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蹉跎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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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少男少女

    据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由此还引出一篇凄美的故事。讲的是你爱的姑娘是条人鱼,只有七秒的记忆,七秒后她忘记了你。日复一日,你游溯于蔚蓝的海里,游溯于一个又一个七秒的轮回。终于你累了,结婚生子,两忘于江湖。当你老了,经过那片海,看见她镀着灿灿的夕晖凝视着你,宛如初见。她忘了你是谁,也忘了为何在此日夜守候。你爱过的七秒,是她的一生。

    此时此刻,汪凡真希望人的记忆也只有七秒。这样他就没必要在老妈压抑不住的笑声中犹犹豫豫地走出房间。老爸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表情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扫过的眼神怎么看都有那么一股遮也遮不住的笑意。

    汪凡只能尽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坐在沙发的一端看电视。春晚已经开始,落在汪凡眼中,满满的旧色调。

    按照这些年的习惯,老爸会选择守夜。汪凡没那么好的精力,总会早早躺进被窝里去。九三年电话不普及,自然也就不会有深恶痛绝却又不能免俗的短信轰炸。再则从爷爷去世后,汪家的家业看着越来越大,影响却越来越小了。

    等到全都收拾好,汪妈催促着汪爸去门外放关门炮。

    汪凡跟着出去看了看,发现屋外已经一片雪白。夜里风不大,鹅毛般的雪花在灯光下泛着灿色的光芒。

    远处天空中依然有烟花绽放,如花卉流星。

    院子里的柿子和石榴树的枝叉割裂了夜空,夜色遮盖不及的天穹犹如一幅规模宏大的油墨画。

    又是一年除夕到,这是他的十八岁的开始。

    关门炮要放三个,特别大特别响的那种。经常是一炮下去,房间里的酒瓶子也会跟着颤动。如果房间里的钟表螺钉松动,被震下来也是有可能的事儿。

    当走廊上新换的高亮度灯暗下去的刹那,汪凡站在风雪之外,仰望着一瞬间变得愈发漆黑的夜空,有种想要立刻飞到纪小宁身边的冲动。

    汪凡所不知道的是,在旁边那栋那栋若隐若现地掩映在夜色和大雪中的房子里,他所思念的那个女孩,正垂着头半靠在床头板上,手中无意识地绞着手掌大的大头娃娃,心里半是甜蜜半是埋怨。

    她没想到到厨房一个来回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世界似乎变了一个模样。她初始看到妈妈脸上古怪的笑意,还以为自己身上不小心粘上了灰尘。直到自己离开时根本没挂断的电话忽然响起,里面传出伯母的声音,她才开始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妈妈赶在自己之前,抢过了话筒。她懵懵懂懂地坐在爸爸旁边,一直很期待的春晚也看不进去。妈妈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她依然听到了自己和王凡的名字。她甚至有些佩服自己的耳力,明明比电视声音小了那么多,自己竟然仍能听到一星半点。

    老妈时不时投过来一两道审视的目光,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爸爸的话格外的多。她心不在焉的敷衍着,心想等妈妈打完电话自己一定要找汪凡问问,这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如同有只猫爪子在挠心挠肺。

    她之前还从来没遇到过汪凡挂掉电话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她明确说了等她的情况下,她总觉得一切都变的怪怪的。

    原本一直期待的春晚也没心思去看,她偏执的认为这都是汪凡惹的祸。

    要是没去拿水果就好了。纪小宁暗暗叹了口气,恨恨地盯着桌子上的水果盘。三四个大红苹果上还挂着水珠,这是她刚刚端过来的。旁边放着她和汪凡最喜欢吃的橘子,再边儿上的香蕉有些青。

    花生是在汪伯伯家炒出来的,如今已抖尽了沙砾。老妈每年都要做的油炸焦叶子,她不喜欢,也不仅仅是焦叶子,凡是油炸的东西,她大都不感兴趣。

    纪小宁安安静静地看着电视,心神却在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妈妈这次通话时间竟是前所未有的长。

    因为话费昂贵,通常能一句话说完的事儿很少用两句。纪小宁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儿,能让一向勤俭持家的妈妈不在意这种浪费——更为关键的是,隔壁就是汪伯伯家,仅仅隔着一堵墙!

    如果不是因为是除夕夜,纪小宁觉得妈妈跟汪伯母两个人,指定早凑到一块儿去了!

    她直觉的认为,这些反常应该跟自己有关,却又找不到头绪。

    直到妈妈放下电话,转弯抹角地问些关于汪凡和自己的事儿。大半个钟头里,绕了好几个弯,才模模糊糊地点出了汪凡说出的话。

    理清妈妈话语里意思的那刻,她觉得脑袋中轰的一声,嗡嗡直响。

    心中有惊惶,更多的是羞赧。

    她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只知道脸上烫的厉害。妈妈跟着过来,坐在床头上。从脚步声中,可以听到爸爸走到门口又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的带上。

    纪小宁有些不敢抬头,有种做坏事正好被抓到的窘迫。脑子里乱乱的,妈妈说的什么也没有听清,大概是——不反对吧?

    等到妈妈离开,纪小宁才敢动了动。方才全身肌肉僵硬,现在放松下来,只觉得浑身疼的厉害。心想汪凡真的可气,难道他就不能确认下是不是自己再——再说那种话吗?

    平时那么多的时间在一起,也没见过他对自己说过、写过什么。

    想到这,心里更加的烦乱。她赌气将手中的小布偶扔的远远的,看着它在床的那段滚了好几圈,终于肚皮朝上躺在那里。

    这也是汪凡送自己的,有好多年的历史了。并不算多么珍贵的小东西,是从地摊上淘来的。依稀记得那天两个人闹别扭,吵的很凶——额,应该说自己看起来比较凶。自己故意不理他,汪凡就背着装了两个人书本的大书包低着头默默地跟在后面。至于为什么吵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倒是汪凡蹲在北海路边上,小小的人儿在缭乱的货物中仔仔细细挑选的侧影,以及努力将布偶递过来时紧抿着嘴唇的表情,始终倒映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这么多年,大头布偶一直被她放在床头上,几乎成为了一种习惯。其实还有一只黑色的,搬家的时候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记得自己当时闷闷不乐了好久,老妈还以为自己犯病了,差点连夜把自己送进医院。

    愣愣地盯了一会儿,纪小宁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声音,慢慢挪过去,把大头布偶轻轻捡了起来,瞪着眼用力戳了戳布偶的鼻子,俨然一副手中的不是小布偶,而是汪凡本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