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杀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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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为你卖命

    没曾想年长他三岁的卢承渊一开口便是如此的尖酸刻薄,梁帝卢兆烈也是抿唇一笑,样子与慈祥的富家翁无异。

    卢景枢自然也不是善茬,立刻挣脱了卢承渊的双手,措辞“回敬”道:

    “狗屁的潇洒,说是死里逃生还差不多。说到潇洒,谁敢与大哥相媲美?入了天下武夫垂涎三尺的武评榜前十还不知足,就连三年一度文人集会的明珠十槲大哥也要去凑热闹,听说还摘了榜眼?皇兄啊,这儿也没别的外人,你就跟我透个底儿,那一句‘君子死知己,提剑出长安’到底是花了多少两银子从别人手里买来的?”

    卢承渊立刻弹了他一下脑门有些恼怒道:“你以为谁都向你一样纨绔?花钱附庸风雅?有那个钱,不如买酒喝的畅快!”

    “嗤,酒鬼。和顾老爷子一个德行。”

    “大丈夫无酒不欢,你这个小毛孩儿自然是不懂这其中的乐趣。”

    “说的好像皇兄比我年长多少一样。”卢景枢不屑道。

    卢兆烈笑了笑,起身拦下了高声争执实则无半点怒意的两人,轻声说道:“行了,你们俩个聚在一起就没有不拌嘴的时候,我去让御膳房弄几个菜,有什么话待会儿边吃边说,你们俩今晚有的是功夫。”

    说罢,便要推开御书房的门,亲自去御膳房取吃的。

    卢承渊微微皱眉道:“这种事让安总管去吩咐下去就好了,您贵为大梁天子,怎么能亲自去做这种事?”

    卢兆烈摆了摆手说道:“为了不让你们俩觉得不自在,所以今晚我特地让安世勋将守夜的宫女和太监都撤走了,刚好我也在这儿坐了小半天了,也该出去活动下筋骨了。”

    卢承渊还要出言阻止,却被一旁的卢景枢悄悄拽住。

    只好眼看着大梁最尊贵的人,一步步走出了房门。

    “你能拦下皇上那个倔脾气?”卢景枢撇着头轻声道。

    “事无礼不成,国无礼不宁,便是我大梁再不讲礼法,也不该让父皇亲自去做这种事。”

    “这些年他亲力亲为的事还少了?”卢景枢反问了一句。

    卢承渊无力反驳,在他看来,卢兆烈这个大梁皇帝做的还不如一个地方知县做的舒坦。

    气氛有些尴尬,卢景枢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口扯了个话题。“此次逼张平山造反是皇兄的主意?”

    卢承渊摇了摇头,低声道:

    “不全是,我大梁北伐统一在即,全国必须上下一心筹备战事,整治张党也是势在必行,无论张逖死与不死,张平山是不是敢和朝廷撕破脸皮,这北陵军也是时候该移交给朝廷了。”

    卢景枢置之一笑,开口道。

    “理是这个理儿,可张平山又岂是等闲之辈?死的那个燕王虽是长子却是庶出,之所以能接下这份殊荣,多半是那老狐狸留了什么别的心思,论阴谋诡计,我怕皇兄不是他的对手啊。”

    “讲什么阴谋诡计?用手里的刀说话最实在!我大梁又不只他张平山一人握着兵符,要知道八年前大梁横扫南唐的主力军是我天策军而非那北陵军。”卢承渊一脸鄙夷地提醒道。

    “好好好,那我再问你,如果北陵军一旦造反,凉州、冀州的百万平民必受战火牵连,到时候百姓吃不上饭便也要谋反,你这天策上将军能一展旌旗挡住那三十万的北陵铁骑,可面对两百万手无寸铁的大梁百姓,你也能下得去手?”

    卢承渊愣了下,最终坐在那把黄梨木椅上,盯着屋内暖炉上的麒麟轻声叹气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谁都不愿看到那个结果,可我大梁却已是骑虎难下了。不只是欲合纵伐梁的春秋七国,就连北方的完颜家也在虎视眈眈地观望着我中原的态势,一旦八国混战进入持久的内耗,完颜氏必将趁机挥师南下占领中原,而我大梁作为北方进入中原的大门势必会首当其冲,到时候中原将不再是汉人的中原,我大梁卢氏也将成为千古罪人——这罪名我背不得。”

    “这话说的矫情。”卢景枢打断道。“这百年春秋本就是我们汉人搞出来的一团乱麻,哪有什么功臣罪人之分?要我说这天下其实谁做皇帝都一样,乱不了。皇帝是姓张还是姓卢,是汉人还是完颜氏的女贞人都不重要,只是可怜了边关居住的百姓,要因此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喽。”

    卢承渊对卢景枢这一番离经叛道的言论甚是反感,怒声道:“我大汉子民怎可臣服于蛮夷?”

    “何谓蛮夷?”卢景枢皱眉反问道。

    “东夷,西戎,南蛮,北狄,此四类教化不通,不讲礼仪,侵我华夏领土,杀我中原百姓,统称为蛮夷。”卢承渊正气凛然道。

    “那我们将凉州和冀州的百姓陷于战祸,又与蛮夷所作所为何异?皇兄,你想当然了。”

    卢承渊愣住了,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驳他。

    卢景枢起身给暖炉内加了几块碳,噗嗤地笑了一声,朝卢承渊看了一眼说道:

    “更何况你这次是去北陵找张平山拼命,我却躺在太陵城里睡大觉,你不委屈啊?我一直以为老爹帮儿子打天下这种事已经够傻的了,没想到你更傻,兄长帮自己弟弟打天下这种事儿,更是千古难寻。”

    卢景枢盖上了炉盖,朝着手哈了口气,稍稍卖了个关子问道:“皇兄在外领兵打仗这么多年,想不想歇歇?”

    “你想做什么?”卢承渊立刻皱眉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做皇兄当年一样的事。”

    说的无比轻巧,接下来的几句话却似道道惊雷直击卢承渊灵魂深处。

    “十年前,你把本属于你的太子之位留给了我,自己却孤身入了南唐。”

    “今夜,我把它还给你,你是大梁的太子,而我是天策上将军,张平山由我去见,而且不会带上大梁的一兵一卒。”

    “我不会让北陵军谋反,更不会让大梁百姓流离失所。”

    “大梁的今日是用娘的命换来的,谁都可以忘记这件事,唯独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和娘誓死保卫大梁,而我却继续坐在这太陵城里扮演着软弱无能的太子,我累了,我想你也累了吧。明明小时候是个喜欢摆弄笔墨,酷爱诗词的大哥,如今却身不由己地提着长刀杀人吮血。所以我们不如换换身份,你去做你的太子殿下,我去做给你卖命的将军。”

    “相信我,这买卖不亏。”

    屋内静得出奇,闪烁的烛光下,卢景枢的脸被火光照的一清二楚。

    十年前那个哭的一塌糊涂的瘦弱背影,渐渐模糊。

    而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却显得清晰刺眼却又无比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