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古今来沧海几扬尘
十一月，天黑的早，刚吃过饭不久，天上的星星便出齐了。
“你不是说有时间我教你一些观星术的么？”宋子渊望向曾子默。
“那就去看星星啊，”曾子默笑道，“你记性倒挺好。”
“那是，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一向是鄙人的优点，”宋子渊笑呵呵地说道。
院子里，牛大哥正在给拥在膝前的一双儿女讲故事，两个小家伙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秋水山庄的大阵并不遮蔽天象，反倒觉得此处的天空格外澄澈，星星也比外明亮几分。
小夫子手指着北极星说道，“全天空就这颗星，一动不动，他叫北极星。”
“屁啊，这还用你说，你当我是傻瓜？我三岁就认识北极星了，”宋子渊。
曾子默不理他，继续说道，“北极星又名紫微，为诸天星斗所拱，所以它又被称之为帝星，位居于天上三垣的紫微垣。”
“等等，什么是三垣？”宋子渊已经有些迷糊。
“垣即城垣之义，以城垣将北天空的星星划分为三个区域，即为三垣，包括太微垣、紫微垣与天市垣，”曾子默手指北方天空，“紫微垣为天帝所居住的天宫，天宫之内尚居住着王母、太子、庶子、天枢等人，另外还有四辅、天乙，及左右两班文武大臣，左八右七，分别是左枢、上宰、少宰、上弼、少弼、上卫、少卫、少丞；右枢、少尉、上辅、少辅、上卫、少卫、上丞。”
“等等，我听不明白啊，”宋子渊挠挠头，冲曾子默咧嘴。
“屁啊，这都听不懂，”曾子默冲他一翻白眼，“那我这样与你说，紫微垣是天上的皇宫，太微垣是天上的衙门，天市垣是天上的街市，这样你明白不？”
“这样就明白多了，不愧是小夫子，深入浅出言简意赅清晰明了拨云见日……”
“得，打住，从今夜起，先认识紫微垣的星星，认不全，不许睡觉！”真有几分小夫子的严厉了。
“紫微垣有多少颗星星？”宋子渊轻轻问道。
“不多，星官共三十九个，分别下辖数量不等的星星，总计正星一百六十三颗，增星一百八十一颗，各有其名，各司其职，”曾子默脸上漾起了笑意。
宋子渊怪叫一声，跳了起来，“这还不多？”
曾子默笑得越来越开心。真是一张欠揍的脸，宋子渊牙有些痒痒。
“好吧，以前我闲得无聊时，写了一首歌诀，你背下来，天上的星星就都认识了，”曾子默笑道。
“谢师父垂怜！”宋子渊有模有样地施了一礼。
“去你的，听好了，我可只说一遍噢，中垣北极紫微宫，皇家五星居其中。天帝居在第二颗，太子居在第一星。第三颗星庶子居，第四王母居后宫……”曾子默滔滔不绝。
我滴个娘唉，还只说一遍，你当我是神仙啊，过目……过耳不忘？宋子渊虽在心中腹诽，仍是用心去记。
说也奇怪，自从进入紫金丹境，五感比先前灵敏得太
多了，居然真的一遍就全记下了。
依着歌诀，曾子默将紫微垣每一颗星星指给宋子渊。
两少年仰观天象，时光悄悄流逝。
至后半夜，小夫子和牛大哥一家人已经睡去，宋子渊跃上房顶，坐下来，继续看星星。
每一个人，面对满天星斗，都会充满了神秘感，凭空生出一种敬意。从远古蛮荒时代的先民到当下的万千百姓，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仰望星空时，都会生出无限感慨。
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荧惑守心，不利于帝王。
心月狐是一只狐狸么，那么房日兔是一只兔子？
银河里的水怎么就落不到人间呢？
天上的仙人也会有烦恼么？
“有的，”他心湖中忽地响起一个声音。
牛大哥不知何时坐站他身旁不远，望着他，“天上的神仙不止有烦恼，还有战争。”
话是牛大哥说的，他何时上来的，自己竟然丝毫未觉察到，自己能感觉到的是牛大哥并无丝毫的恶意。
“为何会有战争？”宋子渊问。
“因为紫微星位不是一成不变的，最短三百年，最长一千七百年，北极星就会发生更替，人间叫做紫微移位，现在居于紫微星位的北极星，在三百年前其实是另外一颗星。皇位更替，自然会有战争，”牛大哥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战争在他眼中已经司空见惯。
“人死了，真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么？”宋子渊问。
