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对我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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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银鞍白马度春风_204 临近

    因着家里要为几日后的秦洵生辰做准备,虽说是在宫内设宴,但自家孩子过生辰,秦家人张着两手干看着实不像话,长辈们一忙碌,自然就顾不上还在笑闹年纪的孩子,除了不方便随意夜宿别处的双胞胎女儿家,再除了个在太学念书频繁进出宫门不妥的秦申,秦泓跟秦商这两个在宫里御书馆念书的孩子,就被秦上将军很不客气地托管到了景阳殿。

    小孩子家在一处地方待不住,秦洵能安生待在太监吉庆的小屋子里等候齐璟皇苑下学,秦商就非得四处跑动去玩,秦洵懒得自己挪步,又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下学后没剩多少人走动的御书馆里乱跑,便让秦泓跟紧了他。

    小孩子家活动量大,便十分容易饥饿,小秦商往常总是在快下学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一下学就要急吼吼拉着四叔回家,正好赶上上将军府中的晚膳,大快朵颐一番,此刻下了学他三叔和三叔父还没工夫带他回景阳殿填肚子,他迈着哒哒的小脚步四处转转玩玩,忽然就揉着腹部抱怨起饥饿来。

    秦泓从袖中掏出自己还剩下的最后一个三哥给的青团:“先垫垫,等陵王殿下皇苑下学就可以回去用晚膳了。”

    秦商边说着“四叔你还有吃的呀”边迫不及待接过青团,剥开薄薄的油纸,几下就吃进了肚,不免又羡慕一回:“三叔卖身给三叔父多好啊,天天都有好吃的,不像我,爹娘说我小孩子在长身体,总是给我吃一些我讨厌的蔬菜,而且还说我也快像四叔一样换牙了,现在都不给我多吃点心。”

    秦泓敷衍他:“你长大了就能想吃什么吃什么了,三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肯定也要吃讨厌的蔬菜,也不能多吃点心。”

    然而秦商抓错了重点:“所以三叔是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卖身给三叔父了吗?”

    “呃……”秦泓不知怎么回他,左右望望忽见来等着接齐琅下学的齐珷朝他们方向走来,忙转移话题,“梁王殿下过来了,我们去问个安。”

    这会儿子苑女苑的官家子弟们下学后早已走了个七七八八,皇子皇女们又集中在皇苑里听学,齐珷在偌大的御书馆里一路走来就没见着几个学生,更别说算得上熟识的,偶一遇见两个秦家孩子,正好等候无趣,这便出言逗弄了几句,秦商答着话,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咕咕叫了两声,齐珷没忍住笑了出来,秦泓有些嫌丢人地悄悄往一旁挪了小步。

    齐珷将自己衣袖腰间拍了个遍,颇有些遗憾地张着两手告诉秦商:“可惜我这人素来只好个酒,身上没有带零嘴吃食的习惯,没法拿点什么给你垫肚子了。”

    “没关系没关系,三叔和三叔父很快就要带商儿回去吃饭啦。”秦商很是乖巧地摇摇头,忽而脑中灵光一

    闪,“梁王殿下,有人卖身给你吗?”

    “啊?”齐珷疑惑,“没有啊,怎么了?”

    秦泓直觉不好,忙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秦商接下来可能会有的童言无忌,然未等他想好说什么,秦商已经双眼放光地抱住了齐珷的大腿:“选我选我!梁王殿下,商儿卖身给你好不好呀!”

    齐珷愕然,秦泓捂面。

    秦商还以为齐珷是不满意,忙表决心:“商儿、商儿伺候你!哄你开心!把你哄得特别特别开心!你只要、只要想起来就给我几块好吃的点心就行了,我人小,吃得不多的!”

    齐珷努力憋着笑,蹲下身子来逗他:“卖身给我只换几块点心吃,你不亏?”

    秦商挠着脑袋寻思片刻,被他一说还真觉得亏,小心翼翼地加价:“那、那多几块可以吗?”

