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想想都开心
“此地乃古扬州，按二十八宿分野属星纪，上应斗、牛、女三宿，因此以北斗七星阵法祭炼混元晶得天之助，方有如此奇效，”薛济微笑道。
宋子渊不明所以。
曾子默说道，“兵家有云，‘兵书者，系六军之成败；天文者，悬六合之休咎，'有时间我教你一些观星术，你就清楚了。”
薛济投去赞许的目光，他一眼便看出宋子渊修为的底细，却不明白一路上他为何对未曾修行的曾子默恭敬有加，看来这少年必有过人之处。
“你怎么什么都懂？”宋子渊由衷地佩服。
“多看了几部书而已，”曾子默笑笑。
扬州城内人多眼杂，虽说戴了面具，难保不遇上修行高深之人识破了行藏，安全起见，二人决定绕城而行。
薛济母子二人也没有进城，薛济说，一旦在城中与雷泽湖遭遇，打将起来，城池与城中百姓恐会遭殃。
接连三日，雷泽湖竟然无人现身。
难道是客栈一役打草惊了蛇？
照理说隗庆吃了亏，应该不会自己满天下宣扬，难道当时还另有其人在场而未曾现身？薛济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因见到自己打发隗庆的手段，两相比较，恐怕讨不到便宜，索性就没出手？
那自己前前后后这么长时间引蛇出洞的算计岂非落了空？
如果真的如此，那就等安顿好娘亲之后，亲去雷泽湖，拼着一身修为，死便死了，也要打他个鱼死网破。
八年了，义兄邵正阳肯定还未瞑目，老娘提起一次落泪一次，不能再拖了。
心中计议已定，便不再迟迟慢行，携娘亲御剑辞别而去。
临走，薛济将一只小锦盒教导宋子渊手中，说道，“待我走后，你方可打开观看。”
薛济去后良久，宋子渊打开锦盒，取出一封黄绢书信与一张地图，原来是薛济打定主意要孤身去往雷泽湖替义兄复仇，以身涉险又考虑不能断了义兄邵正阳的传承，将六张玄天阴符阵阵图的埋藏地点写在黄绢上，并交代了云梦山发动大阵的秘传心法，言明自己若身遭不测，宋子渊可去岭南那处古战场自己结庐修行附近东南一处山泉之下取出阵图，以传诸后世，并有详细地图说明，宋子渊看完，默默记下大阵心法口诀，将地图收入如意玉佩之中，取火将黄绢烧了。
曾子默看了他一样，心中有些同情，默默无语。
儒家嵇初的临危重托，墨家田慎的三年之约，兵家薛济的六张阵图，都是一副副重担，哪一个都不能推却，让这才十七岁刚出头的少年有不堪重负之感，这
小小的肩膀，担下的可都是别人莫大的希冀啊。
嵇初先生已为南稷学馆舍生取义，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了；田慎师父为了传承，连不共戴天之仇都一直忍着，怎能伤了老人家的心？孝义双全的薛济雷泽湖之行生死难料，况且已经受了人家的恩惠，怎能拒绝，而且薛济本就没有给宋子渊拒绝的余地，你答应不答应，我不管了，问问你自己的本心吧。
曾子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你是一个身负大气运的人了。”
宋子渊手扪额头，哀叹一声，怒道，“那我把这气运转赠与你吧。”
曾子默举双手作出投降姿态，“你还是饶了我吧，我也不轻松。”
“那就送你上路，”宋子渊笑道。
“上路就上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大义凛然，昂首而行。
水乡河汊纵横最是难行，二人沿一条较为宽阔的河道缓缓向北，不知不觉已绕过了扬州城。
过了扬州城，气象与江南便有所不同。
大秦灭楚，先定江北后扫江南，江北干戈早息，渐渐已呈升平之象。村镇的集市上货物显见比江南丰富得多，村落间残垣断壁破败景象见得少了，倒是常常看得见新建起的房屋与刚修缮的庙宇。
村落间打夯的号子与上梁的爆竹声仿佛这世间最提气的动静，战车碾过，战火烧过的山河又重新充满了勃勃生机。
在经历了无数苦难之后，幸存的人们会更珍惜一方绿水一座青山。
无论属于吴越也好还是大楚也好，一直都未曾息止干戈，现在整个天下都属于一个帝国了，总该不会再有战争了吧？
这就是世间百姓的盼头。
几天下来，毕竟小夫子乃一皆儒生，虽也曾有过负笈游学的经历，终究体力不济，走得越来越慢。
宋子渊见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脚尖一踮一踮的，冲上前去硬是把他的鞋子脱了下来，心疼不已，原来脚掌上早已起满了血泡，脚脖子都有些浮肿。
“怎么不说？不疼啊？”宋子渊埋怨道。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小夫子自嘲道。
马匹是别想了，官府不准私自买卖，好不容易买了头毛驴，价格还贵的吓人，宋子渊建一处土坯房都用不了那么多钱。
“大秦连年征战，马匹都上了战场，连驴骡也都充了军驮运军资给养，虽说这半边天不见烽烟，但是百越和塞北战事正紧，能有这一头毛驴，也很不错了，”小夫子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战火无情，连畜生都不能幸免，否则毛驴怎么能值
