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 化身灾难 Chapter.17 【北堡的天空】
“王骇？你这家伙怎么还没滚蛋？”
看着从通风管道挣扎爬出的王骇，江乱皱了皱问道。
王骇从一开始就察觉得到面前这位小老板的动机不像所描述的那么云淡风轻，尤其是在赌场挥金如土时的模样……哪像是个斤斤计较来讨债的？在狗舍里，对方那不计后果、胆大妄为的表现更是让他确定了猜测。现在一看，果然，这比“债”并不单纯。
他抱着大蛋，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小老板小老板，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过节，这个混球平时确实人贱心黑好色贪财欺男霸女偷鸡摸狗的，可能在哪里得罪了你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道歉但是、咱们也用不着这样你死我活的吧……”
“道歉？道歉有用还要乱葬岗干嘛？”江乱扫开挡在面前的阻碍，“这是我和他的恩怨，不关你的事，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听见没有？”
倒在一边的王骇却是连滚带爬的又抱上了少年的腿，闭紧双眼缩着脖子道：“怎么会没关系？这混球是我和大蛋一起带着长大的弟弟，是我的亲人啊！北堡里还有几个人能有亲人的？”
一句话戳得江乱站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来。“那你就更不该拦着我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话语透露出的言外之意，王骇松开手又跪着走到了江乱的面前，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一连数个。“求求您了，小老板，大发慈悲，大发慈悲，仁慈一点吧，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条命好吗？求求您了！”
见主人如此，旁边的大蛋也是伏在地上发出阵阵的哀鸣。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它没法龇牙咧嘴。
揪住瘦猴的后领口，江乱狠声道：“你的面子？猴子，你可别太看得起自己！”说完又将人丢到了一边。
定了定心神，他刚要动手，却是又被抱住了腿。
“滚开！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求您了！小老板！”
“你为你的亲人求情？那谁替我被一枪打死的老爹求情？你的好表弟杀了高等市民嫁祸给我，害我家破人亡变成现在这鬼样子！谁他妈替我求情？啊？！”
听了江乱的话，王骇一时间也慌了神：“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小辟干不出这种事的！一定是误会了！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滚开，再拦着我，信不信我连你一起宰了？”
“如果非这么做不可的话，那就动手吧！”王骇撑开了手挡在地上抽出的王辟面前，将胸膛袒露给了面前杀意正浓的少年，眼神中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坚定。
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给背后的这个混球求饶了。还以为他已经长大了呢。
“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就来啊！”
“如你所愿！”
针锋相对的咆哮之下，犹豫中的匕首反是被激起了砍杀的决绝。寒芒落下……却是被是一只打手握住了手腕。
“够了！阿乱！”
身后响起的声音顿时让江乱上头的怒意褪减了大半，随即回头看去，是一张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熟悉面庞。“离…离叔？”
按两人的年龄来论，他叫二十多岁莫离一声哥也就足够。但因为对方和老江总是称兄道弟，所以他也就更习惯了叔这个称呼。
“阿乱，就算迁怒于他，你老爹也回不来了。”像是同时劝说自己一般，莫离沉默了数秒才接着说：“至少，老哥他不会希望你为了他变成一个刽子手。无论何时，杀戮都不是值得称道的事。”
“离叔……”
十七岁的孩子最终还是忍不住，收起了匕首，上前抱了抱如今唯一还算得上长辈的人。
短暂的重逢拥抱过后。
