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人世浮沉惯作常
难得离开皇宫在外面小住几天，转眼又回到那个自己一直在这里长大的家，又再次回复到规行矩步的生活，心中更是对外面的生活有所期盼。
其时风过，漫天花瓣飞舞，抬头看，天空晴朗，转眼又是一年，现在太上皇醒来了，她再不可能常常逗留于乾宁宫照顾他，之后回到旖翠轩居住又要再次面对淳贵妃与她朝夕相对，想到温菱裴，呀！是姚茜惠才对，一想起她，头便开始疼痛起来。
难怪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到」，一说便在中途遇见她，这时正巧淳贵妃姚茜惠挺着滚圆的肚子立站在橘子树底下，指使着宫女做橘子蜜糖。
「哟。是寰乐长公主呀。」茜惠老早就知道她回来了，首先微微侧身，故意看着锦瑟宫的方向对皓盈打招呼。
皓盈微施一礼，「淳贵妃娘娘你好。」
茜惠斜眼瞧了她两眼，刻意带着厌恶的眼神道：「几天不见到长公主，好像又标致了几分。难不成寺院里的斋饭据有美容的功效？」
她微笑以对，明知对方刻意找碴，也不打算理会，低首见到茜惠的肚子隆起，近看似是一个大皮球，「娘娘的肚子又好像大了些，乍看胎象很好。」
茜惠轻轻“嗯”了一声，细心地指使宫女调配蜜糖的份量，淡淡道：「正好长公主在这里，不用本宫多走一趟。」
「娘娘是不是有要事找本宫？」皓盈道。
茜惠颔首，「最近胃口不是很好，总觉得御膳房的饭菜不是油腻腻，便是清淡无味，素来本宫的身子你最清楚不过，所以想叫长公主你拟几个药膳给本宫及胎儿滋养和补血气。」说着，伸出圆润的手腕。
皓盈替茜惠把过脉息，淡笑道：「娘娘不妨试试用猪肝炒了姜丝吃，另外以枸杞，党参，当归，黄芪，红枣，川断，寄生，白芍，菟丝子，川贝母等等的安胎药材炖鸡或炖猪肉作汤水喝，若娘娘喜欢，可以加入生姜温暖肠胃，每天喝一碗。还可以吩咐御膳房为娘娘烹调容易入口的薏仁山药粥......」
茜惠摇摇手，「好了好了，一下子说太多本宫都记不着了，还是请长公主直接替本宫拟几款药膳，待会本宫派人拿走就成了。」
体谅她怀孕时少不免心烦气燥，态度不甚良好，皓盈也就大方地容忍她，不跟她计较，再问了些近况便告辞。
用过午膳，皓盈揉了揉微微酸痛的后颈，觉得屋子的空气有些稀薄，于是叫薇儿打开了窗，「上年太上皇是不是送了一个釉里红团龙葫芦瓶过来，你放在哪儿了？」
薇儿想了一会儿，「长公主你忘记了吗？之前可汗来访，你把那个葫芦瓶等等的罕有瓷器一并送了出去。」
五指轻敲床垫，她苦着脸道：「五哥快要生辰了，还想把那个葫芦瓶送给他作礼物。」
薇儿笑道：「难得五王终于恢复自由，既是如此，长公主不如尝试自己做一个葫芦瓶送给五王不是最好吗？」
皓盈看着薇儿，笑道：「这个提议是不错，但我不擅长制作瓷器，而且还要在瓶上绘图，只怕制成品是登不上大场面了。」
薇儿陪笑道：「长公主也太杞人忧天了，现在才七月，五王的生日是在中秋之后，还有两个月时间让长公主你好好练习作准备。」
「那我就试一试吧。若是造不成了，再想过其他礼物送去吧」她宽怀笑道。
两主仆正谈笑间，小香前来通传道：「启禀长公主殿下，乾宁宫的李公公奉太上皇之命请长公主立刻到乾宁宫去。」
闻言，皓盈与薇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知道了。我去梳妆一下。」
出到外头，已见到李城海站在软轿旁等候她，薇儿扶着皓盈上轿，便对着李城海道：「现在日光最猛烈，真是麻烦李公公接送咱们了。」
李城海微笑道：「长公主一向对奴才很好，原就不必计较这个了，何况奴才皮肤粗糙，晒不伤的。」
李城海心细，安排的很是周全，特别为她准备了一顶盖篷的软轿及四个轿夫，旁边又有太监拿着大罗伞为她遮挡阳光，宫女在后面为她搧凉，不过就是太夸张了点，弄得她好似皇贵妃转生，份外娇贵。
到达乾宁宫，入内，康甯帝正好坐在贵妃椅上慢慢的吃着燕窝粥，见到皓盈来到，马上放下手上的碗筷，招手道：「好孩儿，过来，过来。」
「参见太上皇。」皓盈按照康甯帝的意思走到另一张贵妃椅上坐下，「父皇难得痊愈，怎么不好好休息要召见儿臣呢？」太上皇自苏醒起来后，下半身不能走动，加上长时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现在全身的肌肉几乎虚软无力，暂时必须靠在床上半卧、半倚，更需要拜托别人才能自理身体大小事宜。
