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与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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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远走天涯

    金氏,顶楼,总裁办公室。

    金东方双手插在口袋里,伫立在一整片落地窗前,遥望着脚下绚丽至极的灯火。

    他看见墨蓝色的天空,星子晶莹闪烁,可是每一颗都十分寂寞。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两个人距离很远,互不相识,而是两个陌生人相识、相爱,距离变得很近,可是忽然有一天,他们没办法再爱了,本来很近的两个人,变得很远,变成了永远。

    “金总裁,有没有兴趣出来喝一杯?”朱凯文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打进了他的私人电话。

    “地点?”

    “朱氏对面的咖啡厅。”

    整间咖啡厅都被包了下来,侍应生也全都遣退,最隐秘的包厢里,一张小桌,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朱凯文的手臂上还戴着哀悼的布箍,那约莫三寸的黑,让金东方的眸色一紧,为陈梦颖披麻戴孝的人竟不是自己。

    两杯味道浓郁的黑咖啡,都没有加糖,袅袅冒着热气,氤氲着他们彼此的眉眸。

    半晌,朱凯文率先有了动作,端起咖啡,轻轻地喝了一口,却是立即蹙眉,“味道一般,不及小彤泡的十分之一。”

    金东方不动声色,心弦却是一紧,不置一词,等待他的下文。

    朱凯文不再喝咖啡,只是将杯子端在手里,手指摩挲着杯子光滑的外壁,目光忽然有些幽远,追忆似的说道,“以前小彤在咖啡厅打过工,她因为白天要上学,所以总是上晚班,我不放心她,就每天晚上都去咖啡厅外面等她,可是又不敢让她发现,我暗暗护送了她整整半年,直到她从咖啡厅辞职,可是她泡的咖啡我一杯都没有喝到过,最后的那天晚上,我特意让咖啡厅的经理暗中为我留一杯,等到我将她送回了学校,然后又折了回去,那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咖啡厅都快要打烊了,经理为我留的那杯咖啡已经凉透了,可是我却觉得很好喝,那是我此生喝过的,味道最好的咖啡。”

    金东方的胸腔里一阵酸意翻滚,他承认,他吃醋了,他嫉妒了!

    他也端起了咖啡,同样喝了一口,“确实很一般。比起凌秘书的手艺,真的差很多。”

    “凌秘书?”朱凯文挑了挑眉,然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自责似的说道,“对了,我差点忘记了,小彤‘以前’是金总裁的秘书。”

    “以前”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金东方握着咖啡杯的手忽然收紧,又喝了一口,藉此掩饰自己的心虚,“是啊,以前。”

    这一次换朱凯文心惊,金东方的意思很明显,他和小彤的关系只限于“以前”,而他看起来好像并不知道小彤已经怀孕的事。

    末了,朱凯文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轻轻推到了金东方面前,“今日的告别式上,金总裁亲临,我谨代表朱家表示感谢,这里是一点小小的谢意,请收下。”

    金东方微微蹙眉,打开信封一看,里面竟是一张支票,价值20多亿,正是当初他放弃朱氏股票的收益价值,还附加利息。

    他掌心一握,将支票捏成废纸,朱凯文却已经走远了。

    朱凯文走出了咖啡厅,驱车疾驰而去,夜风吹醒他的理智,金东方,我欠你的已经还了,但是你欠小彤和孩子的,还没有完。

    ……

    凌彤萱在医院住了一个晚上,曹敏行照看着她,一夜平静。

    却殊不知,在这同一个夜晚,朱家却是翻天覆地。

    朱洪涛因为陈梦颖的骤然去世精神早已经憔悴不堪,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身体也瞬间垮下了,而他倾注了一辈子心血的朱氏也在朱凯文的一念之间覆掉半壁江山,20多亿虽不至于让朱氏破产,但毫无预警地一次性流失这么多资金将会导致朱氏周转不灵,动摇了朱氏的根基。

    “逆子!”朱洪涛怒气当头,一手抄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向了朱凯文。

    朱凯文跪在地上,却是没有躲,闭上眼睛,硬生生地承受了父亲的惩罚。

    他一记闷哼,头上瞬间鲜血横流。

    “哥!”朱雅宁惊呼,连忙要冲上去,朱洪涛却是忽然一阵心悸,心脏的老毛病发作,朱雅宁扭头去望,脸色顿时煞白,“爸爸!”