“那离叔你这是？”江乱看着对方手中那沾满鲜血的阔剑问道。
“我们不一样。”
“……”
“我是兵，黑蟒帮本来就在清剿的任务计划表上。只是提前了一点，”显然，外面刚刚发生的战斗相当惨烈。莫离又补充道:“臭小子，你以为这里出事了，黑蟒帮那么多人，全都会无动于衷吗？”
摸了摸大侄子的后脑勺，莫离这才从正面打量了一下他。说实话，如果刚才不凭声音，一眼他完全认不出眼前的人就是过去那个笑得像阳光一般灿烂的少年。“阿乱，这两天你…怎么过来的？”
忍住倾诉的冲动，江乱反问道：“叔，你又怎么会在这的？”
他从离叔表现出的讶异看得出，这场重逢不过是个巧合而已，而离叔到这应该还另有所图。
“受人之托。”被这么一提醒，莫离快步走到了厅堂的舞台之上，一个个解开那些被强绑来的女孩。他扶起其中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孩，拿出从连华身上找到的合照比对了一下。
“你就是华哥的养女了吧。”
见女孩神志不清的模样，莫离不由紧了紧手中的阔剑，但最终还是将它收回到腰间。背着女孩回到江乱身边：“阿乱，我相信你是无辜的，跟我走，先离开这里，没事的，跟着我什么都不要害怕。”
走出一段路后，他才察觉少年并没有跟上自己的脚步，这让他心头一跳。
“不了，叔。”
“你…你说什么？”
没有回答莫离的疑问，江乱喃喃道：“时间快到了。”
莫离转身向少年望去，暗淡的灯光中，他仿若错觉的看到了那张脸上斑驳的沧桑。阿乱，他本来就是个有些早熟的孩子啊……
“阿乱，你说‘不了’是什么意思……”
“就不是他不会跟你走的，蠢，怪不得被我那么容易的就混进城来了。”
大厅中毫无征兆地卷起了清风，风中，那位悄悄从地上爬起准备偷袭的光头佬猛地捂住了喉咙又跪倒在了地上。再循着说话声看去，舞台下正中央那个本属于龙头的位置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人影落落大方地坐在那里。又或许，他已经在旁边等了许久了。
江乱没有回头也知道，那是他的债主来了。东西该还了。
“你是那头灾！”莫离认出了来者，轻轻放下女孩，右臂反手一甩阔剑，剑刃仿佛凭空砍中了什么。下一秒，对面的沙发便被截成了两半，碰撞的冲击一直持续到在舞台上留下一道狰狞裂缝。
见两人交锋，江乱连忙回身冲着林愧喊道：“住手！别动他！”他从未亲眼见过莫离的实力，而面前的白毛灾可是突破了整个内堡的防线，他自然不希望离叔与其发生冲突。
从残破的沙发上站起，林愧缓步走向少年，嘴里自语道：“把这样的人包上蓝皮送去当看门狗，北堡政权果真是烂到根了。”
他来到少年身旁，依旧是那种淡漠的口吻：“你的第二个目标就在这里，还不动手？”
江乱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惊疑不定的离叔，又瞥了一眼抱着王辟满脸惶恐的王骇，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们走吧。”
“你不会后悔的。”林愧冒出了句有头没脑的话后便走向了与大兵相反方向的通道。
“谢谢！谢谢小老板！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我会记住的！”跪在地上的王骇感恩戴德地又磕了几个头。
蹲下身，江乱掏出所剩的所有金尔塞在了王骇手中：“记得给那边的鸡冠头一点医药费。”起身，便跟上了林愧，朝着另一边的出口走去。
“阿乱？回来！到我这来！阿乱！”
莫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大侄子居然跟灾混在一起？那么…人真的会是他杀的吗……不！不可能！绝对不会是的！
但无论如何，他也一定要抓住这头灾。这本就是他的职责，也只有抓住这头灾，才能保得住小风。用自己去顶罪，那实在是下下之策。
握紧了手中的阔剑，他正准备追上去，却只听见伴随着风的呼啸一连串的脆响——所有的灯碎了。大厅陷入黑暗之中。
“阿乱！回来！阿乱……”
“乱？奇怪的名字。”
走在黑暗中，林愧说。在之前，和那个旅店老板的长谈中，对方还从未提起自己儿子的名字。
“行了，我的事办完了，灾种可以还你了。”江乱发现即便在如此的漆黑之中，自己依旧可以看得清周围的一切，这又是所谓的灾种对人体的改造吧？但他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别急，离二十四小时，还有几分钟。”
到了现在，灾反倒是不急了。江乱也没再说话，就静静地在后面跟着。
“昨天，你在手刃仇人的时候，我在附近逛了逛，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想知道吗？”
不要说是现在的江乱，即便是在茶会上，那冷漠得不带情绪的声音也不会勾起任何人好奇。
