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夜风雪血啖茶
燕王张逖。
听到这个名字，老鸨差点惊呼出声，伸出去的手触电一般地收了回来。后背腾地冒出一身的冷汗，但脚下却是连一步都不敢动。
“殿下，方才户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一同被禁军压送进了刑部大牢，中书令李名府深夜被召入宫，皇上看来这次是真的怒了！殿下您赶快准备准备，等天亮就随我离开这里，我已经在城外准备好马车，只要回了北平，即便是皇帝也不敢对您出手。”
燕王对那男子的话置若罔闻，肥硕的脸对着西泠夫人的胸脯笑了笑，拉过那双满是冷汗的手，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后对她说道
“夫人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便是真想吃，也要到床上去吃，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西泠夫人连忙面容僵硬地点头。
“这就对了嘛，只要夫人对今晚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这一千两银票就留给夫人买胭脂了。”肥硕如猪的燕王将银票塞进西泠夫人的胸口，眯着眼睛等着她的答复。
“应该的，应该的。您就放心好了，您驾临西泠院这件事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燕王张逖满意地点了点头，笑意还挂在脸上，却只见下一秒他的手中便忽然一道寒光闪过，西泠夫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那名来通风报信的男子已然是捂着自己的脖子便倒了下去，下一秒，喷薄而出的鲜血沾染在那些伶人和西泠夫人的脸上、衣服上。
西泠夫人那只攥着银票的手，抖动不止，那些俊俏可人的花魁伶人也纷纷尖叫起来，却在下一秒停下了叫声。那把刚刚划破喉咙的匕首被狠狠地插在桌子上，发出“咣”地一声巨响。
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除了那名倒在地上的侍从。
“殿下……”他的右手捂着喉咙，左手则拼命地想抓住那个体型臃肿的男子。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会招来这杀身之祸。
“谁说我要跑？这世上的确有能杀我的人，但却绝不是那个人。”燕王一直眯着眼，保持着笑意。
西泠夫人忽然猛的想起民间流传的一句话。“燕勒王破甲三千六，血弥勒一笑杀一人。”眼前这个臃肿如猪的男子脸上不曾显露出半点怒意，但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了一丝彻骨的寒意。
“夫人，麻烦您叫人来把这儿收拾一下，是投河还是剁碎了喂狗您看着处理，可莫要因此而坏了夫人与我彻夜长谈的兴致。”
不知那躺在地上的男子是否已经断气，张逖已经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织金手帕，轻轻擦去了手上的血污后，扔在那男子的脸上，刚好盖住那双瞪大的双眼。
“呦，李中书，看来我们来错时候了，竟然闯了燕王的好事，不妙啊，不妙啊。”西泠夫人正怕的说不出话来，忽然见到二人推门而入，燕王朝门外瞥了一眼后，面色剧变。
那二人一前一后，推门而入。一人已是迟暮之年，满头白发，身穿紫袍官服，佩金鱼袋。刚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看见地上的一滩血迹，被吓了一跳，随后看见燕王张逖坐在那里的时候，便立刻低下头去。另一人则要冷静许多，四十上下的年纪，面容清冷，身穿一身白色便装，不佩玉却在腰上挂了一把剑。
老鸨认得那身穿紫袍的中书令李明府，却从没见过那佩剑的白衣中年，但因为有了之前燕王的例子，又联想到此人方才进门时走在中书大人的前头，便知道此人的地位亦不会太差，毕恭毕敬小跑着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说道“二位大人实在是对不住，今晚西泠院被这位大人包了，不接客的。二位明日再来，一定给二位挑最俏的姑娘。”
中年男子摆手一笑：“燕王今天包场子是来与我们这些老友叙旧的，夫人就不必在这儿陪着了，待会儿便带这些姑娘们一起下去吧。”随后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从手指上取了一只翡翠扳指递给老鸨，沉声道：“还要麻烦夫人去买一口棺材把那个人安葬了，我这人讲究多，碰见了死人总觉得不吉利。”