二两黄金！”小夫子叹道。
“到底是读书人，境界就是不同，不过这句话不是道家祖师爷的说的么？”宋子渊笑道。
“道祖说的道理就不是道理了？大道殊途同归，谁说的道理都是道理，当初至圣先师还曾问道于道祖呢，我们儒家从不拘泥门户之见，”小夫子坐在驴背上，回头白了他一眼。
“所以儒家圣人才教出两个欺师灭祖之徒，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宋子渊顶了回去。
良久，驴背上的小夫子方才长叹一声道，“荀夫子讲学于齐、仕宦于楚、论兵于赵、议政于燕、演风俗于秦，早已至圣人境界，眼中并无诸子百家之分，甚至都无国家之分。夫子三次担任稷下学宫祭酒，门下诸子百家弟子上千人，岂止儒家一脉？那位北击匈奴的大将军蒙恬，也出自夫子门下，帝国虽一把火烧了稷下学宫，却是受了稷下学宫无限好处的，帝国肱股之臣，出自稷下学宫的不可胜数。”
宋子渊面现神往之色。
他就愿意听小夫子说这些话题，那是真正的学问，大学问。
突然之间，毛驴“昂——昂——”几声长叫，正在讲学的“大学问”从驴背上滚了下来。
原来一条大黄狗突然从毛驴前边的大树后冲了出来，朝一只野兔飞速撵去，毛驴受了惊，一尥蹶子把满肚子大学问的小夫子给撅了下来。
宋子渊连忙冲上前扶起曾子默。
脚脖子崴了。“看来曾子他老人家说的真没错，”宋子渊看着小夫子的脚脖子叹道。
曾子默奇怪，“曾子说什么了？”
“曾子曰：越穷越吃亏，越冷越尿尿（niao'sui），”宋子渊十分同情地看着他。
“不可亵渎先贤！唉，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表现出点怜悯之心？”小夫子满脸的不满。
“好吧，曾子曰，屋漏偏逢连阴雨，”宋子渊笑道。
曾子默伸手欲打，曾子默一低头躲了过去。
“好好好，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宋子渊嬉皮笑脸道。
小夫子扶住脑门。
宋子渊心中很是舒畅，连续这段时间的结伴同行，曾子默再不是当初大江边正襟危坐颂读《诗经》的小夫子，让他高山仰止，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男孩，一样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自己居然能与他做了朋友，真是想想都开心。
宋子渊扶着曾子默重新跨上驴背
“前边有处村镇，眼看中午了，我们赶去吃午饭，”宋子渊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本章完）
宋子渊不明所以。
曾子默说道，“兵家有云，‘兵书者，系六军之成败；天文者，悬六合之休咎，'有时间我教你一些观星术，你就清楚了。”
薛济投去赞许的目光，他一眼便看出宋子渊修为的底细，却不明白一路上他为何对未曾修行的曾子默恭敬有加，看来这少年必有过人之处。
“你怎么什么都懂？”宋子渊由衷地佩服。
“多看了几部书而已，”曾子默笑笑。
扬州城内人多眼杂，虽说戴了面具，难保不遇上修行高深之人识破了行藏，安全起见，二人决定绕城而行。
薛济母子二人也没有进城，薛济说，一旦在城中与雷泽湖遭遇，打将起来，城池与城中百姓恐会遭殃。
接连三日，雷泽湖竟然无人现身。
难道是客栈一役打草惊了蛇？
照理说隗庆吃了亏，应该不会自己满天下宣扬，难道当时还另有其人在场而未曾现身？薛济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因见到自己打发隗庆的手段，两相比较，恐怕讨不到便宜，索性就没出手？
那自己前前后后这么长时间引蛇出洞的算计岂非落了空？
如果真的如此，那就等安顿好娘亲之后，亲去雷泽湖，拼着一身修为，死便死了，也要打他个鱼死网破。
八年了，义兄邵正阳肯定还未瞑目，老娘提起一次落泪一次，不能再拖了。
心中计议已定，便不再迟迟慢行，携娘亲御剑辞别而去。
临走，薛济将一只小锦盒教导宋子渊手中，说道，“待我走后，你方可打开观看。”
薛济去后良久，宋子渊打开锦盒，取出一封黄绢书信与一张地图，原来是薛济打定主意要孤身去往雷泽湖替义兄复仇，以身涉险又考虑不能断了义兄邵正阳的传承，将六张玄天阴符阵阵图的埋藏地点写在黄绢上，并交代了云梦山发动大阵的秘传心法，言明自己若身遭不测，宋子渊可去岭南那处古战场自己结庐修行附近东南一处山泉之下取出阵图，以传诸后世，并有详细地图说明，宋子渊看完，默默记下大阵心法口诀，将地图收入如意玉佩之中，取火将黄绢烧了。
曾子默看了他一样，心中有些同情，默默无语。
儒家嵇初的临危重托，墨家田慎的三年之约，兵家薛济的六张阵图，都是一副副重担，哪一个都不能推却，让这才十七岁刚出头的少年有不堪重负之感，这
小小的肩膀，担下的可都是别人莫大的希冀啊。
嵇初先生已为南稷学馆舍生取义，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了；田慎师父为了传承，连不共戴天之仇都一直忍着，怎能伤了老人家的心？孝义双全的薛济雷泽湖之行生死难料，况且已经受了人家的恩惠，怎能拒绝，而且薛济本就没有给宋子渊拒绝的余地，你答应不答应，我不管了，问问你自己的本心吧。