于是林愧只有自顾自地往下说：“有个侍女，趁着夜深偷偷将一个布袋丢到了孤儿院门口。我看了看，那袋子里，装了很多值钱的东西。北堡的侍女，应该也不是高薪职业吧？”
见江乱依旧没反应，林愧继续说道：“接着，她就去了教堂，忏悔了很久，声音还挺好听。她和牧师谈了一会儿之后，又好像决定当修女了。”
江乱不明白白毛灾为什么会说起这
些莫名其妙的琐事，抬头见间，却见对方掏出了一样物品。
“差点忘记，那袋东西里，我还找到这个。能看得清楚？”
“这是……”
清楚得不能再清楚……这是他的公民证，和学生证一起丢失的，为什么会在这白毛灾手上？又或者说为什么会在……等等，侍女？
一时间，白毛灾刚才那番没头没脑的言语浮现起了关键词，财物、声音好听、忏悔……侍女！那个侍女！那家烩萃八方的侍女！江乱飞速运转的头脑很快便将几个关联词串联起来，于是他得到了一个貌似荒诞而又令人心惊的结论。
那天，他的确是和惜木一起看到了“上等人”和那名侍女的纠纷，甚至当时他都猜到了那两个人渣可能对侍女产生非分之想……
如果说，两个人渣之后真对侍女做了什么呢？如果说，她情急之下自救或者被救了呢？如果说……死了两个“上等人”之后，手边恰好有一张在餐厅内打扫做工时拾起的学生证件呢？
这时候，会发生什么？
不是王辟？
这时候，陷入深思的江乱又听见了白毛灾在他耳边引爆的炸弹：“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事实上，我就是那个开导她的牧师。人是她的老板在她受辱时偷袭杀死的，为了活命，他们用上了那天恰好捡到的学生证。”
“怎么…怎么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怎么是这样……”挣扎了几下，江乱最终接受了事实。
“怎么样？想明白了？我把她、他们留给你了，灾种还能再借你一个小时。”林愧说。
“动手吧，杀了我。”
“下不去手？因为你知道那其实也是个可怜人？的确他们算是无辜的，而你也是无辜的。那究竟是谁的错？”
“闭嘴……”
林愧就像没听到对方无力的抵抗，继续道：“经历了这么多，你还觉得这座城市是什么有序城市？还觉得在这里只要努力就活得好？觉得那座高墙之后就是你想要的未来？”
“混蛋……我让你杀了我！”
林愧一手便按住了少年的头，强迫着他听自己往下说：“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老爹那么希望你能离开这里？如果这里真是完美家园的话。”
“将公民分按贡献分等分层？谁给的权力？人生来平等，即便最终走到的高度不同，那也是每个人自己活出的人生。没有人有权力给他们分化等级！居然还恬不知耻的筑起了高墙来分内外城！所谓的秩序城市，不过是统治者制造出的假象，活在这样明目张胆的囚笼里，只有蠢货才会毫无自知，逆来顺受！”
第一次，江乱感受到了白毛灾情绪的波动，那是愤怒和不甘。
“那个侍女做错了什么？你又做错什么？再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模样。还有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只要给内堡的管理者一点好处，就能在外堡为所欲为。”林愧松开了手，“承认吧，这座城市早就病入膏肓了。”
突然之间，通道又安静了下来，黑暗中谁也没有出声。
良久后，才由林愧打破了僵局：“算了，时间到了。”不知何时，借给江乱的匕首已经又回到了他手上。
“我还有另一个选择，对吧？”
倚着墙，江乱长叹了一声，用不着回答他也知道答案。如果没有，早在昨天，甚至在那场车祸里，他就死了。
“白毛，借条延期，”他指着心脏说，“我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们口中的世界。”
“利息呢？”
“我可以为你办事，如果我做得到。行吧？”
林愧没有作答，只是将匕首收回袖中转身走去。已经好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今天说得太多，接下来要休息几天了。
乘坐着黑蟒帮龙头和大鳄专用的电梯，两人回到了地面。走过一条倒着十多名打手的长廊，即将推开最后一扇门离开绯色曼陀罗时，林愧停了下脚步道：“听你老爹说的，你很喜欢这里的蓝天白云，准备好，最后再看它一次。”
迈出门外，江乱照白毛灾所说的那样，抬起头看去，一时间愣在了那里，呼吸都不自觉停滞了一秒。
曾经熟悉的天空支离破碎，剩下的是什么？一个巨大的穹顶而已，仅剩的投影彻底暴露了“蓝天白云”的真正面目。
原来，在谎言“之下”生活了这么久啊。
“那是你干的？”
就在江乱放下心中的执念，长长舒了一口气时，突然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嘿！看看，我们找到了谁！”