“不会的，那怎么可能，不过以讹传讹罢了，但天上每一颗星，都是一个席位，留给修行者，”牛大哥意味深长。
“你是说，凡人修成神仙以后，会去天上居住？”
“嗯……也可以这么说。”
“整个人间才有多少修行者，天上的星星那么多？”
“不止这一个人间。”
“那？”宋子渊已经听不懂了。
“不能再说了，”牛大哥笑了笑。
宋子渊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个话题。
“刚刚我兄弟说天上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对应人间大地分野，是这样么？”他换了个话题。
“大体上是的，三垣便象征帝都，四象便是天地四维，二十八宿便等同于人间的州县衙门了，这就是人间所谓的占星术，即便天上，也是承认这种分野的，”牛大哥泄露了一丝天机。
“昊天大帝也会派遣天上的神仙来管理人间么？”宋子渊好奇道。
“人间自有人间的规矩法则，自有帝王将相，天上那么多事都够他头疼的了，哪有那么多时间来管人间，”牛大哥笑了笑。
“听我师父说，人间修行者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几人达到天仙境界了，连境界的名称都失传了，你说的那些席位会不会空着？如果空着，会不会有有很多事情没有神仙去做？没有人做事，那天上不就乱套了么？”宋子渊一连串的问。
“所以啊，你说的不对，昊天大帝不会不管人间的，否则，那么多人烧香上供干
嘛？人间的皇帝祭天干嘛？修行者飞升到天上干嘛？肯定有某种联系的，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宋子渊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
“人间风水气运的大势，决定修行者能达到的境界高低，你说的虽然不确，但大体上还真是这么道理，所以与二十八宿对应的大地分野，每一处都有两到三个神仙帮着稳固人间的山水气运，否则，天上就真的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就没有神仙了，”牛大哥缓缓说道。
“你是说天上的神仙也会死？”宋子渊心中不解，这怎么可能？
“刚刚说了，天上也会有战争，有战争就会死人，神仙也不会例外，”牛大哥叹了口气。
“我手掌心的字是你写的吧？”宋子渊问。
牛大哥望着宋子渊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么，你分管这扬州地界？”宋子渊不依不饶。
“神仙下界，遁形入世，很多年前秋水山庄这座大阵……是我设置的，那时，我是个读书人，现在，我是个农夫，其实我更喜欢读书人的身份，才借你之手救了他，你……不会说出去吧？”牛大哥有些不安。
“怎么会？感激还来不及，”宋子渊真诚地说道。
“观天象，根基在望气，然而人间的望气术，看一下人间的河湖山川风水气运尚可，用以观星，不过看些皮毛而已，”牛大哥说道。
“你懂望气术？”宋子渊问。
牛大哥哑然失笑，“懂，但我不需要望气术啊。”
宋子渊想了想才恍然大悟。
牛大哥袖内飘出一页黄绢，落在宋子渊手上。
“收好，这是一门很古老的观星术，上面的星图也与你当下看到的星空完全不同，将来，你或许能用得上，”牛大哥表情有些凝重。
“与现在的星空不同？”宋子渊将黄绢收于如意玉牌内，疑惑地问道。
“你想过没有，天上的这些星星，是不是都像镶嵌在同一顶庐幕上的，只有上下左右，没有前后，”牛大哥问道。
宋子渊不解其意。
“从山顶上俯视人间灯火，你能分辨出远近么？”牛大哥提醒道。
“你是说天上的星星也是这样？”宋子渊恍然大悟。
“是的，从人间仰望星空，正如从山巅俯视人间灯火，但是，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星空，则完全是另一幅星图，”牛大哥没说，另一个角度是什么角度，但宋子渊心中隐隐有一丝激动，那该是何等壮丽的一幅画面！
“秦并六国，九州一统，四海归一，五岳五镇四渎终于同归一座天幕之下了，相信不久就有人能够达到传说中天仙阶失去的三个境界了，到时候，不止人间，天上也会热闹起来的，”牛大哥没来由地感慨道。
宋子渊半知半解，如远在天边群星。
“天不早了，休息会儿吧，”牛大哥道。
二人飘然而下。