    “多几块啊……”齐珷摩挲着下巴做出细思的神色,为难道,“那我给你点心吃,你就只哄我开心,算算看就是我亏了啊,你说你人这么小,让你再做些端茶送水的活计吧,又怕你力气不够做不来,啧啧,你说说看,那我不如买你三叔那样的大人来得划算咯。”

    秦商急道:“不可以的,我三叔已经卖身给三叔父了!”

    齐珷总算绷不住脸,笑了:“小小年纪的,卖身这种胡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我三叔。”秦商老实交代,“三叔说他卖身给三叔父了,会哄三叔父开心,所以三叔父天天都供着他好吃好喝。”

    “我猜也是。”齐珷往秦商头上敲了一记,“别跟他学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他胡言乱语说溜了嘴,你还当真呢。”又笑道,“秦微之那小子,我一直知道他不着调,没想到他不着调成这样。”

    算算看时辰若无意外,皇苑也快下学了,齐珷带着两个秦家孩子去到皇苑杏树旁的小门,暮春时节杏花已不再繁盛,只余晚开的稀薄红粉点缀树上,也不再有盛春时微风一拂落瓣缤纷的景致。

    秦洵见陪着两个孩子过来的还有齐珷,眼睛一亮,忙将齐珷往边上一拉,低声问:“虎哥,你那个醽醁酒,还有吗?”

    齐珷一听就了然:“昨日那坛子没藏好,被没收了?”

    秦洵有意讨好:“可不是,虎哥真乃料事如神!”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虽然也没那么糟糕,他应了我过几日生辰给我沾沾杯,但是嘛,虎哥,你我都是好酒的人,你懂的,有那个瘾肯定就想着自己藏手里一坛,想着了就咂两口解馋,对不对?”他余光瞥着身边不远的两个孩子,又将嗓音压低几度,“听说虎哥近日流连花丛,愚弟不才,闲时调制过一瓶十全大补丸,愿献上孝敬虎哥,化入酒中服饮效用最佳,喝一杯精神抖擞,喝两杯春宵几度,天天喝雄风不

    败!”

    “你小子哪学的这副腔调!”齐珷忍不住笑骂他,越过他肩膀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又道,“虽说我倒是对你的十全大补丸很感兴趣,但我现下恐怕没这个福分。”

    秦洵刚刚“咦”了一声,肩就被人从背后揽住,他脸上笑容一僵。

    齐璟斜睨着秦洵:“我稍微不看着你,你就开始不安分了?”

    哥哥啊你走路怎么连个声都不出啊,秦洵心中叫苦不迭,讪讪闭了口不敢反驳。

    齐璟一来,齐珷就来了兴致打趣他:“听说微之卖身给你了?”

    齐璟无奈:“商儿说的?”

    这是没否认啊。齐珷大笑。

    齐琅是不会从这道小门进出的,齐璟下学出来后,几人便陪着齐珷往大门那去,果见齐琅今日在大门处寻齐珷不得,正在四处张望。

    望见齐珷身边随行的是何人,齐琅脸色显而易见地一沉,也不再等候还没近身的齐珷,转身就要自行离去。

    齐珷扬声叫住他:“不殆。”

    齐珷不开口便罢,开了口齐琅一贯也并不敢跟自己这位二皇兄太过造次,他步子稍稍犹豫停了下来,嘴上却还不想服软,没回头扬声应道:“皇兄若是有私事要忙,也不必劳烦皇兄日日来此,左右愚弟年纪不小,不是需要兄长时时看护的孩童,也省得像今日这般,既耽搁皇兄与好友笑谈,又叫愚弟在此好等。”他赌气咬重了“好友”二字。

    几人已走近齐琅几步开外,齐珷不跟他弯弯绕绕,有些不悦地点破他:“我接你来迟了你不高兴直接说我就好,又不干旁人的事,你在这指桑骂槐夹枪带棍的说谁呢?”