康甯帝并未回答她的说话，反而有所感触之意：「槙儿果然登基为皇。如今朕将高居无为，身份等同虚无，生存下去也不见得有什么意思。」
皓盈闻言一怔，马上跪下，「当日满朝文武都吵着要拥立新帝，而且.....」她尴尬地看着康甯帝，满腹踌躇，始终说不下。
康甯帝扶起皓盈，微喟道：「当日之事并非你的错，李城海已经如实告诉了朕实情。」深深的长叹一口气，「在朕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一切已经不同，物是人非，整个江山都是槙儿的了，如今朕今非昔比，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站立在高处。」
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去安慰他，只得默言以对，由着康甯帝继续说下去。
「槙儿为帝是最适合不过，朕也是原本有这样打算。」康甯帝拉起皓盈的手，示意她坐下，「刚才栩儿前来找过朕，向朕查问传位诏书一事。」
她道：「那父皇你的回答是......」
「当然是朕亲手所写，原本打算到临终之前才吩咐你及桐儿宣读的，收藏起来都不过是为了未雨绸缪，只是没想到凑巧突然用着了。」康甯帝苦笑着摇摇头，道：「栩儿那孩子一直是居心不良，坏心眼儿。若非朕亲口所说，他是绝不能相信有传位诏书的存在，还好朕苏醒得及时，反则那孩子都不知道又会弄出什么腥风血雨的事。」
每个儿子的品性，康甯帝又怎会不清楚？只怕是最了解不过，更是愈觉得心寒。
那一晚的事，康甯帝是故意不提，她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既然康甯帝有心替唯槙解围，默言承受当下的局面，她亦不方便去追查事件的真相。
正是这个意思，康甯帝才会特地叫她过来暗示给她知道，因为当日知晓内情的只有她、李城海、唯槙、茜惠及康甯帝这五个人，康甯帝的意思是一切到此为止，真相永远只能石沉大海。
虽说如此，但太上皇帝的名衔对康甯帝而言只是聊胜于无，无权力、无声势，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未知康甯帝又是否真的乐观得欣然接受得了。
这时李公公奉了一碗汤药，「太上皇，是时候喝药了。」
康甯帝伸手接过，轻啜了一口，貌似味道太过苦涩，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皓盈便对着李城海笑道：「汤药苦涩难入口，怎么不准备一些糕点给太上皇呢？」
李城海正欲回答，康甯帝却先道：「好孩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你母妃当年常常挂在口边的话，那时朕并未明白这个意思，应该是说这一生过得太平顺，不怎么吃过苦头。除了长子梓儿及长女姚洛离世的事让朕觉得难过之外，朕这一生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叱咤风云……」他一口气吞下汤药，然后笑得极平静，「“人世浮沉惯作常”，正是当年邱方仗赠给朕的一句话，现在朕终于体会得到、明白得到了。」
康甯帝的笑容在她看来非常怪异，怪异之中充满了平淡，若要刻意形容，倒似看透了人生，看破了红尘，隐约了解得到或许他现在只想平静地，安稳地在宫中渡过余生。
三天后，七月初五，康甯四十一年，太上皇帝康甯帝拟了一道圣旨，上面写道：「太上皇诰曰：“朕将高居无为，自今后军国刑政，一切事宜以上，并由元正皇帝处分。”」并于同一天在满朝文武面前将御前玉玺、历代龙袍一并转交给第三子元正帝郭唯槙。
不经不觉，转眼已经到了七月，还记得在上一年这个时候，她是与苏闻一起共游洛阳为皇甫眠庆生，虽然很久不见他，但从经常出宫的太监小卜子及宫女蝶儿那儿得知皇甫家自从被列为皇家商店之后生意愈来愈好，订单多得应接不下，只怕本人必定忙得不可开交，或许早已把曾经心爱过的她抛诸脑后，忘记得一乾二净了。
相反，她倒是在宫外常见苏闻，平日里五王维楸，六王维桐、七哥维柏的饭宴中总会邀请苏闻及秦诺过来。男生就是这样，能谈上一两句的已经可以称兄道弟，亲如手足。可是，她与温菱裴--姚茜惠淳贵妃的关系则是没有进展，形同陌路，关系比之前更要恶劣。