是夜，有五彩之气起于银汉牛女之间，状若冕疏，天明乃散。
（本章完）
“你不是说有时间我教你一些观星术的么？”宋子渊望向曾子默。
“那就去看星星啊，”曾子默笑道，“你记性倒挺好。”
“那是，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一向是鄙人的优点，”宋子渊笑呵呵地说道。
院子里，牛大哥正在给拥在膝前的一双儿女讲故事，两个小家伙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秋水山庄的大阵并不遮蔽天象，反倒觉得此处的天空格外澄澈，星星也比外明亮几分。
小夫子手指着北极星说道，“全天空就这颗星，一动不动，他叫北极星。”
“屁啊，这还用你说，你当我是傻瓜？我三岁就认识北极星了，”宋子渊。
曾子默不理他，继续说道，“北极星又名紫微，为诸天星斗所拱，所以它又被称之为帝星，位居于天上三垣的紫微垣。”
“等等，什么是三垣？”宋子渊已经有些迷糊。
“垣即城垣之义，以城垣将北天空的星星划分为三个区域，即为三垣，包括太微垣、紫微垣与天市垣，”曾子默手指北方天空，“紫微垣为天帝所居住的天宫，天宫之内尚居住着王母、太子、庶子、天枢等人，另外还有四辅、天乙，及左右两班文武大臣，左八右七，分别是左枢、上宰、少宰、上弼、少弼、上卫、少卫、少丞；右枢、少尉、上辅、少辅、上卫、少卫、上丞。”
“等等，我听不明白啊，”宋子渊挠挠头，冲曾子默咧嘴。
“屁啊，这都听不懂，”曾子默冲他一翻白眼，“那我这样与你说，紫微垣是天上的皇宫，太微垣是天上的衙门，天市垣是天上的街市，这样你明白不？”
“这样就明白多了，不愧是小夫子，深入浅出言简意赅清晰明了拨云见日……”
“得，打住，从今夜起，先认识紫微垣的星星，认不全，不许睡觉！”真有几分小夫子的严厉了。
“紫微垣有多少颗星星？”宋子渊轻轻问道。
“不多，星官共三十九个，分别下辖数量不等的星星，总计正星一百六十三颗，增星一百八十一颗，各有其名，各司其职，”曾子默脸上漾起了笑意。
宋子渊怪叫一声，跳了起来，“这还不多？”
曾子默笑得越来越开心。真是一张欠揍的脸，宋子渊牙有些痒痒。
“好吧，以前我闲得无聊时，写了一首歌诀，你背下来，天上的星星就都认识了，”曾子默笑道。
“谢师父垂怜！”宋子渊有模有样地施了一礼。
“去你的，听好了，我可只说一遍噢，中垣北极紫微宫，皇家五星居其中。天帝居在第二颗，太子居在第一星。第三颗星庶子居，第四王母居后宫……”曾子默滔滔不绝。
我滴个娘唉，还只说一遍，你当我是神仙啊，过目……过耳不忘？宋子渊虽在心中腹诽，仍是用心去记。
说也奇怪，自从进入紫金丹境，五感比先前灵敏得太
多了，居然真的一遍就全记下了。
依着歌诀，曾子默将紫微垣每一颗星星指给宋子渊。
两少年仰观天象，时光悄悄流逝。
至后半夜，小夫子和牛大哥一家人已经睡去，宋子渊跃上房顶，坐下来，继续看星星。
每一个人，面对满天星斗，都会充满了神秘感，凭空生出一种敬意。从远古蛮荒时代的先民到当下的万千百姓，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仰望星空时，都会生出无限感慨。
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荧惑守心，不利于帝王。
心月狐是一只狐狸么，那么房日兔是一只兔子？
银河里的水怎么就落不到人间呢？
天上的仙人也会有烦恼么？
“有的，”他心湖中忽地响起一个声音。
牛大哥不知何时坐站他身旁不远，望着他，“天上的神仙不止有烦恼，还有战争。”
话是牛大哥说的，他何时上来的，自己竟然丝毫未觉察到，自己能感觉到的是牛大哥并无丝毫的恶意。
“为何会有战争？”宋子渊问。
“因为紫微星位不是一成不变的，最短三百年，最长一千七百年，北极星就会发生更替，人间叫做紫微移位，现在居于紫微星位的北极星，在三百年前其实是另外一颗星。皇位更替，自然会有战争，”牛大哥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战争在他眼中已经司空见惯。
“人死了，真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么？”宋子渊问。
“不会的，那怎么可能，不过以讹传讹罢了，但天上每一颗星，都是一个席位，留给修行者，”牛大哥意味深长。
“你是说，凡人修成神仙以后，会去天上居住？”