    齐琅被齐珷毫不客气地拂了脸面,还是在齐璟和秦洵的面前,顿时怒起,身子一转过来冲齐珷道:“我不说谁!我就是想知道,皇子皇女念书的皇苑,是谁允许齐氏皇族之外的外姓旁人随便踏足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齐珷还没来得及开口训斥他,齐璟淡淡道:“不错,是谁允许曲赫与韩盛频频借琐事进出皇苑打扰成王殿下听学的,如此不合规矩,该好好查清惩戒才是。”

    齐琅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皇苑其实并不是个禁地,只是皇子皇女们每日来皇苑听学也就是在正常下学后的半个时辰里,时间紧凑,季太傅认为没有天大的事情都没必要在这点时辰里打扰,候上半个时辰不迟,因而十分不喜在这半个时辰里的讲学里,被人随意进出皇苑拿琐事打扰,久而久之这才有了皇苑不得随意踏足的约定俗成。

    仗着家里娇宠又与皇室四殿下沾亲带故,曲赫与韩盛自从入御书馆念书起就不把这条未曾明文规定的所谓“规矩”放在眼中,时不时就爱摸进皇苑里来,瞅着中途一次小休片刻的工夫

    窜进皇苑唯一的一间学室里找齐琅说话,算着季太傅快回来继续讲学再窜出去溜走。

    他二人还喜欢故意在一众皇子皇女面前表现出他二人与皇帝最偏宠的四殿下关系亲近,有时嗓门过大的嚷嚷声扰着抓紧这片刻小休还在览阅书卷的小公主们,小公主们也很少直言。

    年长的齐瑄与齐珷因已过弱冠之年不再来御书馆听学,三四岁的齐瑀每日被母妃的贴身宫女陪着来识几个字就先回去了,刚出生没几个月的齐琛当然还没到年龄,如今御书馆里念书的皇子不过齐璟、齐琅与齐珩三位,齐璟是懒得理会,齐珩是与世无争,至于公主们,除了个嫡公主身份的昭和公主齐珊,和最受宠的昭阳公主齐瑶,今上膝下的诸多公主都没什么存在感,也就齐瑶有时被吵烦了能毫无顾忌地挥手赶人,旁的公主自知比不得四皇子齐琅受宠,压根不敢计较。

    但是齐璟懒得理会,不代表他就没看在眼里。

    若非要说外人踏足皇苑之举是“没规矩”,恐怕还轮不到齐琅先来指责他的阿洵。

    齐琅自知理亏,反驳不出,不耐地唤齐珷一句“皇兄我回去要温习功课我们快走”,不等回应掉头就先抬步。

    齐珷眉峰微微一压:“你念了这么多年书没学着规矩?还不先回来给你归城皇兄告个礼!”

    齐琅猛地回身手朝秦洵一指:“那你让他先给我行跪拜礼啊!”他怨怼间没控制好音量,几近吼叫的话音到最后都有些尖利。

    几人之间登时静默下来,齐璟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齐珷再清楚不过齐璟待秦洵有多宝贝,心知齐琅这句话出口,齐璟定然是不高兴了,齐琅也是个臭脾气,火气冲上卤脑门时说话无遮无拦,若是任由齐琅继续说出更不好听的话,惹恼齐璟就不好了。

    毕竟齐琅现在矛头直指秦洵,齐璟这人脾气一贯是好,也很能隐忍,但那是惯常,谁要是敢冒犯秦洵,尤其当着他的面冒犯秦洵,他能一点就炸。

    而像齐璟这样的,习惯了藏着心思温润示人,一旦有心计较,乃至暴怒,那就不是赔个礼道个歉就能轻易揭过的了。

    罢了,左右是自己就不该当着齐璟他们的面正齐琅的规矩,齐琅在他们面前好面子,肯听话就怪了。

    齐琅还欲继续说:“怎么,他是臣子我是亲王,他给我跪——”

    齐珷一把捂上他的嘴就拖走:“行了行了,蹬鼻子上脸了你,都惯着你还给你惯出毛病来了,走走走回去,你不是赶着时辰温习功课吗。”

    秦泓与秦商两个孩子一直默不作声跟在齐璟与秦洵两位兄长身后,早慧懂事的秦泓很能明白方才的光景事出何因,秦商则是懵懵懂懂能察觉出气氛不对劲,并不敢随便插话,

    此刻见那兄弟俩离去,就只剩他们家自己人,他抬高头瞄了一眼三叔父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扯扯三叔的衣摆问:“三叔,怎么啦,那个成王殿下是不是想让你跪下呀?”