    朱凯文也是心里一惊,正要从地上起来搀扶,朱洪涛却不屑于他的关心,“滚!我没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儿子!”

    “爸爸……那些钱早就不该属于我们朱氏了,我只是把钱还回去而已!”

    “还?我有说过不让你还吗?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你跟我商量过吗?你知道你这么一意孤行对朱氏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任何后果都是我们应该承受的!说句难听的,就算是朱氏现在倒了,也怨不得人,它早就……”

    “哥!”朱雅宁哭着叫道,“哥,我知道你是为了凌彤萱,可是你不能只想着她呀,梦姨死了,可是我们这个家还在啊,我和爸爸你都不管了吗,朱氏是爸爸一生的心血啊,你怎么能为了她而毁掉朱氏?”

    朱凯文无奈地摇头,“雅宁,毁掉朱氏的人不是我,是你啊,如果当初不是你设计小彤,金东方会反过来陷害朱氏吗?如果不是绿色海岸的那个项目,朱氏会陷入危机吗?如果朱氏没有水深火热,梦姨会去找小彤吗?小彤会牺牲自己跟金东方做交易吗?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有果,你到现在还不检讨吗?”

    “我……”朱雅宁忽然面色惨白。

    “够了!”朱洪涛大声喊道,“你们两个都给我住口,全都给我跪着思过!”

    说完,朱洪涛捂着发疼的心口,神色怆然地走上楼去。

    书房里,桌子一角,素雅的银白色相框里摆放着陈梦颖生前的相片,她的笑容温婉。

    朱洪涛对着相片痛苦地呢喃,“梦颖,你说我该

    怎么办?”

    ……

    第二天一早,凌彤萱正要准备出院,却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竟是朱洪涛打来的。

    “小彤,你来一下朱家,你妈妈生前还有些东西,你过来整理下吧……”说完一句,朱洪涛就直接挂了电话。

    握着手机,听着话筒里那串机械的“嘟嘟”声,凌彤萱下意识地蹙眉,总感觉到朱洪涛的话没有说完。

    凌彤萱离开医院后,直接就去了朱家位于佘山上的别墅,曹敏行只送她到门口,然后在车子里默默等候。

    她按了门铃,朱家的佣人就像是特意等着她似的,很快就出来开门了,凌彤萱跟着佣人走,进了客厅,而朱凯文和朱雅宁还跪着。

    凌彤萱吓了一跳,尤其看到满地的狼藉后,朱凯文的头上还有血迹斑斑,她的呼吸不由得一紧,“发生……什么事了?”

    朱凯文的神色忽然紧绷,却是一言不发。

    朱雅宁也不敢再胡乱说话,头微微低着,双手绞得死紧。

    他们的沉默让凌彤萱更为无措,而这个时候,又有一名朱家的佣人从楼上走下,“凌小姐,请跟我到楼上来整理东西吧。”

    凌彤萱怔忪地点了点头,跟着佣人走上楼梯,那名佣人又对着朱凯文和朱雅宁说道,“少爷,小姐,老爷说你们可以起来了,梳洗后记得给夫人上香。”

    凌彤萱在朱家佣人的带领下,踏进了陈梦颖生前的房间,一一整理着她的遗物,每收拾一样,她的心就跟着疼痛一下,那些东西上仿佛还残留着陈梦颖的气息。

    佣人转告了朱洪涛的话,说只要她愿意,这里所有属于陈梦颖的东西她全部都可以带走,可是凌彤萱却并没有这个打算,珠宝、首饰全都留下,她最后只选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她曾经送给陈梦颖的那条丝巾,丝巾上的茶花依然开得绚烂。

