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的心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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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肠断能与谁同倚(3)

    她依言拍拍裙子站起,纤纤长指不经意勾着腰带上的丝絮,缠得手指发红。「父皇,在皓儿的眼中,皇上是一位仁君。」她大着胆子替皇甫家及孙家上下求情,试图要皇上减少他们的处罚。

    「哦?」康甯帝颇有兴趣地牵起皓盈的手,拉她到身边,笑道:「此话何解?你一向抗拒摄政,又怎会得悉朕在朝中的功绩?」皇上眉开眼笑,一脸期待着皓盈的答案。

    此刻,群臣显然明白了皇上的心思,个个脸上均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唯槙及唯桐更是似笑非笑的样子,纷纷将目光落在皓盈的身上。

    皇甫东华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全凭她一人的手中,若回答得好,他们的死罪自是可免,只是,倘若说错了半句话,想要求情的希望则会幻灭。而且,她必须在其他哥哥再说出不利皇甫家及孙家的惩罚之前说出她的答案,不能再让哥哥们影响皇上的决定。

    再说,皇上心中的答案她已揣摩到个大概,难得有她发言的机会必须要好好把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屈膝,不徐不疾道:「儿臣虽然不涉朝政,却在出宫游玩时看到在皇上的统治下,仁风德政,国家政治清明,社会繁荣,百姓生活祥和而太平。儿臣在宫外逗留多年,鲜有见到罪案发生,每逢节日,皇上总会命令官府派米,而且每当儿臣到胡太医家中替百姓看诊时,皇上又会赏赐许多珍贵的药材给儿臣转赠老百姓。皇上宅心仁厚,「以德配天」、「以德治世」,则是道家所说的「道尊而德贵」。净是以上的例子,足可证明皇上是仁君。」

    康甯帝满意一笑,他就知道这个丫头心思细腻,已经猜到他的意思。「小丫头的嘴皮功夫愈发增进,不过你所知道的事只有很少,不足以证明朕以德治世。」

    没预料到皇上还要她说下去,虽然还有其他政绩可说,但刚才自己才说从不摄政,若再说起其他政事,岂不是自打嘴巴?她动了动嘴巴,踟蹰着要说还是不说,正举旗不定之时,唯槙淡淡道:「在皇上登基初年时,贵州一带饥荒。皇上多次下诏减免田租,把原来的二十税一,改为「五十而税一」,有时还全部免去农田之税。为避免沉醉声色,皇上提出与民休养生息的政策,也曾下诏说,农业乃是天下的根本,黄金珠玉,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都不如谷物和丝麻可吃可穿。在位时广兴办学,实施仁义和礼仪教化,使民风淳朴,崇尚道德。皇上一向用人为才,亲贤臣,求贤良,礼待群臣。」

    唯槙每说一句,皇上的笑容愈发加深,「你到是记得这般清楚。」

    唯槙站起身,走到皇上面前直直跪下道:「儿臣自幼熟读历代皇上的政绩,希望长大了能够替父皇或者其他兄弟分担一二。」

    「好。」皇上含笑点头,「那你认为今次朕会怎么处理反贼一事?」

    唯槙仰面两眼直勾勾对着龙目,「正如二皇妹所言,皇上这次打算以德服人,赦免他们的死罪。」

    「不错。朕正有此意,槙儿,你先站起来吧。」康甯帝转首对众人问道:「朕虽然赦免他们的死罪,可是活罪难饶,你们说,朕应该怎样处置他们?」

    唯桐第一个站起来道:「儿臣认为捉到的刺客全部发配到边境充军,辽国探子凌迟处死。至于皇甫东华虽说或许跟市集骚乱一事没有关系,但是一切因由皆因他而起,又曾经被探子利用,所以儿臣认为应该要则命令他削发出家,带罪修行。」

    「这个提议很好。那么,孙智园一家又怎处置?」康甯帝问道。

    这次轮到唯槙道:「儿臣认为既然父皇不欲将此事闹大,不如给予孙家一个特别的身份,从而监视他们的举动,始终单凭他们的片面之词难以断定这此探子及行刺一事他们毫不知情,又没有确实证据指出他们的太奶奶就是一百年前的陈皇后,但既然他们昨天直接承认自己是田家的后人,虽然证据不足,也不得不防,所以唯有将他们留在身边加以监察。」

    唯柏好奇道:「我们应该给予他们什么身份而不失皇家的面子?」

    佟俉微笑上前道:「皇上,臣想到一个方法,孙家的<祺荫钱庄>很得民心,不如直接将<祺荫钱庄>收归国有,更赐与他们拥有侯爷的身份,一来可以监视他们不能秘密造反,二来可以解决现在民间对他们谋反的猜测,三来又符合皇上以德报怨的精神。」