（本章完）
看着从通风管道挣扎爬出的王骇，江乱皱了皱问道。
王骇从一开始就察觉得到面前这位小老板的动机不像所描述的那么云淡风轻，尤其是在赌场挥金如土时的模样……哪像是个斤斤计较来讨债的？在狗舍里，对方那不计后果、胆大妄为的表现更是让他确定了猜测。现在一看，果然，这比“债”并不单纯。
他抱着大蛋，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小老板小老板，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过节，这个混球平时确实人贱心黑好色贪财欺男霸女偷鸡摸狗的，可能在哪里得罪了你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道歉但是、咱们也用不着这样你死我活的吧……”
“道歉？道歉有用还要乱葬岗干嘛？”江乱扫开挡在面前的阻碍，“这是我和他的恩怨，不关你的事，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听见没有？”
倒在一边的王骇却是连滚带爬的又抱上了少年的腿，闭紧双眼缩着脖子道：“怎么会没关系？这混球是我和大蛋一起带着长大的弟弟，是我的亲人啊！北堡里还有几个人能有亲人的？”
一句话戳得江乱站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来。“那你就更不该拦着我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话语透露出的言外之意，王骇松开手又跪着走到了江乱的面前，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一连数个。“求求您了，小老板，大发慈悲，大发慈悲，仁慈一点吧，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条命好吗？求求您了！”
见主人如此，旁边的大蛋也是伏在地上发出阵阵的哀鸣。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它没法龇牙咧嘴。
揪住瘦猴的后领口，江乱狠声道：“你的面子？猴子，你可别太看得起自己！”说完又将人丢到了一边。
定了定心神，他刚要动手，却是又被抱住了腿。
“滚开！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求您了！小老板！”
“你为你的亲人求情？那谁替我被一枪打死的老爹求情？你的好表弟杀了高等市民嫁祸给我，害我家破人亡变成现在这鬼样子！谁他妈替我求情？啊？！”
听了江乱的话，王骇一时间也慌了神：“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小辟干不出这种事的！一定是误会了！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滚开，再拦着我，信不信我连你一起宰了？”
“如果非这么做不可的话，那就动手吧！”王骇撑开了手挡在地上抽出的王辟面前，将胸膛袒露给了面前杀意正浓的少年，眼神中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坚定。
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给背后的这个混球求饶了。还以为他已经长大了呢。
“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就来啊！”
“如你所愿！”
针锋相对的咆哮之下，犹豫中的匕首反是被激起了砍杀的决绝。寒芒落下……却是被是一只打手握住了手腕。
“够了！阿乱！”
身后响起的声音顿时让江乱上头的怒意褪减了大半，随即回头看去，是一张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熟悉面庞。“离…离叔？”
按两人的年龄来论，他叫二十多岁莫离一声哥也就足够。但因为对方和老江总是称兄道弟，所以他也就更习惯了叔这个称呼。
“阿乱，就算迁怒于他，你老爹也回不来了。”像是同时劝说自己一般，莫离沉默了数秒才接着说：“至少，老哥他不会希望你为了他变成一个刽子手。无论何时，杀戮都不是值得称道的事。”
“离叔……”
十七岁的孩子最终还是忍不住，收起了匕首，上前抱了抱如今唯一还算得上长辈的人。
短暂的重逢拥抱过后。
“那离叔你这是？”江乱看着对方手中那沾满鲜血的阔剑问道。
“我们不一样。”
“……”