    下了楼,凌彤萱也到厅堂里给陈梦颖上了香,然后便准备离开。

    朱凯文却站在大门口拦住了她。

    凌彤萱抬眸,瞧见他额头上的伤口还没有包扎,咬了咬唇,轻声说道,“你这样很容易破伤风的。”

    朱凯文凝望着她的眼神忽然柔和了几分,轻飘飘地低喃了一句,凌彤萱甚至听得不是很清楚,他好似是说,“这是你第一次关心我。”

    凌彤萱微微一怔,却只说了句告辞。

    “小彤……”朱凯文拉住了她的手,轻轻地,她甚至感觉到他在颤抖。

    默然半晌,凌彤萱轻轻咬下唇瓣,平静地说,“我当初那样做,只是单纯地为了妈妈,你不用愧疚,也别再怪雅宁了……都过去了。”

    朱凯文沉默了许久。

    凌彤萱欲走,轻轻抽回自己的手,他却忽然将她抓紧,急切地问,“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凌彤萱一愣,她注意到他使用了“你们”这个词。

    朱凯文掌心的温热穿过她的指尖,“小彤,以后让我

    照顾你和孩子吧。”

    凌彤萱一愣,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可是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谁的话语,挣脱的手,忽然一顿。

    朱凯文低头凝望着她,白白的小脸,黑黑的眼睛,精神上的折磨让她的身体迅速消瘦,完全不像是有孕的样子,倒像是他刚认识她的那个时候,一副小女孩的模样,纤细的骨架,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不自觉地就会让人心怜。

    “小彤,我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把这份喜欢放在心里,是因为我知道你对我的排斥,对朱家的排斥,而且你和雅宁同年,我总觉得你还小,想着再等等、再等等、等你长大,我一直期许着,有一天你会穿上美丽的白纱,嫁进朱家,成为我的妻子,你,我,爸爸,梦姨,雅宁,我们共同生活在一起,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不只是名分,还有爱。”

    凌彤萱抿唇不语,没有做出拒绝,却也没有给予回应,她微微垂眸,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朱凯文的视线缓缓落在她还不明显的小腹上,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他幽然说道,竟有些自嘲,“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最初发现你有怀孕迹象的时候,我虽然恨得想要杀人,可是我却从未想过要伤害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许这算是我和这个孩子之间的缘分,我不能对你保证我会待他视如己出,但是我会保证我对他会比对自己的孩子更好,小彤,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朱凯文说到最后,语气里竟像是带着一丝祈求,末了,他不再说话,静待她的回答,心情就像是在等待法官审判的罪犯那般,急切,却又害怕。

    凌彤萱一直低垂着的眼眸动了动,缓缓抬起,苍白的小脸,唇边绽开一朵微乎其微的苦涩笑意,顿了顿,轻轻地说道,“我会考虑,你给我一点时间。”

    她的话,好像一米阳光照亮了朱凯文黯然的内心,他的惊甚至大于喜,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目光殷切地望着她。

    凌彤萱抽回自己的手,走出朱家的大门,“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再见。”

    朱凯文一时之间受宠若惊,没有敢再多说什么,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开,末了,直到什么也看不到了,他才缓缓踱步回到屋内,脚步竟是轻快。

    客厅已经被佣人收拾干净了,朱洪涛从楼上走下,脸色虽然还是阴霾,但眉宇之间却是宽松了不少,望向朱凯文的目光些许复杂。

    朱凯文的心脏忽然一紧,大脑仿佛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不对劲,真的不对劲,小彤答应得太快了、太轻松了,就像是在安抚他,甚至是敷衍他。

    他不敢确定地问向朱洪涛,声音有些颤抖,“爸爸……你对小彤说了什么?”