    秦洵低下头朝他笑笑,往他小脑袋上揉了一把:“没事,他不敢,你三叔父才不舍得让我跪他。”他有意拿手肘捣捣齐璟,“是不是啊好哥哥,别生气了,你让他真做他又不敢做,还不得让让人家,给他嘴上讨两句便宜得了。”

    其实秦洵才不是什么宽容的人,他很想对齐琅的冒犯不依不饶,但想到自己若要纠缠,齐璟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他不想让齐璟心情欠佳,干脆想着狗咬我一口我不能也去咬狗,懒得跟齐琅逞这么点口舌之争。

    “他方才那句话若是说完……罢了。”齐璟想想止住没说下去,左右只是个假设,当做狠话一样放出来也无甚意义。

    方才若是没有齐珷及时制止,让齐琅说完整了那句挑衅的话,齐璟八成是要不顾刚刚下学还在陆续走出皇苑大门的皇室亲族们在场,不顾会不会被人看去听去落下话柄,非得当场将齐琅一顿收拾老实不可。

    秦商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又咕咕直叫,秦洵挽过齐璟的胳膊将他半拖着走,借着话说:“走走走快回家去,你看孩子都饿了,我也饿了,快回家吃饭!”

    两个孩子这几日被安排在偏殿睡,秦商晚间打算从正殿内室回房睡觉前,看看他三叔再看看他三叔父,像是终于恍然大悟:“我知道啦!三叔和三叔父总是睡在一起是因为三叔卖身给了三叔父呀!原来卖身还要一起睡觉的呀,那我以后先不能随便卖身给别人了,因为我还小,我晚上不回家睡觉的话我爹娘会很担心的!”

    秦洵被茶水一呛,总算有了点忏悔的意思,搓着侄子肉乎乎的小脸反省道:“看来我以后还真不能老在小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齐璟:“……你知道就好。”

    几日一晃而过,生辰前一日恰好是御书馆十日一休的休假日,生辰日当日又当然得讨个休假,连休两日,秦洵跟秦商都乐得不行,叔侄俩拼着赛着睡懒觉,秦商醒了坐起身听说秦洵还在睡,忙说着“大人都还没醒小孩子当然能继续睡”往后一倒,眼一闭又睡过去,秦洵醒来听说秦商还没醒,理所当然地说句“小孩子精力充沛都没睡醒,年纪大了多睡会儿怎么了”,头往被子里一蒙又没了声。

    齐璟拿他叔侄俩没辙。

    秦泓倒是像齐璟一样,念书与否都作息规律,待在何处都安安分分不吵不闹,是景阳殿里大小三个秦家孩子中,一殿的宫人公认最让人省心的那个。从暂住进景阳殿开始,几日里秦泓每每都在齐璟闲时勤勤恳恳跟着他学习丹青,齐璟

    这人不仅会画还会教,秦泓在丹青一道上悟性也不错,几日下来水平已是提升显著。

    于是秦洵在三月十四生辰这日一睁眼,就第一个收到了来自幺弟的生辰贺礼。

    三月十四早上,刚好在木樨进内室来收整衣物时秦洵转醒,闭着眼躺在床上哼哼,木樨闻声来到床边等候差遣。

    秦洵睁眼时就看见木樨盯着他脸古怪的眼神,他了然,懒散着声音问:“我脸上是不是又有王八?”

    木樨:“……”为什么要说又?

    秦洵悠悠一叹:“那个谁啊,幼稚。”

    是在说陵王殿下吗?跟着主子来景阳殿不少日子,木樨早已隐隐约约具备了些能够理解两位主子话中指代人事的能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