“我是兵，黑蟒帮本来就在清剿的任务计划表上。只是提前了一点，”显然，外面刚刚发生的战斗相当惨烈。莫离又补充道:“臭小子，你以为这里出事了，黑蟒帮那么多人，全都会无动于衷吗？”
摸了摸大侄子的后脑勺，莫离这才从正面打量了一下他。说实话，如果刚才不凭声音，一眼他完全认不出眼前的人就是过去那个笑得像阳光一般灿烂的少年。“阿乱，这两天你…怎么过来的？”
忍住倾诉的冲动，江乱反问道：“叔，你又怎么会在这的？”
他从离叔表现出的讶异看得出，这场重逢不过是个巧合而已，而离叔到这应该还另有所图。
“受人之托。”被这么一提醒，莫离快步走到了厅堂的舞台之上，一个个解开那些被强绑来的女孩。他扶起其中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孩，拿出从连华身上找到的合照比对了一下。
“你就是华哥的养女了吧。”
见女孩神志不清的模样，莫离不由紧了紧手中的阔剑，但最终还是将它收回到腰间。背着女孩回到江乱身边：“阿乱，我相信你是无辜的，跟我走，先离开这里，没事的，跟着我什么都不要害怕。”
走出一段路后，他才察觉少年并没有跟上自己的脚步，这让他心头一跳。
“不了，叔。”
“你…你说什么？”
没有回答莫离的疑问，江乱喃喃道：“时间快到了。”
莫离转身向少年望去，暗淡的灯光中，他仿若错觉的看到了那张脸上斑驳的沧桑。阿乱，他本来就是个有些早熟的孩子啊……
“阿乱，你说‘不了’是什么意思……”
“就不是他不会跟你走的，蠢，怪不得被我那么容易的就混进城来了。”
大厅中毫无征兆地卷起了清风，风中，那位悄悄从地上爬起准备偷袭的光头佬猛地捂住了喉咙又跪倒在了地上。再循着说话声看去，舞台下正中央那个本属于龙头的位置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人影落落大方地坐在那里。又或许，他已经在旁边等了许久了。
江乱没有回头也知道，那是他的债主来了。东西该还了。
“你是那头灾！”莫离认出了来者，轻轻放下女孩，右臂反手一甩阔剑，剑刃仿佛凭空砍中了什么。下一秒，对面的沙发便被截成了两半，碰撞的冲击一直持续到在舞台上留下一道狰狞裂缝。
见两人交锋，江乱连忙回身冲着林愧喊道：“住手！别动他！”他从未亲眼见过莫离的实力，而面前的白毛灾可是突破了整个内堡的防线，他自然不希望离叔与其发生冲突。
从残破的沙发上站起，林愧缓步走向少年，嘴里自语道：“把这样的人包上蓝皮送去当看门狗，北堡政权果真是烂到根了。”
他来到少年身旁，依旧是那种淡漠的口吻：“你的第二个目标就在这里，还不动手？”
江乱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惊疑不定的离叔，又瞥了一眼抱着王辟满脸惶恐的王骇，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们走吧。”
“你不会后悔的。”林愧冒出了句有头没脑的话后便走向了与大兵相反方向的通道。
“谢谢！谢谢小老板！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我会记住的！”跪在地上的王骇感恩戴德地又磕了几个头。
蹲下身，江乱掏出所剩的所有金尔塞在了王骇手中：“记得给那边的鸡冠头一点医药费。”起身，便跟上了林愧，朝着另一边的出口走去。
“阿乱？回来！到我这来！阿乱！”
莫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大侄子居然跟灾混在一起？那么…人真的会是他杀的吗……不！不可能！绝对不会是的！
但无论如何，他也一定要抓住这头灾。这本就是他的职责，也只有抓住这头灾，才能保得住小风。用自己去顶罪，那实在是下下之策。
握紧了手中的阔剑，他正准备追上去，却只听见伴随着风的呼啸一连串的脆响——所有的灯碎了。大厅陷入黑暗之中。
“阿乱！回来！阿乱……”
“乱？奇怪的名字。”
走在黑暗中，林愧说。在之前，和那个旅店老板的长谈中，对方还从未提起自己儿子的名字。
“行了，我的事办完了，灾种可以还你了。”江乱发现即便在如此的漆黑之中，自己依旧可以看得清周围的一切，这又是所谓的灾种对人体的改造吧？但他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别急，离二十四小时，还有几分钟。”
到了现在，灾反倒是不急了。江乱也没再说话，就静静地在后面跟着。
“昨天，你在手刃仇人的时候，我在附近逛了逛，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想知道吗？”
不要说是现在的江乱，即便是在茶会上，那冷漠得不带情绪的声音也不会勾起任何人好奇。
于是林愧只有自顾自地往下说：“有个侍女，趁着夜深偷偷将一个布袋丢到了孤儿院门口。我看了看，那袋子里，装了很多值钱的东西。北堡的侍女，应该也不是高薪职业吧？”
