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仙魔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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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光其实是灿烂的。

    极少降临的雨水也是珍贵的。

    夜晚的繁星是璀璨的。

    碧空中的流云是恬淡的。

    原野中的动物们是机警的。

    黑暗中的肉食者是残酷的。

    ……

    但是这一切,都和它没什么关系。

    因为,它只是一堆枯骨,不知何年何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它死在了这里。

    有人挖了个浅坑,匆匆用浮土掩埋了它的身躯,但是没过多久,就被野狗们拖了出来,撕碎。

    腐肉的味道招来了食腐的猛禽,但这次它们没有打过凶猛的野狗,只是匆匆抢了些腐肉便远远的飞开。

    大片的苍蝇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以几何级的速度在野狗们吃剩下的残骸里繁殖了起来。

    细菌也尽到了它们的职责,骨头上附着的烂肉成了它们的乐园,没用多久,在昆虫和微生物的共同作用下,所有能被消化的东西便已重回了自然地循环。

    一颗骷髅头被野狗们拖到了离浅坑几百米远的地方,有毛发的地方并不可口,所以野狗们匆匆将能吃的地方啃过之后,便把它丢在那里,那颅骨太硬,里面的脑子也已经成为细菌和昆虫们的美餐。

    十几天之后,一场此地少见的雨水落下,除了沾染着黑色污渍的骨头,这个人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所有痕迹,都已经消失了。

    雨水的滋润下,一株小小的黑色植物,从骷髅黑色的眼眶里长了出来,很快开了一朵黑色的小花,小花也很快枯萎,腐烂,消失不见。

    骷髅被从它下面生长而出的一蓬野草所缠绕,静静的用它黑洞洞的眼眶望着天际,其实不是它望着天,那只不过是由于野草的生长和支撑,使它恰好保持了这么个姿势而已。

    不过这也没坚持多久,在一只小小的食草动物不断拉扯啃食下,骷髅头被拽了出来,那小兽被惊走,一只似狐非狐的肉食动物被引来,嗅了嗅,便失望的又离开了。

    起风了,天空黯淡下来,翻滚的雷声如一辆碾过虚空的战车,从远方疾驰而来,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的打在骷髅上。这是这片地区极为少见的雷暴,狂风驾驭着雨水,似被天神挥动的神罚之鞭,无情的鞭挞着大地,灼白色的闪电时不时的将天地间化为一片惨白。

    骷髅被风雨催动着不住摇晃,不时的骨碌骨碌滚上几圈,有时两个空洞的眼窝望天,但很快便保持不住姿态,又被风雨吹翻,在泥泞的大地上漫无目的的滚动着。

    天空刷的一白,一道闪电击中了骷髅极近处的地面,翻卷的冲击波和气流将它高高抛起,似乎是风雨中的神明突然起了玩心,又一道闪电自空而下,好巧不巧的命中了空中飞旋的骷髅。

    携着天威的闪电威力是巨大的,野狗们啃不动的颅骨在拥有强大能量的闪电面前,也不过是个脆弱的鸡蛋壳,霎时就被劈出了细密的裂纹,之后便被狠狠的抛落在地,顿时滚出去好远,恰好又落回到了一开始埋葬它的浅坑里,那里还有野狗们吃剩下的脊椎,骨盆和散落的肋骨,其他的部分,则在它们当初的撕扯和追逐中,散落在周边几百米的范围内。

    甚至有些细碎的手骨脚骨,已经被吞进了肚子里,又随着粪便被排泄出来,散落于方圆好几千米的地域内。

    这附近,都是那群野狗的地盘。

    骷髅滚落在浅坑里,被一块骨盆挡住,又恰好面孔朝天,眼窝和鼻洞里都在徐徐的往外冒着白烟,那是雷击带来的高温蒸发了骷髅中的水分。

    调皮的神灵似乎对这个一击之下便满是裂痕的“皮球”失去了兴趣,雷声和闪电滚滚而来又呼啸而去,只是降下的雨水将这堆骸骨泡在了水洼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行路的苦行者僧路过这里,看到了几乎已经变成平地的浅坑中的那堆骸骨,苦行僧停了下来,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他以此处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搜索了几百米,竟然让他找到了几根粗壮的腿骨和臂骨,他也不知道这几根散落的骨头到底属不属于同一人。

    不过无所谓了,普度众生之心不变就成了。

    苦行僧将这些骨头归拢到一起,又在浅坑的基础上往下深挖了不少,点点头,将这些骨骸放入坑中,小心翼翼的捧着满是裂痕,却还未粉碎的骷髅,恭敬地把它摆在了骨骸的最上面,念了一段超度的经文。

    僧人用砂土将这些骸骨掩埋,堆了一个小小的坟堆,用几块石头,压着几片树叶放在了小坟的顶端。双手合十再鞠一躬,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了远方。这小小的无人见证的善举,只是他漫长修行苦旅中最不起眼的善行之一罢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没人知道过了多久,这片人迹罕至的荒原,草枯了又绿,土干了又湿,地上的野狗们繁殖了好多代,也迁徙到了不知何处。

    除了在地上打洞的虫子,再无任何生灵知道,此处曾经有那么一堆骨骸,苦行僧为它立的那一出小坟,早已在风雨的侵蚀下消失无踪。

    这便是自然地生死循环,没有什么东西会永不腐朽,没有什么人不会被忘记。

    深埋在地下的骷髅,泥土的污垢已经侵入了它细密的裂纹里,在渗入土中的雨水和砂土中的矿物质作用下,骷髅上的裂纹渐渐被染成了黑色,而其他的地方却越来越莹润,如果此时有人把它挖出来,或许会以为这骷髅是一件精心烧制的瓷器。

    可所有的以上这一切,又和它有什么关系呢?

    它只是一件物品,无知无觉,无喜无悲,无论自然或人工对它造成了什么改变,它也只能被动的承受,没法发表自己的意见,没必要发表自己的意见,也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它只是一件死物罢了,和砖瓦泥土并无什么不同。

    直到这一天,骷髅那不知沉寂了多少年的眼窝里,亮起了两团细小的绿色火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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