    凌彤萱离开朱家后,第一时间就把手机关了机,仿佛不想再被任何

    人打扰。

    曹敏行开着车,善解人意地什么问题也没有问。

    车子徐徐前行,车窗半敞,有微微的风拂过脸颊,阳光暖暖,凌彤萱渐渐地有了一些睡意。

    她闭着眼睛,朱洪涛的话语浮现在耳畔,似梦非梦。

    “小彤,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凯文对你的心意我也清楚,你妈妈活着的时候,也曾动过把你们凑成一对的念头,可是现在,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也许你不喜欢凯文,可是为了孩子你也不是没有可能会答应嫁给他,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有我活着的一天,你就别想进朱家的门。”

    “凯文是朱家的独子,如果你们真的结婚了,当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那么朱家就绝后了,我是一个父亲,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为感情用事而葬送掉自己的一生,甚至是断了朱家的血脉。”

    “或许我说话难听,但是身为父亲,维护自己的孩子是天经地义。”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雅宁的,上一次你们两个在广州考试的时候所发生的那些事我后来都知道了,最后想帮你作证的丁女士之所以出车祸,是我派人做的。我知道那对你不公平,但是为了保护雅宁的名誉,我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木已成舟,朱家确实亏欠了你,可是除了用钱来补偿你,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这里有一笔钱,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拿着吧。”

    ……

    “小彤……小彤……”耳畔谁的声音在呼唤着她,凌彤萱迷迷糊糊地醒来,瞧见曹敏行担忧的表情,她连忙坐直了身子,望向车窗外,发现是一条陌生的路,“曹老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你想去哪里?”曹敏行询问她的意见。

    凌彤萱忽然一怔,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数日后,凌彤萱有了决定,她要离开上海。是上海,不是上海,也不是杭州。她要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这一日,已经是农历的腊月二十九,第二日便是除夕,再然后便是新年了。

    节日的气氛日趋浓重,金家大宅里的气氛却是日益沉重,因为金东方已经失踪多日了。

    为了逼他现身,金柏帆甚至放出了金郑联姻的消息,媒体瞬间叫嚣尘上,可是金东方却一直没有出现。

    眼看着订婚仪式的日子就要到了,金家上上下下都乱了套。

    金惟仁疯了一样地寻找着金东方,可是他找金东方不是为了把他绑架回来举行订婚仪式,而是他要告诉他小彤怀孕的消息。

    那一日,在陈梦颖的告别式上,小彤忽然昏倒,他与曹敏行一起将她送到了医院,从而得知了她怀孕的消息。

    他承认,在那一刻,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可是他还不至于失去理智,他知道自己必须把这件事告诉金东方,可是他却找不到他。

    起初金东方的手机还是开着的,但是他一直不接电话,就像是在逃避着什么,在陈梦颖的告别式上,小彤昏倒的刹那,他看见了他眼里的挣扎,可是最后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而这一走,就是无踪,后来连电话也变成了关机的状态。

    ……

    一切就绪,凌彤萱默默倒数着自己留在上海的时间,打开窗帘,让阳光透进室内,忽然觉得刺眼。

    再看看屋内,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辞职信已经打好了,她打算用快递寄往杭州分公司,并暗暗庆幸,她的离职不需要跟上海总公司方面接触。

    行李也已经整理完毕,她没有太多的东西,以前就很少,现在更少,连心都不会带走。

    小king拜托了杭州的邻居收养,她虽然舍不得,但是也没有办法,怀孕期间不适合接触小猫小狗之类的宠物。

    至于汇丰苑的那套房子,她也不会留,同样是用快递的方式将房契邮寄给了方讷言,要她帮忙转交给金东方。

    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原来离开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对于自己要离开上海的事情,她暂时没有告诉奶奶,想着等到自己安稳下来以后再说,如果奶奶愿意的话,日后她想让奶奶过去跟她同住,只是春节不能跟奶奶一起过了,有些忧伤。

    飞机是下午四点半的,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凌彤萱就出了门,拿出钥匙锁上房门,同时也锁上了心门。

    当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没有敢回头。

    拦下一辆计程车,司机帮忙打开了后备箱,她把行李箱放了进去,然后弯腰钻进车子,“先到复旦医院。”

