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对我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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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_84 代朝

    君臣并非日日早朝,照大齐的规矩,正常来说五日一朝,只是眼下入秋需忙三年一度的殿试与调官之事,秦洵回京后便看着这些日子他父兄上朝频繁许多,几乎日日皆朝,他两朝为将的老爹和十五拜官的大哥早就习以为常一年到头里总会有那么几回的加朝议事,而及冠拜为兵部郎中才堪堪为官一载的二哥秦潇显然就不那么好受了,寅时起卯时朝的日子一连数日,秦洵昨日入宫前在将军府最后一顿午膳时,见饭桌上的秦潇清俊面容上两个眼窝都泛了显而易见的青黑。

    秦潇毕竟已有家室,秦洵忍住了没不知分寸地将一句“二哥是被何方精怪吸干了精气”的荤话调侃说出口。

    虽说齐璟因病无奈缺席今日早朝,皇帝也是亲眼所见不会苛责,但对于今日上朝的文武百官而言,三殿下督巡江南事毕,既昨日回京,今日早朝绝不该缺席,风寒如何,昏睡如何,他一个被皇帝委以重任的皇子,缺了这回京后第一日早朝,未能第一时间上报督巡事宜,再如何情有可原,都是他三皇子殿下的失仪之处。

    秦洵去齐璟书房桌案上翻翻拣拣,齐璟桌案一贯收整有序,没几下就叫秦洵翻出了他昨日下午写的那份江南督巡事宜的奏折,秦洵顺道往木椅上一坐,打算先将这折子内容大致阅记,堪堪坐下,清砚手执两样物什踏入书房门来。

    “三公子莫忘了这两样。”她将齐璟的白玉腰牌和象笏轻轻放置案上。

    秦洵分眼瞥了一瞬,笑道:“姐姐贴心。”他过来书房时堪想起臣官上朝须执笏板并明示身份的腰牌,本打算取完奏折回去内室齐璟放此二物处取,谁知清砚送了过来。

    他见清砚,又问:“你来书房,三殿下那里何人陪同?”

    “公子放心,陈太医暂且代奴婢照顾殿下身侧。”清砚又从袖中掏出木梳道,“奴婢此来也是替三公子梳整一番,朝事肃严,公子仪容不可失了体统。”

    她动作娴熟又轻柔,秦洵粗粗览了折子,放下后直起脖颈由她摆弄,不禁玩笑道:“你就这么信得过我,不怕我顺走这腰牌去外头打着三殿下的旗号胡乱行事?”

    清砚轻轻叹了一声:“公子莫说戏语,三殿下身边诸多亲疏之人,也就秦三公子,是能叫奴婢全然信任绝不会于殿下不利的了。”她极快地给他半束半散将头发梳理齐整,又叹了声气,往他头顶轻轻一拍,“虽说未免孩子脾性娇纵闹腾了些。”

    秦洵好笑:“姐姐从来就不多夸我两句。”

    秦洵赶到君臣议政的太极殿时,心中估摸着早朝已然过半,他倒是不甚着急,往懒怠些说,左右已经迟了,多迟一刻少迟一刻也无甚差别,不过正经来说,早朝迟到本是臣之大忌,万

    一不巧撞上那日皇帝心情不舒爽,一句话就能将人拖出去打板子,革职都不过。

    秦洵不过是仗着本就非在职臣官自行代朝,皇帝又知晓他安顿病倒的齐璟才耽搁,以及,这一国之君对自己这大家之子素来宽待的所谓“圣宠”,他无所顾忌罢了。

    他不无厚颜地想,既然皇帝陛下连取他性命的事都明着干过了,那就别怪他也明目张胆肆意挥霍皇帝陛下予他的厚待荣宠。

    在太极殿殿门,秦洵被守门的侍卫们拦下了。

    秦洵“哦”地一声自敲了下额,一手执象笏,一手解了腰间白玉腰牌递给他们看。

    大齐的特权通行令牌为上刻“御”字的金制通行令牌,执之可自由出入整个皇城除未央宫内议政太极殿与帝居宣室殿以外的任何地方,皇帝只在数年前赏给了秦家三公子这样一块通行令牌。普遍而言,外臣在宫内通行皆须腰牌,上刻姓名身份,见守殿侍卫出示后劳其通报殿主子,得允方可入内,腰牌材质也依官品等级而分,皇室亲族佩白玉腰牌,五品以上官员佩绿玉腰牌,五品以下官员则只可佩木腰牌。

    秦洵毕竟是第一回上朝,虽身为重臣之子多少知晓那么点规矩,到底也没亲身实践过,初至这处庄华的太极殿,不免有些生疏。

    白玉腰牌,侍卫不敢触碰,只就着秦洵摊开的手掌瞧了一眼,惊道:“三、三殿下?可公子您是……”

    秦洵笑眯眯地将腰牌挂回腰间,道:“有劳几位进去禀报一声,就说三殿下告病,秦微之代其上朝。”

    侍卫不敢耽搁,匆匆往太极殿内进去了一个。

    秦洵摩挲着手中象笏耐心等着,说来这早朝议事时臣官手执之笏板同通行腰牌一般,亦分品级,皇亲与五品以上官员执象笏,五品以下官员则执木笏。秦洵手里这块齐璟的象笏,许是多年经手摩挲,光滑莹润,触感极好。

    侍卫进去得有些久,好一会儿才出殿来,朝秦洵毕恭毕敬行了礼道:“秦三公子请。”

    秦洵笑道了句“多谢”,大步踏入太极殿,正前高台之上皇帝端坐龙椅,其下文武百官分列殿内两侧井然跪坐,此时君臣无言,皆将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投向那身形颀俊阔步进殿的红衣少年。