其时风过，漫天花瓣飞舞，抬头看，天空晴朗，转眼又是一年，现在太上皇醒来了，她再不可能常常逗留于乾宁宫照顾他，之后回到旖翠轩居住又要再次面对淳贵妃与她朝夕相对，想到温菱裴，呀！是姚茜惠才对，一想起她，头便开始疼痛起来。
难怪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到」，一说便在中途遇见她，这时正巧淳贵妃姚茜惠挺着滚圆的肚子立站在橘子树底下，指使着宫女做橘子蜜糖。
「哟。是寰乐长公主呀。」茜惠老早就知道她回来了，首先微微侧身，故意看着锦瑟宫的方向对皓盈打招呼。
皓盈微施一礼，「淳贵妃娘娘你好。」
茜惠斜眼瞧了她两眼，刻意带着厌恶的眼神道：「几天不见到长公主，好像又标致了几分。难不成寺院里的斋饭据有美容的功效？」
她微笑以对，明知对方刻意找碴，也不打算理会，低首见到茜惠的肚子隆起，近看似是一个大皮球，「娘娘的肚子又好像大了些，乍看胎象很好。」
茜惠轻轻“嗯”了一声，细心地指使宫女调配蜜糖的份量，淡淡道：「正好长公主在这里，不用本宫多走一趟。」
「娘娘是不是有要事找本宫？」皓盈道。
茜惠颔首，「最近胃口不是很好，总觉得御膳房的饭菜不是油腻腻，便是清淡无味，素来本宫的身子你最清楚不过，所以想叫长公主你拟几个药膳给本宫及胎儿滋养和补血气。」说着，伸出圆润的手腕。
皓盈替茜惠把过脉息，淡笑道：「娘娘不妨试试用猪肝炒了姜丝吃，另外以枸杞，党参，当归，黄芪，红枣，川断，寄生，白芍，菟丝子，川贝母等等的安胎药材炖鸡或炖猪肉作汤水喝，若娘娘喜欢，可以加入生姜温暖肠胃，每天喝一碗。还可以吩咐御膳房为娘娘烹调容易入口的薏仁山药粥......」
茜惠摇摇手，「好了好了，一下子说太多本宫都记不着了，还是请长公主直接替本宫拟几款药膳，待会本宫派人拿走就成了。」
体谅她怀孕时少不免心烦气燥，态度不甚良好，皓盈也就大方地容忍她，不跟她计较，再问了些近况便告辞。
用过午膳，皓盈揉了揉微微酸痛的后颈，觉得屋子的空气有些稀薄，于是叫薇儿打开了窗，「上年太上皇是不是送了一个釉里红团龙葫芦瓶过来，你放在哪儿了？」
薇儿想了一会儿，「长公主你忘记了吗？之前可汗来访，你把那个葫芦瓶等等的罕有瓷器一并送了出去。」
五指轻敲床垫，她苦着脸道：「五哥快要生辰了，还想把那个葫芦瓶送给他作礼物。」
薇儿笑道：「难得五王终于恢复自由，既是如此，长公主不如尝试自己做一个葫芦瓶送给五王不是最好吗？」
皓盈看着薇儿，笑道：「这个提议是不错，但我不擅长制作瓷器，而且还要在瓶上绘图，只怕制成品是登不上大场面了。」
薇儿陪笑道：「长公主也太杞人忧天了，现在才七月，五王的生日是在中秋之后，还有两个月时间让长公主你好好练习作准备。」
「那我就试一试吧。若是造不成了，再想过其他礼物送去吧」她宽怀笑道。
两主仆正谈笑间，小香前来通传道：「启禀长公主殿下，乾宁宫的李公公奉太上皇之命请长公主立刻到乾宁宫去。」
闻言，皓盈与薇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知道了。我去梳妆一下。」
出到外头，已见到李城海站在软轿旁等候她，薇儿扶着皓盈上轿，便对着李城海道：「现在日光最猛烈，真是麻烦李公公接送咱们了。」
李城海微笑道：「长公主一向对奴才很好，原就不必计较这个了，何况奴才皮肤粗糙，晒不伤的。」
李城海心细，安排的很是周全，特别为她准备了一顶盖篷的软轿及四个轿夫，旁边又有太监拿着大罗伞为她遮挡阳光，宫女在后面为她搧凉，不过就是太夸张了点，弄得她好似皇贵妃转生，份外娇贵。
到达乾宁宫，入内，康甯帝正好坐在贵妃椅上慢慢的吃着燕窝粥，见到皓盈来到，马上放下手上的碗筷，招手道：「好孩儿，过来，过来。」
「参见太上皇。」皓盈按照康甯帝的意思走到另一张贵妃椅上坐下，「父皇难得痊愈，怎么不好好休息要召见儿臣呢？」太上皇自苏醒起来后，下半身不能走动，加上长时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现在全身的肌肉几乎虚软无力，暂时必须靠在床上半卧、半倚，更需要拜托别人才能自理身体大小事宜。
康甯帝并未回答她的说话，反而有所感触之意：「槙儿果然登基为皇。如今朕将高居无为，身份等同虚无，生存下去也不见得有什么意思。」