老鸨拿着那扳指有些犹豫不决，一直站在后面的中书令李名府连忙狠狠地使了个眼色，老鸨才猛地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满脸假笑回答道：“谢大人赏赐，大人吩咐的事一定办好。那我们就不打扰几位大人叙旧了，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我就在下面候着。姑娘们，还不快给几位大人道谢。”
“谢过三位大人。”十余名惊魂未定的伶人说罢便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老鸨也行了个礼关好房门，并叫伙计拖着那人的尸体离开了。
本该是声色不绝的西泠院静得是可闻落雪之声，门外再无骚动后，持剑男子轻笑一声，看向肥硕却更显奸诈的张逖，中书令连忙捡了条椅子扶男子坐下。
中年男子毫不客气地从桌上取了只杯子，就着倒茶的功夫玩味道。
“看来燕王在北平过的是有滋有味，这脸上的肥肉都要比三年前实称了许多啊。”
燕王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脸谄媚说道。
“皇上说笑了，臣在北平素来是亲力亲为，哪里会有闲工夫去养膘？定是又有奸佞小人在皇上耳边嚼舌了。”
男子闻言一笑，嗅了嗅杯中温热的上品碧螺春，继续道：“哦，原来是这样。这样的小人最是该杀，那燕王不妨猜猜，这该杀的奸佞小人是谁？”
燕王面不改色，勾了勾嘴角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朝廷大事，臣不敢妄议，不过臣以为户部尚书蒋庭山，大理寺韩路却是该杀的奸佞小人。”
“是吗？”转头看向埋头不知所措的李名府朗声道：“李中书你怎么看？”
“臣……不知。”李名府的声音明显有了颤抖，但本名卢高阳的梁帝却并没有半点的怜惜之意，仅仅是以站一晚上换他府里上下七十余口性命，这买卖怎么算，也是他李名府赚了。
“软柿子。”男子笑骂了一句。
“来喝茶，国舅这次归京可要多住些时日，你姐姐可是时常惦记着你呢，总缠着我让我送她去北平看你，可你又知道，皇后出宫往藩地跑总归是不合规矩的……”
卢高阳顿了一顿，没去继续品那杯碧螺春，而是全部倒在了地上，原因是因为这茶里掺了血。
“而且，我也刚好想见见你这个燕王。”
“陛下见我容易，只需一道圣旨就行了。不过陛下若是想杀我，恐怕还需多多谋划一番。”
“咣”地一声，随着茶盏被搁置在桌案上的一声巨响，空气愈发地凝重起来，卢高阳一直隐忍着的怒意终于爆发了，他冷眼看向燕王那双臃肿脸庞上的丹凤眼，紧握着的双手颤抖不止。但张逖却仍是一脸的笑意，甚至还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正如他所说的，能杀他张逖的人的确有，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个人，即便他是大梁的皇帝，即便他可坐拥天下三分之一的土地，又即便他连北契丹都不惧怕，大手一挥便可出师讨伐。但无论如何他都杀不了一个小小的异姓藩王。
虽然这藩王是张姓整个家族的，但若没了张家。
大梁必灭。
“陛下想说什么，臣都知道，不过陛下若是仅仅因为一万石粮食便想杀臣，恐怕这事儿到哪儿都说不过去。”
“呵，才刚入太陵，便有朝廷官员争着要见你，仿佛是只要能见你燕王一面，便可从此飞黄腾达了一般，我倒想问问，难不成你燕王的一句话，比我大梁的玉玺还管用？”
“陛下，这玩笑可开不得，这话若是传出去可是要被人非议臣下的。我看您是累了，我派人送您回宫歇息吧，听太医院的人说，您是最近得了顽疾，可能头脑不太清醒，可要保重龙体才是。”张逖恭敬地回答道，但眼神中却是得意的笑意。
“你居然敢叫人查我？！”
“臣哪敢查陛下？臣只是关心陛下，毕竟陛下是我大梁的皇帝嘛。哦，时辰不早了，臣今日也有些倦了，皇上若是还有什么事，不如等明日早朝时与文武百官一同定夺，臣告退。”
“你……你给我坐下！”卢高阳怒喝道，却没得到任何的答复。
“李中书，带皇上回宫。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是……燕王殿下。”李名府颤颤巍巍地轻声回答道。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燕王张逖拖着那肥胖的身躯走出了西泠院。黑夜深处的的烟云已快散去，雪也快停了，但这个夜晚却远没有结束。