见江乱依旧没反应，林愧继续说道：“接着，她就去了教堂，忏悔了很久，声音还挺好听。她和牧师谈了一会儿之后，又好像决定当修女了。”
江乱不明白白毛灾为什么会说起这
些莫名其妙的琐事，抬头见间，却见对方掏出了一样物品。
“差点忘记，那袋东西里，我还找到这个。能看得清楚？”
“这是……”
清楚得不能再清楚……这是他的公民证，和学生证一起丢失的，为什么会在这白毛灾手上？又或者说为什么会在……等等，侍女？
一时间，白毛灾刚才那番没头没脑的言语浮现起了关键词，财物、声音好听、忏悔……侍女！那个侍女！那家烩萃八方的侍女！江乱飞速运转的头脑很快便将几个关联词串联起来，于是他得到了一个貌似荒诞而又令人心惊的结论。
那天，他的确是和惜木一起看到了“上等人”和那名侍女的纠纷，甚至当时他都猜到了那两个人渣可能对侍女产生非分之想……
如果说，两个人渣之后真对侍女做了什么呢？如果说，她情急之下自救或者被救了呢？如果说……死了两个“上等人”之后，手边恰好有一张在餐厅内打扫做工时拾起的学生证件呢？
这时候，会发生什么？
不是王辟？
这时候，陷入深思的江乱又听见了白毛灾在他耳边引爆的炸弹：“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事实上，我就是那个开导她的牧师。人是她的老板在她受辱时偷袭杀死的，为了活命，他们用上了那天恰好捡到的学生证。”
“怎么…怎么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怎么是这样……”挣扎了几下，江乱最终接受了事实。
“怎么样？想明白了？我把她、他们留给你了，灾种还能再借你一个小时。”林愧说。
“动手吧，杀了我。”
“下不去手？因为你知道那其实也是个可怜人？的确他们算是无辜的，而你也是无辜的。那究竟是谁的错？”
“闭嘴……”
林愧就像没听到对方无力的抵抗，继续道：“经历了这么多，你还觉得这座城市是什么有序城市？还觉得在这里只要努力就活得好？觉得那座高墙之后就是你想要的未来？”
“混蛋……我让你杀了我！”
林愧一手便按住了少年的头，强迫着他听自己往下说：“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老爹那么希望你能离开这里？如果这里真是完美家园的话。”
“将公民分按贡献分等分层？谁给的权力？人生来平等，即便最终走到的高度不同，那也是每个人自己活出的人生。没有人有权力给他们分化等级！居然还恬不知耻的筑起了高墙来分内外城！所谓的秩序城市，不过是统治者制造出的假象，活在这样明目张胆的囚笼里，只有蠢货才会毫无自知，逆来顺受！”
第一次，江乱感受到了白毛灾情绪的波动，那是愤怒和不甘。
“那个侍女做错了什么？你又做错什么？再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模样。还有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只要给内堡的管理者一点好处，就能在外堡为所欲为。”林愧松开了手，“承认吧，这座城市早就病入膏肓了。”
突然之间，通道又安静了下来，黑暗中谁也没有出声。
良久后，才由林愧打破了僵局：“算了，时间到了。”不知何时，借给江乱的匕首已经又回到了他手上。
“我还有另一个选择，对吧？”
倚着墙，江乱长叹了一声，用不着回答他也知道答案。如果没有，早在昨天，甚至在那场车祸里，他就死了。
“白毛，借条延期，”他指着心脏说，“我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们口中的世界。”
“利息呢？”
“我可以为你办事，如果我做得到。行吧？”
林愧没有作答，只是将匕首收回袖中转身走去。已经好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今天说得太多，接下来要休息几天了。
乘坐着黑蟒帮龙头和大鳄专用的电梯，两人回到了地面。走过一条倒着十多名打手的长廊，即将推开最后一扇门离开绯色曼陀罗时，林愧停了下脚步道：“听你老爹说的，你很喜欢这里的蓝天白云，准备好，最后再看它一次。”
迈出门外，江乱照白毛灾所说的那样，抬起头看去，一时间愣在了那里，呼吸都不自觉停滞了一秒。
曾经熟悉的天空支离破碎，剩下的是什么？一个巨大的穹顶而已，仅剩的投影彻底暴露了“蓝天白云”的真正面目。
原来，在谎言“之下”生活了这么久啊。
“那是你干的？”
就在江乱放下心中的执念，长长舒了一口气时，突然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嘿！看看，我们找到了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