    临走之前,她不得不去医院一趟,航空公司对于孕妇搭乘飞机有一些特殊的规定,需要孕妇提供一些健康怀孕状况证明,她必须去医院找医生签字盖章。

    不多时后,车子抵达复旦医院门口,凌彤萱恳请司机等她片刻,然后再去机场,司机同意了,行李箱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没有动,她只记下了车牌号码,然后就进了医院大楼,挂了妇产科的号,还是上次那名为她看诊的医生。

    “凌小姐,你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这样下去的话万万不行,回去之后一定要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多吃饭,多休息,只有这样宝宝才会健康。”

    “我知道了,我会的!”她坚定地说道。从今以后,她只为宝宝而活。

    “坐飞机的话,暂时倒是没有危险,不过你的身体非常虚弱,飞行过程中你可能会很难受,我先开一些药给你,以备不时只需。”

    “好,谢谢医生。”

    “不客气。”医生低下头“唰唰”地开了单子。

    凌彤萱拿了单子立即去药局取药,长长的队伍里,她的身影看起来是那样的弱小。

    “喂,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同时也是金郑联姻的大日子啊,你们说电视上会不会

    转播订婚典礼的现场呀?”排队的人群里忽然有人八卦起来。

    金郑联姻……凌彤萱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紧缩了一下。

    她已经很多天都没有看电视或是听广播了,更没有看报纸,这竟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前面的人领完了药,终于轮到她了,付款的时候,身后的人仍然在议论个不停,说得她心神恍惚,手里的包不知怎么的就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有纸巾,有手机,还有……机票。

    凌彤萱连忙弯腰去捡,没有注意到后面的队伍里有一个人在瞧见她的时候,忽然大吃一惊。

    就是这么巧,这个人又是朱雅宁,她是来医院给朱洪涛买药的。

    朱雅宁看到了凌彤萱的机票,心里顿时一惊,她要离开上海?

    如果是以前,她会高兴得去放鞭炮,可是现在……她心里开始矛盾。

    犹豫,犹豫,再犹豫,踟蹰了片刻,朱雅宁终于下了狠心,转身飞奔出队伍,跑到楼梯的拐角去打电话,“哥,我在医院碰到凌彤萱了,她要去香港了,你快点来!”

    “你说什么?”朱雅宁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放下,她的手腕就忽然被人擒住了,她扭头去看,发现来人竟是金惟仁。

    对于朱雅宁,金惟仁自然是没有好感,而她刚才的话更让他震惊,他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再说一次?”

    “我……我说……凌彤萱要去香港了……”朱雅宁的话音还没有全落,金惟仁便甩开了她的胳膊,大步跑向药局的方向,可是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到凌彤萱的身影了。

    金惟仁挫败不已,冷静的头脑忽然凌乱,他深呼吸了好几下,勉力自己镇定下来,他这会儿之所以来医院,当然是来看顾仪容,但又不是单纯地看望,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放出顾仪容病危的消息,可以逼金东方现身,可是这么做的话似乎有些不敬,所以他来跟顾仪容打个招呼,不管她是否听得见,他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本来还觉得这个主意是下下策,可是现在却不得不为之了。

    金惟仁咬牙,掏出手机拨号,金东方的电话依然关机,他忍不住低咒一声,然后拨了另外一个号码,“李主编,帮我放出一个消息……”

    信息时代,一条消息在几秒钟就可以沸腾起来,电视、广播、网络同时沸腾。

    金惟仁一边等候金东方的到来,一边守着电梯,等待凌彤萱的身影出现。

    凌彤萱从药局取完了药,并没有立即离开医院,而是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最近她上洗手间的频率增高了,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是因为身体荷尔蒙分泌改变而导致的,出了洗手间,凌彤萱从就近的楼梯走下,从而错过了一直在电梯旁苦苦等候的金惟仁。