    少年年纪尚轻,妍容含笑,虽初至此殿,然毫不露怯,大家之子气度尽显。

    秦洵余光瞥过众臣各异的神色,还瞥见他父亲舅舅与二哥惊讶的模样,以及他大哥秦淮一副要笑不笑的玩味神情。

    他目不斜视,唇边噙着得体淡笑,径自走向殿正中,一撩衣摆朝高台龙椅上那九五之尊跪拜行礼:“臣秦洵,叩见陛下。”

    “微之平身。”皇帝朝座下抬手虚扶。

    “谢陛下。”秦洵起身,双手执

    象笏于胸前,稍稍垂首弓腰道,“禀陛下,三殿下小染风寒卧床昏睡,私以为江南督巡事宜不可耽搁上报,臣斗胆,取三殿下通行腰牌,今日代其上朝呈递奏折。”

    皇帝还未应话,右相曲伯庸却已出声:“老夫且问秦三公子,是以何身份代三殿下上朝?且不言秦三公子尚无官职在身,即便是有,以臣身代皇子上朝,岂不僭越?”

    “右相。”皇帝显然有些不悦,“方才朕已言明,今辰归城陪同其母生产着了凉气,是在朕眼皮子底下昏过去,朕已心疼万分,本想江南督巡事宜姑且放上几日,微之懂事,及时将之代为呈上,右相何必思虑太过。”

    皇帝不悦估摸是不悦曲伯庸多年权重胆肥,在皇帝开口前肆意插话,不过这么一番话倒是叫秦洵大致摸清楚为什么方才在殿外等候侍卫进来通报等了那样久,八成是说他秦微之来了有人不满同皇帝多言几句耽搁了。

    皇帝自然是会偏袒他的,这么多年了秦洵若是一点也摸不清皇帝心思,那他未免愚钝不堪,假如齐璟是自己在殿上病着,秦洵忽然出现来这么一出代为上朝叫皇帝措手不及,那皇帝多半是心中不快的,但是齐璟当着皇帝的面那样昏倒过去,皇帝心中有数,见秦洵代朝,在皇帝眼中便可视为是识大体顾大局了。

    皇帝应付完曲伯庸,果真赞了秦洵几句识大体云云,便令身旁大太监吴公公下去取了秦洵呈上的奏折,细细翻阅了前几页,忽出声问秦洵:“微之,原本归城启奏,朕是须就奏折事务详问一二,今日是你呈递上来,你可否代为应事?”

    “禀陛下,臣当日与三殿下同在江南之时,仅对三殿下平州事务略有耳闻,若论三殿下此番督巡江南全数事务,臣恐难与陛下细道。”

    “哦?”皇帝将手中奏折翻了一页,目光却偏去看座下正中的少年,似笑非笑,“微之代归城呈递给朕这本奏折,却未将其先览阅一番以备应朕所询,可是有些不够周全啊。”

    “臣惶恐,不敢擅阅圣奏。”秦洵腰背又弓深几分,垂着头隐去眸中精光。

    他当然是把这折子看过了,那是为了心中有数,他代齐璟上朝皇帝不会在意,甚至许是还能对他有几分赞许,可只要他明言一句他这么个朝臣之子已经提前看过皇子殿下呈给他父皇的奏折,秦洵相信眼前这位皇帝陛下能当即暴怒将自己治罪。

    他如今清楚地明白,在大齐当今皇帝陛下的厚待荣宠之下,自己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什么能放上明面折腾,什么只能暗地里私自捣鼓。

    但秦洵也不能真一问三不知。他今日这样明目张胆地以“代三殿下上朝”的旗号来这太极殿,文武百官心下皆怀思量,几乎人人皆明

    了他秦三公子秦微之与三皇子齐归城同船而渡,若他初次上朝当真什么也说不上来,只做个呈完奏折杵在殿上的木桩子,今日来太极殿一趟便算废了,于他于齐璟都不免叫人事后暗讥。

    秦洵识趣,皇帝便愉悦不少,顺势就问了他一些平州事宜,他仅以私阅的齐璟写在奏折上诸事应答,拿捏得体地掺些己见,皇帝颔首,状似随意地命他姑且退去平日齐璟上朝跪坐之处,道既是代归城上朝,便歇在归城的位置上。

    秦洵在身后两侧官列中隐隐惊奇的碎语交谈里波澜不惊,微微笑着行礼谢恩,当真落落大方过去跪坐在了齐璟的位置,稍稍偏头朝右旁的齐瑄齐珷递了个笑,再往左方偏头,对上了面貌阴柔的小少年一双隐隐淬着怨毒的眼眸里。

    大齐少年,多是未及冠时念书,二十岁及冠后才谋官路,除了个别像皆为十五岁拜官的奚广陵和秦淮那样鲜有的惊才之人。皇子不然,明面上说皇子亦是及冠上朝,而实际上皇子的上朝资格都是他们皇帝老爹应不应允一句话的事,自然是看各个儿子的才能与受宠程度了。

    皇帝偏爱齐璟,齐璟也的确出众,在秦洵幼时还在家中为饭后点心不合口味而耍脾气时,未满十岁的小齐璟已经得他父皇准允规规整整地立于朝臣列前跟着上朝了。

    在小齐璟上朝没几日后,以右相曲伯庸为首的朝臣道陛下允三殿下越过两位年长数岁的兄长独一人随同上朝不合礼数,皇帝舍不得三儿子,顺口就允了皇长子齐瑄与皇次子齐珷的上朝资格。

    而四皇子齐琅,是在知晓齐璟得允上朝后心下难平,仗着娇宠同皇帝软磨硬泡了好几年,十岁出头才得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