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对我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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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_166 守岁

    一顿年夜饭后佣人撤下碗盘,秦傲点着秦申的名,将其叫走私谈。

    秦傲留了话就不做等候地先离席了,秦申一愣后下意识看向秦洵。

    秦洵倒是不急不忙地用帕子擦了嘴,又在婢女端来的水盆中净了手,拿干手巾擦擦,起身离座,路经秦申座位旁时拍拍他的肩:“我送你过去。”

    秦申如释重负,忙从椅子上跳下来,跟在秦洵身后出了饭厅。

    年夜饭这种习俗,常常天色未暗就已围桌动筷,有的人家一餐用完即止,有的人家则有一直断断续续吃到过了子时迎接新一岁大年初一的习惯,秦家是前者,老国公也保持着规律的作息,吃完饭这一回去住处,怕是就要歇息到明日再见人了。

    即便是讲究些的年夜饭,一餐饭的时辰也算不得太久,此刻刚入戌时,今夜是除夕,见不着月亮,又因午后转变的落雪天气,虽已雪停,夜空却依旧昏沉不见星点,抬目望去唯一片介于黑与蓝之间的浓色,巨篷一般罩在头顶。

    不甚明朗的天气,却是因府中建筑与庭树在年时增添了许多喜气的大红灯笼,烛火被灯罩晕开的柔和光亮又投射在地上,浅浅一层积雪反出雪光,不必人再提着灯笼都能清晰映亮府中各处,秦洵借着这些明光照路,领着秦申往祖父的住处去。

    “安国公为什么单独找我?”秦申其实知道自己一个忽然冒出来的秦家义子,被秦家老家主找去谈谈话问问情况再正常不过,但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安国公秦傲这么一位为家门打下开国功勋的老将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他压不住忐忑,本能地朝秦洵寻求些安全感。

    秦洵面上倒是无甚紧张神色,一派自若道:“我今年先斩后奏地给他多添了个孙子回来过年,他找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秦申:“……”总觉得“多添了个孙子”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秦洵往他瘦削的肩上轻轻一搭手:“不必太紧张,老头子习惯板着一张脸,说话也喜欢时不时诈人一下,注意些别被他唬住就行了,至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要记着除了……”他稍稍一顿思索,“除了‘江湖事’,别的他若是问起,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嘛,你自己的私事就自己拿捏,关于我的事,你犟得过他就不用说,犟不过如实告知也没关系,不用担心我。”

    所谓“江湖事”自然是仅仅晦指弑宗而非其他,秦申也学着他的含糊说法确认问:“所以除了‘江湖事’是绝对不能说,其他都是不说最好,说了也没事?”

    “差不多,总而言之就是他不问你不说,他问了你随意,别自己主动把老底都掀给他就好,老头子现在这把年纪了,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多管我们这些小辈的事。”

    祖父的住处已入视野,秦洵停下步子,一路上搭在小少年肩上的手加重些力道摁了摁,秦申会意随之停步,秦洵指了指那道房门:“就是那间,我就不把你送到门口了,你自己过去吧,出来之后还回去饭厅那,要是我人不在那了就让家仆送你去找我——记得方才从饭厅带你过来的路线吧?”秦申点点头,秦洵便将他轻轻往前拍了一步,“那行,去吧。”

    一直目送着小少年的身影没入那道房门,秦洵才转身独自返回饭厅处。他想过就在门口候着秦申出来再带他一道回去,可惜念头刚起很快就没良心地懒于无趣等候,左右他估摸着祖父并不大会为难秦申,但对于他们会私谈多久就估摸不准,并不想在凉寒的冬夜里干等。

    今夜依照习俗是要守岁,过了子时再歇息,一般遵守这习俗的以年轻人居多,毕竟人一旦上了年纪尤其还是素日里作息规律的,很难在某一日撑着眼皮硬熬到深夜再睡,饭厅这处长辈们早已各自回去府中安置的住处,唯余秦洵这一辈人并上个家里辈分最小的秦商。

    饭厅外的庭院中央升了个暖和明亮的火堆,周围的薄层积雪被烤热融化,露出围绕火堆的一圈原本地面来,秦洵越走近,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响越清晰,景象入目时是秦淮在照看着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点爆竹玩。

    秦潇和秦渺兄妹俩不在此处,便只有秦淮一个大人在此照看孩子,据秦淮说是秦渺想要早些回房休息,又道是不敢独自走夜路怕遇上危险,多指了几个家仆跟随依旧不乐意,硬磨着同母兄长秦潇送她回房,秦潇安抚了几句道是安国公府哪里会有什么危险,秦渺含含糊糊说不清楚,却非得兄长陪同。