    她出了医院大楼,目光逡巡了一圈,找到了自己搭乘的那

    辆计程车,正要走过去,迎面却疾步跑来一个人,那高大的身影是那样的熟悉。

    金东方明知道顾仪容病危的消息有50%是假的,但是他也仍然不敢赌那另外50%,所以他还是来了。

    “呃!对不起!”他懊恼地道歉,低下头,在看到凌彤萱时,蓦然一愣。

    不期然地相撞,让两人皆是一愣。

    “没关系。”凌彤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急剧紧缩,说话的声音是那样的颤抖。

    金东方整个人也是忽然一震,呼吸微乱,一双深邃的黑眸紧紧锁定住她,眼底隐匿着说不出的深情。

    四目相对,目光在空气里胶着。

    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相当难看,双唇紧抿,脸色暗沉,两道英挺的眉从看到她的那一刹那便深深皱在一起,身上的手工西装皱皱巴巴,像是几天没有换过,完全破坏了他从前的整洁气息,有种颓废的味道。

    她的心弦不由自主地一紧,眉头却是轻蹙,怎么到了这一刻她还在情不自禁地为他感到揪心?

    原来……这么多天了,她一直在自己的伤口中幽居,她整理了一切情绪,却始终还是未能将他放下。

    罢了,也许这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在她离开之前,还能意外地看他一眼,也算好聚好散。

    豁达的人说,分手了也还是朋友,虽然她做不到那样,但是她会永远记得他的好,记得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快乐,情人节那半日的甜蜜,已经足够她回味一生。

    想着他们刚刚的对话,她不禁感慨:世上有多少我爱你,最后成了对不起,有多少对不起,最后都是没关系,有多少没关系,最后说了谢谢你。无论如何,她仍然要谢谢他曾给过她空欢喜。

    如是想着,她紧绷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在震惊之后忽然多了一层释然。

    人只有鼓起勇气告别海岸,才能发现新的海洋,只有告别过去,才能迎接新的未来。

    末了,凌彤萱慢慢地收回视线,面色平静地从金东方身边走过,计程车就在对面,天堂口在左,他在右。

    金东方僵在原地,神情怔忪,凝眸望着凌彤萱渐行渐远的身影,道路就在前方,往前一步不是幸福,退后一步却是孤独。

    一低头,竟发现地上掉落一张纸,他弯腰捡起来,发现那是一份健康怀孕证明,而姓名一栏是——凌彤萱。

    金东方一瞬间恍遭雷击,高大的身躯甚至颤抖,险些站不住,惊恐而痛苦地看向凌彤萱的背影。

    “如果我怀孕了呢?”

    “你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可能怀孕?你不是一直吃药的吗?”

    “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呢?”

    “就算有了孩子也必须打掉,你不配。”

    情人节那晚的情形历历在目,金东方整个人僵硬了,浑身如同掉进了万年冰窟一般,冷意从脚底窜起,迅速流

    窜到四肢百骸。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怎么可以对她说出那么残忍的话,而且……而且他怎么可以让她怀孕呢?他们怎么可以有孩子呢?兄妹乱伦生下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是智障还是四肢不全?

    “凌彤萱!”他忽然叫住她,连名带姓,声音冷沉而又急切。

    凌彤萱闻声后背脊一僵,脚下的步伐却是没有停下,可是金东方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近,近到她甚至可以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他猛地从身后抱住了她,力道之大让她几乎站不稳脚步。

    “你干什么?”她惊惶的面色苍白如纸,黑发飞扬着,那纤柔的身体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金东方故意闭上眼睛不看她,可是他搂着她身躯的手臂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的消瘦,他抱住的就像是一团空气。

    “金东方,你放开我,我要走了!”凌彤萱奋力挣扎。

    “你走可以,你肚子里的孩子留下!”金东方咬牙说出残酷的话,他真觉得自己是恶魔,十恶不赦的恶魔。

    凌彤萱的身子重重一颤,凄楚的面容如同一朵花在瞬间枯萎,“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颤抖,扭过头想要面对他,但金东方却死死地从身后抵住她,不敢让她瞧见自己此时此刻的凄然表情,嘴里继续说着可以撕碎人心的冰冷话语,“我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我不要孩子!你想走可以,先把孩子打掉!”