皓盈闻言一怔，马上跪下，「当日满朝文武都吵着要拥立新帝，而且.....」她尴尬地看着康甯帝，满腹踌躇，始终说不下。
康甯帝扶起皓盈，微喟道：「当日之事并非你的错，李城海已经如实告诉了朕实情。」深深的长叹一口气，「在朕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一切已经不同，物是人非，整个江山都是槙儿的了，如今朕今非昔比，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站立在高处。」
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去安慰他，只得默言以对，由着康甯帝继续说下去。
「槙儿为帝是最适合不过，朕也是原本有这样打算。」康甯帝拉起皓盈的手，示意她坐下，「刚才栩儿前来找过朕，向朕查问传位诏书一事。」
她道：「那父皇你的回答是......」
「当然是朕亲手所写，原本打算到临终之前才吩咐你及桐儿宣读的，收藏起来都不过是为了未雨绸缪，只是没想到凑巧突然用着了。」康甯帝苦笑着摇摇头，道：「栩儿那孩子一直是居心不良，坏心眼儿。若非朕亲口所说，他是绝不能相信有传位诏书的存在，还好朕苏醒得及时，反则那孩子都不知道又会弄出什么腥风血雨的事。」
每个儿子的品性，康甯帝又怎会不清楚？只怕是最了解不过，更是愈觉得心寒。
那一晚的事，康甯帝是故意不提，她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既然康甯帝有心替唯槙解围，默言承受当下的局面，她亦不方便去追查事件的真相。
正是这个意思，康甯帝才会特地叫她过来暗示给她知道，因为当日知晓内情的只有她、李城海、唯槙、茜惠及康甯帝这五个人，康甯帝的意思是一切到此为止，真相永远只能石沉大海。
虽说如此，但太上皇帝的名衔对康甯帝而言只是聊胜于无，无权力、无声势，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未知康甯帝又是否真的乐观得欣然接受得了。
这时李公公奉了一碗汤药，「太上皇，是时候喝药了。」
康甯帝伸手接过，轻啜了一口，貌似味道太过苦涩，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皓盈便对着李城海笑道：「汤药苦涩难入口，怎么不准备一些糕点给太上皇呢？」
李城海正欲回答，康甯帝却先道：「好孩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你母妃当年常常挂在口边的话，那时朕并未明白这个意思，应该是说这一生过得太平顺，不怎么吃过苦头。除了长子梓儿及长女姚洛离世的事让朕觉得难过之外，朕这一生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叱咤风云……」他一口气吞下汤药，然后笑得极平静，「“人世浮沉惯作常”，正是当年邱方仗赠给朕的一句话，现在朕终于体会得到、明白得到了。」
康甯帝的笑容在她看来非常怪异，怪异之中充满了平淡，若要刻意形容，倒似看透了人生，看破了红尘，隐约了解得到或许他现在只想平静地，安稳地在宫中渡过余生。
三天后，七月初五，康甯四十一年，太上皇帝康甯帝拟了一道圣旨，上面写道：「太上皇诰曰：“朕将高居无为，自今后军国刑政，一切事宜以上，并由元正皇帝处分。”」并于同一天在满朝文武面前将御前玉玺、历代龙袍一并转交给第三子元正帝郭唯槙。
不经不觉，转眼已经到了七月，还记得在上一年这个时候，她是与苏闻一起共游洛阳为皇甫眠庆生，虽然很久不见他，但从经常出宫的太监小卜子及宫女蝶儿那儿得知皇甫家自从被列为皇家商店之后生意愈来愈好，订单多得应接不下，只怕本人必定忙得不可开交，或许早已把曾经心爱过的她抛诸脑后，忘记得一乾二净了。
相反，她倒是在宫外常见苏闻，平日里五王维楸，六王维桐、七哥维柏的饭宴中总会邀请苏闻及秦诺过来。男生就是这样，能谈上一两句的已经可以称兄道弟，亲如手足。可是，她与温菱裴--姚茜惠淳贵妃的关系则是没有进展，形同陌路，关系比之前更要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