(本章完)
听到这个名字，老鸨差点惊呼出声，伸出去的手触电一般地收了回来。后背腾地冒出一身的冷汗，但脚下却是连一步都不敢动。
“殿下，方才户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一同被禁军压送进了刑部大牢，中书令李名府深夜被召入宫，皇上看来这次是真的怒了！殿下您赶快准备准备，等天亮就随我离开这里，我已经在城外准备好马车，只要回了北平，即便是皇帝也不敢对您出手。”
燕王对那男子的话置若罔闻，肥硕的脸对着西泠夫人的胸脯笑了笑，拉过那双满是冷汗的手，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后对她说道
“夫人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便是真想吃，也要到床上去吃，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西泠夫人连忙面容僵硬地点头。
“这就对了嘛，只要夫人对今晚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这一千两银票就留给夫人买胭脂了。”肥硕如猪的燕王将银票塞进西泠夫人的胸口，眯着眼睛等着她的答复。
“应该的，应该的。您就放心好了，您驾临西泠院这件事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燕王张逖满意地点了点头，笑意还挂在脸上，却只见下一秒他的手中便忽然一道寒光闪过，西泠夫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那名来通风报信的男子已然是捂着自己的脖子便倒了下去，下一秒，喷薄而出的鲜血沾染在那些伶人和西泠夫人的脸上、衣服上。
西泠夫人那只攥着银票的手，抖动不止，那些俊俏可人的花魁伶人也纷纷尖叫起来，却在下一秒停下了叫声。那把刚刚划破喉咙的匕首被狠狠地插在桌子上，发出“咣”地一声巨响。
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除了那名倒在地上的侍从。
“殿下……”他的右手捂着喉咙，左手则拼命地想抓住那个体型臃肿的男子。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会招来这杀身之祸。
“谁说我要跑？这世上的确有能杀我的人，但却绝不是那个人。”燕王一直眯着眼，保持着笑意。
西泠夫人忽然猛的想起民间流传的一句话。“燕勒王破甲三千六，血弥勒一笑杀一人。”眼前这个臃肿如猪的男子脸上不曾显露出半点怒意，但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了一丝彻骨的寒意。
“夫人，麻烦您叫人来把这儿收拾一下，是投河还是剁碎了喂狗您看着处理，可莫要因此而坏了夫人与我彻夜长谈的兴致。”
不知那躺在地上的男子是否已经断气，张逖已经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织金手帕，轻轻擦去了手上的血污后，扔在那男子的脸上，刚好盖住那双瞪大的双眼。
“呦，李中书，看来我们来错时候了，竟然闯了燕王的好事，不妙啊，不妙啊。”西泠夫人正怕的说不出话来，忽然见到二人推门而入，燕王朝门外瞥了一眼后，面色剧变。
那二人一前一后，推门而入。一人已是迟暮之年，满头白发，身穿紫袍官服，佩金鱼袋。刚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看见地上的一滩血迹，被吓了一跳，随后看见燕王张逖坐在那里的时候，便立刻低下头去。另一人则要冷静许多，四十上下的年纪，面容清冷，身穿一身白色便装，不佩玉却在腰上挂了一把剑。
老鸨认得那身穿紫袍的中书令李明府，却从没见过那佩剑的白衣中年，但因为有了之前燕王的例子，又联想到此人方才进门时走在中书大人的前头，便知道此人的地位亦不会太差，毕恭毕敬小跑着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说道“二位大人实在是对不住，今晚西泠院被这位大人包了，不接客的。二位明日再来，一定给二位挑最俏的姑娘。”
中年男子摆手一笑：“燕王今天包场子是来与我们这些老友叙旧的，夫人就不必在这儿陪着了，待会儿便带这些姑娘们一起下去吧。”随后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从手指上取了一只翡翠扳指递给老鸨，沉声道：“还要麻烦夫人去买一口棺材把那个人安葬了，我这人讲究多，碰见了死人总觉得不吉利。”