    说是照看,秦淮也只是倚在廊柱上,隔着些距离望着庭中疯玩的孩子,秦洵靠近身边他也没移一下视线,只低声说话:“看来是留下不小的阴影了。”说的自然是方才提起的秦渺。

    秦洵没什么反应地“嗯”了一声。

    秦淮似笑非笑:“我以为你不会同个小婢女计较的。”

    “是因为我本就不喜欢认真说话,就更不喜欢重复认真说过的话。”秦洵耸耸肩,“一回是警告,二回是强调,三回就是光说不做了,所以我还是喜欢直接动手。”

    “那个葵香丫头,你怎么就连二回都没容人家?”

    “我讨厌她。”

    秦淮挑挑眉示意他说明理由。

    “没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大概只是因为我刚回长安那时候,她是府里第一个撞上来得罪我的人,印象最深,也就尤为讨厌。”秦洵忽而笑了笑,“可能也是我太闲了,一闲得没事干,就想要自己折腾点事出来,那谁往我面前撞,自然就拿谁开刀了。只可惜秦渺还知道不能

    直接授意吩咐,只是睁只眼闭只眼放任了那个葵香,一时没找着合适的借口连带着折腾秦渺。”说到后半句时他嘀嘀咕咕,竟是颇有些失望的模样。

    秦淮无褒无贬地说了句:“真任性。”

    这少年仍是性邪,劣举恶事行与不行,从来一是揣测齐璟是否会不悦,二是审度局势,三来就是全凭喜恶,任性得要命。

    这无疑不是什么好品性,但也不得不说,这样的性子放在长安权力圈里,他还是很合适的。

    秦淮细说道:“葵香死在上将军府,总得对她家里并府中其余家仆有个交代。谷氏私下叫人来验过尸,只验出是中了即刻发作的剧毒,却没查出来到底毒从何处入身,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只道是葵香自己身子有恙忽然暴毙,给了笔银两安抚她家里人――她贫寒出身,家里还有个弟弟,据说一直跟家里关系淡薄,当年是自己离家出来找活做进了将府的,所以她家里倒也没追问什么,她死那阵子她弟弟正愁娶妻彩礼钱,将府给的那笔钱足够他这辈子吃穿不愁,拿了一大笔钱,他们家看不上那位原定的未婚妻了,婚约一毁择了个日子连夜搬离了长安。”

    秦洵好似根本没注意听长兄后头一长串话语,只在他话音落下后伸指点了点秦淮胸膛上心脏位置,表情认真地给他说解:“这里,用一根淬毒的银针。毕竟从这里入毒能最快毒发,最容易暴毙。”

    秦淮不客气地把他手指一拨:“说话就说话,少动手动脚的。”虽说秦洵肯定不会往这位长兄心口上扎一针,秦淮也压根不怕防不住袭击,但被人一脸认真地点在心口上说扎根毒针进去暴毙,显然也不会有什么让人愉快的感觉。

    秦洵也不恼,收回手时竟还微微勾了勾唇:“而且,一般为了达到暴毙的效果,我都用毒性提炼过的淬毒银针,死得更快。至于验尸时候能不能验出毒从何处入身,与毒针的粗细、甩针的力度、针尖入肤的角度都挂钩,我这回其实做得不算天衣无缝,恐怕是谷氏不想闹大事情,请来的闲杂验尸人水平不够,才会验不出来。”

    他斜目觑了眼庭中嬉闹的几个孩子,原本此处就有些爆竹的声响遮掩,孩子们还在专心玩耍,并没有顾及这边檐廊下的两位年长兄长凑近一处谈论着何事。

    秦洵才收回目光望着秦淮继续道:“若是要做得更谨慎些,其实还可以连中毒都验不出来,那样就当真是难解的暴毙了,只是这样做成本也高,毒物提炼起来很是麻烦且难得,对付一个府上的小婢女完全没有必要。”

    “这么大本事,以后打算处理谁呢?”

    秦洵望着长兄调侃的神情,缓缓眨了眨眼:“不处理谁,本来这些东西准备起来就够难了,

    更遑论够得上花费这么大工夫的人,基本都不是那么好下手的,我的破功夫就这么点水平,很多时候动手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能随心所欲杀人无形的高手。”

    秦淮轻声笑了笑,偏头去望着庭中,爆竹已经燃尽,只余最后几点间歇的噼啪声响,几个孩子已经在雪地上借着薄薄积雪打起雪仗,打发着今夜漫长的守岁时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