曾子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你是一个身负大气运的人了。”
宋子渊手扪额头，哀叹一声，怒道，“那我把这气运转赠与你吧。”
曾子默举双手作出投降姿态，“你还是饶了我吧，我也不轻松。”
“那就送你上路，”宋子渊笑道。
“上路就上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大义凛然，昂首而行。
水乡河汊纵横最是难行，二人沿一条较为宽阔的河道缓缓向北，不知不觉已绕过了扬州城。
过了扬州城，气象与江南便有所不同。
大秦灭楚，先定江北后扫江南，江北干戈早息，渐渐已呈升平之象。村镇的集市上货物显见比江南丰富得多，村落间残垣断壁破败景象见得少了，倒是常常看得见新建起的房屋与刚修缮的庙宇。
村落间打夯的号子与上梁的爆竹声仿佛这世间最提气的动静，战车碾过，战火烧过的山河又重新充满了勃勃生机。
在经历了无数苦难之后，幸存的人们会更珍惜一方绿水一座青山。
无论属于吴越也好还是大楚也好，一直都未曾息止干戈，现在整个天下都属于一个帝国了，总该不会再有战争了吧？
这就是世间百姓的盼头。
几天下来，毕竟小夫子乃一皆儒生，虽也曾有过负笈游学的经历，终究体力不济，走得越来越慢。
宋子渊见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脚尖一踮一踮的，冲上前去硬是把他的鞋子脱了下来，心疼不已，原来脚掌上早已起满了血泡，脚脖子都有些浮肿。
“怎么不说？不疼啊？”宋子渊埋怨道。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小夫子自嘲道。
马匹是别想了，官府不准私自买卖，好不容易买了头毛驴，价格还贵的吓人，宋子渊建一处土坯房都用不了那么多钱。
“大秦连年征战，马匹都上了战场，连驴骡也都充了军驮运军资给养，虽说这半边天不见烽烟，但是百越和塞北战事正紧，能有这一头毛驴，也很不错了，”小夫子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战火无情，连畜生都不能幸免，否则毛驴怎么能值
二两黄金！”小夫子叹道。
“到底是读书人，境界就是不同，不过这句话不是道家祖师爷的说的么？”宋子渊笑道。
“道祖说的道理就不是道理了？大道殊途同归，谁说的道理都是道理，当初至圣先师还曾问道于道祖呢，我们儒家从不拘泥门户之见，”小夫子坐在驴背上，回头白了他一眼。
“所以儒家圣人才教出两个欺师灭祖之徒，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宋子渊顶了回去。
良久，驴背上的小夫子方才长叹一声道，“荀夫子讲学于齐、仕宦于楚、论兵于赵、议政于燕、演风俗于秦，早已至圣人境界，眼中并无诸子百家之分，甚至都无国家之分。夫子三次担任稷下学宫祭酒，门下诸子百家弟子上千人，岂止儒家一脉？那位北击匈奴的大将军蒙恬，也出自夫子门下，帝国虽一把火烧了稷下学宫，却是受了稷下学宫无限好处的，帝国肱股之臣，出自稷下学宫的不可胜数。”
宋子渊面现神往之色。
他就愿意听小夫子说这些话题，那是真正的学问，大学问。
突然之间，毛驴“昂——昂——”几声长叫，正在讲学的“大学问”从驴背上滚了下来。
原来一条大黄狗突然从毛驴前边的大树后冲了出来，朝一只野兔飞速撵去，毛驴受了惊，一尥蹶子把满肚子大学问的小夫子给撅了下来。
宋子渊连忙冲上前扶起曾子默。
脚脖子崴了。“看来曾子他老人家说的真没错，”宋子渊看着小夫子的脚脖子叹道。
曾子默奇怪，“曾子说什么了？”
“曾子曰：越穷越吃亏，越冷越尿尿（niao'sui），”宋子渊十分同情地看着他。
“不可亵渎先贤！唉，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表现出点怜悯之心？”小夫子满脸的不满。
“好吧，曾子曰，屋漏偏逢连阴雨，”宋子渊笑道。
曾子默伸手欲打，曾子默一低头躲了过去。
“好好好，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宋子渊嬉皮笑脸道。
小夫子扶住脑门。
宋子渊心中很是舒畅，连续这段时间的结伴同行，曾子默再不是当初大江边正襟危坐颂读《诗经》的小夫子，让他高山仰止，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男孩，一样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自己居然能与他做了朋友，真是想想都开心。
宋子渊扶着曾子默重新跨上驴背
“前边有处村镇，眼看中午了，我们赶去吃午饭，”宋子渊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