像突然给人一剑捅穿了心田,从窟窿里吹进一股股寒风,蔓延全身。

    江路遥紧紧衣领,其实他并不冷,可耐不住心底的严寒,煞灵娃娃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着只是微微佝偻的江路遥,面带笑意,实则心底发寒。

    江路遥走到前面,一把抓住煞灵娃娃的朝天辫,将之提将起来的同时,自己也停下脚步,他皱眉问道:“地面下为何有那么多人?”

    煞灵娃娃惊喊道:“你知道?”

    江路遥不与他废话,突然闭上眼睛,催动全身灵气涌入山印,他脚下地面浮动,山纹爆发,訇然炸响后,抬脚迈出,地面顿时如流水收缩在他一步之间。

    他脚步落下,身边事物骤然溃散,江路遥跺跺脚,立即震开一层血雾,当他再次睁眼,眼前云烟大变,他立身在一座雪白平原上,满眼白骨尸骸,平原插满了剑,剑身上还有淡淡萤辉,这是剑主生前残留的剑意。

    煞灵娃娃望着荧光闪闪的平原,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咱们直接走,别招惹他们。”

    江路遥将煞灵娃娃扔到地上,瞪眼道:“你怎么没和我说过这事,害我被捅了一剑。”

    煞灵娃娃眼珠转了转,“我忘了。”

    江路遥揉了揉自己的心口,里面透着丝丝凉意,他一拳抽在煞灵娃娃的头上,将他打入地面的白骨中,不解气,伸手拎起煞灵娃娃,两者顿时又打在一起。

    半晌后煞灵娃娃顶着大了一圈的脑袋,唉声叹气的领着路,江路遥在后面擦了擦自己的鼻血,刚才一番撕斗,两者都吃了亏,但显然煞灵娃娃亏得更大。

    峡谷前,煞灵娃娃停下来,回头意味深长的笑着,指了指古道边的石碑,“到了。”

    江路遥不用他提醒就知道了,石碑上斗大的两个杀气惊人的“剑狱”刻字,老远就看得见。

    江路遥站在石碑下,半晌没动,他就紧盯着“剑狱”刻字,蓦地皱起眉头,眼睛像被人拿剑捅穿,与刚才心田的漏空一般无二。

    “剑狱”在变化,真的在变化,变作囚笼将他困在原地,从“剑狱”中走出一个个人持剑一遍遍的杀穿他的身体,江路遥盯着那些穿过自己身体的人,脑海中关于临字篇的记忆大爆炸一般断裂,被“剑狱”中的持剑者一个个钉出脑海。

    江路遥突然抱头蹲在地上,临字篇的文字在他眼帘上组合排列,变作新的剑文——御、解、控三篇,御剑篇带动他一身灵气,极限运转,震出一股股气浪。

    在他身后,数万柄剑拔地而起,带出剑主生前煞气,在白骨平原上汇聚成海,卷向江路遥,江路遥顿时如同陷身于煞气漩涡,丝丝缕缕的煞气进入他的身体,令他浑身血管暴起,一身气势也在不断攀长,最后达到顶峰。

    咚!

    天雷炸响,这座小世界凭空起惊雷,无数暗红雷霆从头顶煞渊中落下,粗如磨盘,不分敌我,一股脑涌入此地。

    煞气中心,天雷分外照顾,江路遥被劈的翻来滚去,皮开肉绽,骨碎经移,煞灵娃娃也突遭厄难,给雷鞭电棍抽来打去。

    外界。

    青城山上,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间风云骤变,先是一道

    雷光劈裂天幕,滚出一大片乌云覆盖整个青城山小洞天,然后又有暗红雷霆流窜,天际乌云出现两座漩涡,漩涡中分别蕴有一柄神剑,散着宝辉。

    青城山七脉之人,此际全都聚在忘川台上,望着天际出现的惊变,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金丹修士,对于渡劫之事了解颇深,但此际的天劫他们却毫无头绪。

    “这是什么劫数?我等不知啊。”

    “怎么办,我脉峰主不在,我等无法开启护山大阵。”一名剑峰的金丹供奉,脸色焦急。

    就在此际,那天空之上的两口神剑猛然落下,带着万钧雷霆,青城山訇然震颤,数十座山峰坍倒,隆隆作响。

    丹脉大殿,正拎着李明峰揍的火焰袍老者,盯着天幕皱眉,似乎想起了不好的事,喃喃道:“天魔劫,又出现了。”

    李明峰瞬间站起身,惊恐道:“师傅,你是说当年出现在剑峰的……”

    老人叹着气。

    青城山水墨林中,躺在一处温泉里酣睡的女子,倏地睁开眼睛,身周百丈竹林寸寸爆碎,“孽畜。”

    女子眉心飞出一个元婴,瞬间巡遍青城山,最终落在剑峰门前的界壁外,元婴手持短剑散着神辉,满身杀气。

    随后,一名道袍女子也落了下来,不由分说,一掌劈在界壁上,界壁光滑如镜,一声轰响,却毫发无损,女子便一掌一掌落下,整座山岳都在震动。

    “我再也不会让当年的事,从新发生一遍。”

    “剑狱”前,经过雷霆洗地的江路遥浑身焦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突然,雷霆之后两口长虹如流星一般冲下来,一声巨响后,地面如一道波纹推散,将煞气漩涡撕的粉碎。

    煞灵娃娃看着大坑中了无生气的人,摆摆头,又一个熬不过入魔劫的人,天空的雷云逐渐消散,“剑狱”前重新恢复平静,煞灵娃娃站起来,准备离开。

    半晌后,大坑中的江路遥倏地睁开眼睛,已经走远的煞灵娃娃瞬间出现在坑边,然后他就见到了骇然一幕。

    坑中肉身溃烂,生机全无的江路遥,睁着一半漆黑,一半清明的双目,一条煞气长河自头顶煞渊涌来,在他数丈前分作两条,一条漆黑的纯粹煞气,一条洁白的天地灵气,分别流进江路遥的两眼。

    生死人肉白骨。

    半柱香后,一声咳嗽从江路遥喉咙发出,他口中喷出一块心肺,胸膛如擂鼓,咚咚直响,江路遥直起身,大口喘气,满身煞气。

    煞灵娃娃盯着他,目不转睛,江路遥左臂上亮起一道道红光,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一条条血线。

    江路遥抬起手臂,用力握了握,掌心中顿时响起爆裂声,就算不用山纹,此刻力量也不比山纹差,他站起身,一身道袍破碎,但头上的发簪却完好无损。

    望着煞灵娃娃,江路遥微微眯起眼,就像有两柄利剑悬在煞灵娃娃头上一般,煞灵娃娃退后,直接贴到石壁上,依然感觉剑芒嗖嗖。

    煞灵娃娃尴尬一笑,身起五色神光,瞬间遁地钻到峡谷里。

    江路遥笑眯眯看着地面下慌乱逃窜的煞灵娃娃,也不去追,而是盘腿坐在雷电残留的大坑中,梳理脑海中的三篇剑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