    “这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利生下他!”强行忍住心碎的痛,凌彤萱快速地开口,挣扎着要从他的钳制里解脱。

    “你没有权利,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我不许你生下他!”

    “他在我的肚子里,你凭什么不准?”

    “凭我要跟郑媛结婚了!我不想要你生的孩子,可以吗?”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就被划上一刀,而她的眼泪也纷纷从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眸里坠落。

    那是血与泪的交融。

    “金东方,你好冷血!你……”凌彤萱的话未来得及说完,腹部就忽然一阵剧烈的绞痛袭来,她苍白的脸上顿时冷汗淋漓。

    金东方站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他察觉到她的体温迅速降低,心里一惊,连忙转过身,赫然发现她苍白的脸蛋已经痛得扭曲变形。

    凌彤萱的身子忽然软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捂住腹部,可是却阻挡不住那片殷红的血迹染湿白裙。

    金东方被那怵目惊心的画面所吓到,寒着嗓音,“小彤……”

    “不要这样叫我!你没有资格!”凌彤萱咬牙说道,也是一字比一字更坚定,“金东方,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她用力推开他,脚步踉跄地走回医院的方向,双手仍是紧紧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努力地安抚着里面的小生命:宝贝,不要怕,不会有事的,妈妈爱你!

    阳光从头顶

    洒下,可是却再也照不暖她一分一毫,凌彤萱脚步虚浮地走向医院大楼,前方的景致变得恍惚,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残忍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她想要保留他最后的一点好也要被迫放弃?

    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他冷酷绝情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将她心底最后的一点温暖斩断!

    其实,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她的梦想,不是要成为什么名气响当当的会计师,而是希望可以找到一个会疼她爱她的好男人,她想当他的妻子,想为他生孩子,想跟他共同建筑一个温馨的家。

    这个家不需要太大,能够遮风避雨就可以了,她会每天早上为他做早餐,喂宝宝喝牛奶,然后他们一起送宝宝上学,再各自上班,晚上他们一家人散步、遛狗,假日的时候全家出去旅行。

    可是她似乎是太过于奢望了,当她理想中的家因为他的缺席而不复存在,可是她仍然是傻傻地幻想着,想着自己和宝宝两个人的小家也还可以过下去,可是现实往往与梦想背道而驰,她现在连宝宝也快要失去了。

    想到宝宝,心里面对他的恨意,被彻底激发出来。

    对于一个连自己孩子都可以杀死的男人,她没有办法不恨!

    他不要宝宝,可是她偏偏要!

    这是她的孩子,她一定要!

    “凌彤萱,你要坚持住!宝宝,你也要坚持住!”凌彤萱不停地鼓励自己,也鼓励肚子里的宝宝,可是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失,那种快要失去的感觉狠狠地揪住了她,让她整个人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双腿一软,就要倒下。

    “小彤!”金东方像是瞬间被雷电击中,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去,他迅速上前,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快速地冲进了医院大楼。

    凌彤萱已经无力抗拒,腹部的阵痛几乎要摧毁她全部的理智,可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她一直咬着自己的唇,压抑着那非人的折磨。

    “咬着我的手!”看着凌彤萱已经将自己的嘴唇咬破,金东方不假思索地就将自己的一只手塞进了她的口中,疼痛从虎口之上瞬间蔓延开来,可见她此刻痛得有多厉害,可见……她此刻有多恨他。

    “小彤,不要怕,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金东方心痛地抱着凌彤萱,嘴里不停地呢喃,像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深邃的黑瞳里是不可言喻的悔恨与凄楚。

    “小彤……我爱你……我也爱宝宝……”他深情的话语飘荡在空气里,只可惜这一刻凌彤萱的神智已经恍惚了,她没能瞧见金东方此刻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表情,更没能听见他这一句荡气回肠般的绝恋诉说。