“嗯……也可以这么说。”
“整个人间才有多少修行者，天上的星星那么多？”
“不止这一个人间。”
“那？”宋子渊已经听不懂了。
“不能再说了，”牛大哥笑了笑。
宋子渊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个话题。
“刚刚我兄弟说天上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对应人间大地分野，是这样么？”他换了个话题。
“大体上是的，三垣便象征帝都，四象便是天地四维，二十八宿便等同于人间的州县衙门了，这就是人间所谓的占星术，即便天上，也是承认这种分野的，”牛大哥泄露了一丝天机。
“昊天大帝也会派遣天上的神仙来管理人间么？”宋子渊好奇道。
“人间自有人间的规矩法则，自有帝王将相，天上那么多事都够他头疼的了，哪有那么多时间来管人间，”牛大哥笑了笑。
“听我师父说，人间修行者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几人达到天仙境界了，连境界的名称都失传了，你说的那些席位会不会空着？如果空着，会不会有有很多事情没有神仙去做？没有人做事，那天上不就乱套了么？”宋子渊一连串的问。
“所以啊，你说的不对，昊天大帝不会不管人间的，否则，那么多人烧香上供干
嘛？人间的皇帝祭天干嘛？修行者飞升到天上干嘛？肯定有某种联系的，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宋子渊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
“人间风水气运的大势，决定修行者能达到的境界高低，你说的虽然不确，但大体上还真是这么道理，所以与二十八宿对应的大地分野，每一处都有两到三个神仙帮着稳固人间的山水气运，否则，天上就真的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就没有神仙了，”牛大哥缓缓说道。
“你是说天上的神仙也会死？”宋子渊心中不解，这怎么可能？
“刚刚说了，天上也会有战争，有战争就会死人，神仙也不会例外，”牛大哥叹了口气。
“我手掌心的字是你写的吧？”宋子渊问。
牛大哥望着宋子渊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么，你分管这扬州地界？”宋子渊不依不饶。
“神仙下界，遁形入世，很多年前秋水山庄这座大阵……是我设置的，那时，我是个读书人，现在，我是个农夫，其实我更喜欢读书人的身份，才借你之手救了他，你……不会说出去吧？”牛大哥有些不安。
“怎么会？感激还来不及，”宋子渊真诚地说道。
“观天象，根基在望气，然而人间的望气术，看一下人间的河湖山川风水气运尚可，用以观星，不过看些皮毛而已，”牛大哥说道。
“你懂望气术？”宋子渊问。
牛大哥哑然失笑，“懂，但我不需要望气术啊。”
宋子渊想了想才恍然大悟。
牛大哥袖内飘出一页黄绢，落在宋子渊手上。
“收好，这是一门很古老的观星术，上面的星图也与你当下看到的星空完全不同，将来，你或许能用得上，”牛大哥表情有些凝重。
“与现在的星空不同？”宋子渊将黄绢收于如意玉牌内，疑惑地问道。
“你想过没有，天上的这些星星，是不是都像镶嵌在同一顶庐幕上的，只有上下左右，没有前后，”牛大哥问道。
宋子渊不解其意。
“从山顶上俯视人间灯火，你能分辨出远近么？”牛大哥提醒道。
“你是说天上的星星也是这样？”宋子渊恍然大悟。
“是的，从人间仰望星空，正如从山巅俯视人间灯火，但是，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星空，则完全是另一幅星图，”牛大哥没说，另一个角度是什么角度，但宋子渊心中隐隐有一丝激动，那该是何等壮丽的一幅画面！
“秦并六国，九州一统，四海归一，五岳五镇四渎终于同归一座天幕之下了，相信不久就有人能够达到传说中天仙阶失去的三个境界了，到时候，不止人间，天上也会热闹起来的，”牛大哥没来由地感慨道。
宋子渊半知半解，如远在天边群星。
“天不早了，休息会儿吧，”牛大哥道。
二人飘然而下。
是夜，有五彩之气起于银汉牛女之间，状若冕疏，天明乃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