老鸨拿着那扳指有些犹豫不决，一直站在后面的中书令李名府连忙狠狠地使了个眼色，老鸨才猛地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满脸假笑回答道：“谢大人赏赐，大人吩咐的事一定办好。那我们就不打扰几位大人叙旧了，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我就在下面候着。姑娘们，还不快给几位大人道谢。”
“谢过三位大人。”十余名惊魂未定的伶人说罢便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老鸨也行了个礼关好房门，并叫伙计拖着那人的尸体离开了。
本该是声色不绝的西泠院静得是可闻落雪之声，门外再无骚动后，持剑男子轻笑一声，看向肥硕却更显奸诈的张逖，中书令连忙捡了条椅子扶男子坐下。
中年男子毫不客气地从桌上取了只杯子，就着倒茶的功夫玩味道。
“看来燕王在北平过的是有滋有味，这脸上的肥肉都要比三年前实称了许多啊。”
燕王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脸谄媚说道。
“皇上说笑了，臣在北平素来是亲力亲为，哪里会有闲工夫去养膘？定是又有奸佞小人在皇上耳边嚼舌了。”
男子闻言一笑，嗅了嗅杯中温热的上品碧螺春，继续道：“哦，原来是这样。这样的小人最是该杀，那燕王不妨猜猜，这该杀的奸佞小人是谁？”
燕王面不改色，勾了勾嘴角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朝廷大事，臣不敢妄议，不过臣以为户部尚书蒋庭山，大理寺韩路却是该杀的奸佞小人。”
“是吗？”转头看向埋头不知所措的李名府朗声道：“李中书你怎么看？”
“臣……不知。”李名府的声音明显有了颤抖，但本名卢高阳的梁帝却并没有半点的怜惜之意，仅仅是以站一晚上换他府里上下七十余口性命，这买卖怎么算，也是他李名府赚了。
“软柿子。”男子笑骂了一句。
“来喝茶，国舅这次归京可要多住些时日，你姐姐可是时常惦记着你呢，总缠着我让我送她去北平看你，可你又知道，皇后出宫往藩地跑总归是不合规矩的……”
卢高阳顿了一顿，没去继续品那杯碧螺春，而是全部倒在了地上，原因是因为这茶里掺了血。
“而且，我也刚好想见见你这个燕王。”
“陛下见我容易，只需一道圣旨就行了。不过陛下若是想杀我，恐怕还需多多谋划一番。”
“咣”地一声，随着茶盏被搁置在桌案上的一声巨响，空气愈发地凝重起来，卢高阳一直隐忍着的怒意终于爆发了，他冷眼看向燕王那双臃肿脸庞上的丹凤眼，紧握着的双手颤抖不止。但张逖却仍是一脸的笑意，甚至还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正如他所说的，能杀他张逖的人的确有，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个人，即便他是大梁的皇帝，即便他可坐拥天下三分之一的土地，又即便他连北契丹都不惧怕，大手一挥便可出师讨伐。但无论如何他都杀不了一个小小的异姓藩王。
虽然这藩王是张姓整个家族的，但若没了张家。
大梁必灭。
“陛下想说什么，臣都知道，不过陛下若是仅仅因为一万石粮食便想杀臣，恐怕这事儿到哪儿都说不过去。”
“呵，才刚入太陵，便有朝廷官员争着要见你，仿佛是只要能见你燕王一面，便可从此飞黄腾达了一般，我倒想问问，难不成你燕王的一句话，比我大梁的玉玺还管用？”
“陛下，这玩笑可开不得，这话若是传出去可是要被人非议臣下的。我看您是累了，我派人送您回宫歇息吧，听太医院的人说，您是最近得了顽疾，可能头脑不太清醒，可要保重龙体才是。”张逖恭敬地回答道，但眼神中却是得意的笑意。
“你居然敢叫人查我？！”
“臣哪敢查陛下？臣只是关心陛下，毕竟陛下是我大梁的皇帝嘛。哦，时辰不早了，臣今日也有些倦了，皇上若是还有什么事，不如等明日早朝时与文武百官一同定夺，臣告退。”
“你……你给我坐下！”卢高阳怒喝道，却没得到任何的答复。
“李中书，带皇上回宫。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是……燕王殿下。”李名府颤颤巍巍地轻声回答道。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燕王张逖拖着那肥胖的身躯走出了西泠院。黑夜深处的的烟云已快散去，雪也快停了，但这个夜晚却远没有结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