    康甯帝点点头,捋着胡子若有所思道:「嗯。这个提议很好。至于其他与涉案的人过于亲密的家族也不得不防,如两家的交好秦家等,凡是家中长子一律充军到桐儿你的麾下由你看管。大家的意见如何?」

    众人知道皇上打算从轻发落,而他的脸上又显疲态,于是纷纷呼啦啦跪在地上,同声道:「皇上英明。」

    「朕也乏了。其余的家族总要安一个名份给他们,否则难以对百姓解释封宅一事,剩下的你们给朕好好商议一下,此事不能拖着,晚上给朕一个答复。还有,要完全封锁消息,不能对外洩露出中原之中有西辽国探子的事半分。至于百姓谈论的洛阳事件,一切都推到前朝想要复国的反贼身上吧。前朝余党的反贼已经全部肃清,下令所有官员毋须再私下调查了。」说完,康甯帝对皓盈道,「你及李城海陪朕回房休息,朕有话要跟你们说一说。」

    皓盈虽然微感奇怪,却亦伸手扶着皇上的手臂离开。

    「恭送皇上。」群臣拱手低头道。

    在龙月客栈的南边厢房里,皓盈扶着皇上经过重重柳荫往房外的小亭走去,她很好奇为什么皇上这次会选择以德服众,放过刺客他们。

    春意渐浓,开始感到雾气缭绕蔓延,四周景物迷蒙至极。

    她愈想愈不明白,最后忍不住开声问道:「父皇,请恕儿臣愚笨,儿臣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轻易放过.....」

    「放过他们等于替自己积积福气。朕已经老了,什么事都看透了,谁对自己好,难道还不知道么?年轻时曾经遵守先帝遗旨,对前朝的事特别敏感,导致常有寃案发生,否则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从而被辽国探子利用了那些可怜的人。」康甯帝一声慨叹,将自己对此事的起始深感自责。

    「父皇.....」她本想找些话安慰他,却不知说什么好。

    康甯帝挑了一个位置坐下,吩咐所有的侍卫及太监先行离去,只要皓盈及李城海陪着他。

    皇上随手拿了一块枯叶在手,又侧身摘下花圃中的绿叶,将两块树叶各自放到皓盈的手掌中,「绿叶再翠嫩,亦敌不过岁月的洗礼变成你手中的枯叶,枯叶就好比一个白发斑斑的老人,而绿叶则是年轻的小伙子。」

    皓盈眉头一凝,「父皇你的意思是指,你打算为下一任皇帝安排最好的路,好让他能顺利登基?」

    「不枉朕常常夸赞你聪明。」康甯帝和蔼笑道:「不错,朕打算以德服人,放过刺客他们的命,放弃对田家的人赶尽杀绝。从轻发落,只希望下一任皇帝的在位期间不再有此事发生,勤政爱民,亦是朕晚年所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皓盈若有所思地点头,微勾唇角,道:「那么父皇你已经决定了储君的人选?」

    康甯帝故意不回答,反问道:「那你又认为谁最适合继任?」

    她耸耸肩膀,又嘟起小嘴摇摇头,「在儿臣的眼中每个皇子各有各好,很难选择。」

    康甯帝似是未把她的话听进去,脸色极是满意道:「没想到槙儿在府中秘密培训了一队精兵,个个都骁勇善战,瞧他们的身手绝不比卓一治他们差许多。」

    都说到这个情份上,皓盈已经知道暂时在皇上的心中,继任储君之位最适合的人选是谁。不过对于唯槙向皇上他们说萼儿及梅庄的镖师是他的手下一事极是不满,他之前不但威胁她要颜丰擅自调动山庄的资金来筹备此次计划,更威胁她要萼儿把她的人收归于三王府的麾下以增加其党羽的实力,害得她一腔怨气无处释,更糟糕的是萼儿已经三番四次跟她说过不欲与唯槙合作,奈何这次因为知道行刺一事事态严重,以致她不得不乔装成别人的样子去帮助唯槙。

    萼儿也是够左右为难,奈何现任主子是她,按江湖儿女的做法,萼儿不得不听命于她,都不晓得萼儿在这次事件上以三王府的人身份及样子跟唯栩碰面时的滋味是如何难受。

    她正想得入神,只听道皇上再道:「朕打算写两份圣旨让你及李城海二人保管着。现在于朕的身边就只有你们二人可以值得信赖。你们能帮朕吗?」

    李城海及皓盈马上答应皇上的请求。然后再与皇上聊了些家常话后,日落时她才回到厢房倚着柱子,双脚一软蹲了下来,一双白皙温软的手掌紧紧贴着在自己的一张脸上,温暖的体温瞬间驱散了脸上的凉意。谢天谢地,她总算成功保护了皇甫家及孙家,然而,回想起那个人的一张脸,她的心不自觉的疼痛起来,经过这此的事,他们的关系能否回到从前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