    “急救室在哪里?在哪里?让开!全都给我让开!”金东方像是疯子一样横冲直撞,他的行

    为迅速引来人们的围观。

    电梯门口,金惟仁正蹙着眉头四处张望着谁的身影,闻声后扭头去望,这一望,顿时大惊失色。

    而就在这个时候,医院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紧急刹车声,紧跟着急促的跑步声如雷般奔来,朱凯文在接到朱雅宁的电话后急速赶来,可是当他看到金东方抱着满身是血的凌彤萱时,也顿时傻了。

    医生和护士一阵慌忙与忙碌,凌彤萱被推进了急救室,金东方感觉到自己的怀里一空,像是失去了全世界那般惶恐,“小彤——”

    “先生,你不能进去!”护士们将金东方挡在门外。

    “金东方,你对小彤做了什么?”朱凯文愤怒的咆哮忽然叫嚣而起,俊逸的脸庞上如同覆盖着寒霜,双眸里透出一股冷凛的肃杀之气。

    金东方说不出话来,只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的双手,摊开的掌心上还残留着她的血迹,粘稠中还带着温热,但却让他感到彻骨得寒冷。

    朱凯文愤怒的斥责,金东方的沉默以对,让一旁的金惟仁忽然一僵,他以不敢置信般的眼神望向了金东方,呢喃说道,“阿king……那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怎么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

    金东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反应,面色如同死寂。

    “金东方,你这个禽兽!你会有报应的!”朱凯文猛地挥拳揍向了金东方,一拳接着一拳,直到他打得自己的拳头都受了伤,还是不肯罢手。

    不远处,朱雅宁捂住嘴巴,不敢相信那个疯了一样的男人是自己一向温文尔雅的哥哥。

    “哥!别再打了!别再打了!”她跑上前去,用力拉住朱凯文,哭着央求道,“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朱凯文也真的是没有力气再打了,任由朱雅宁将自己拉开,而一直任由他打、一下也不曾还过手的金东方却久久地躺在地上,想要借由身体的疼痛来缓解内心的撕扯。

    金惟仁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不曾说过一句话,更不曾帮他一下,只是双手暗暗紧握成拳,指节甚至泛白。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急救室门上的红灯一直亮着,众人的眼睛也渐渐地染上了跟那红灯一样的颜色。

    等待的过程中,急救室的门开开合合,不时地有医生和护士出入,每个人的神色都是那样紧绷。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胎儿没有保住。”戴着口罩的医生沉重地宣告。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心都推向了地狱。

    金东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模糊了自己的眼界。

    雪白的走廊里,安静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金东方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陷入了肉里,脸上的表情冷峻如霜。

    医生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彻底击中了他的软肋,一向果断又果决的他,这一次却真的撑不下去了。

    一股无

    比的沉重从头顶上铺天盖地般地压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忽然之间重重地塌陷,像一尊石雕像,动也不动。

    小彤,对不起。

    宝宝,对不起。

    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曾经以为,他放弃这段爱,可以全身而退,可是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他退得满身伤痕。

    他,失去她了,永永远远。

    他,失去宝宝了,永永远远。

    纵然再多的后悔,再多的愧疚都已经太迟了。

    爱到绝路,覆水难收。

    “金东方,你这个杀人凶手!”朱凯文也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一下子热烫了起来,他扬起头颅,试图把眼泪忍回去,可是他做不到,很想上前再狠狠地揍他一顿,却忽然觉得那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哥,别再说了!”朱雅宁颤抖地伸出手,抓着朱凯文的手臂,咬着嘴唇默默地开始掉下眼泪。

    金惟仁亦是沉默,重重地靠在墙壁上,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好看的下颚曲线绷得死紧,可是当他看到眼眶里凝着眼泪的金东方,满腔的愤怒全都化作了震惊。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看到金东方哭。

    走廊的拐角,一抹卡其色的倩影悄然闪过,郑媛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眼眶也是微红,可是她没有时间悲伤太久,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她戴上墨镜,毅然决然地离开现场。

    出了医院大楼,她前后左右地观察,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回到自己的车子上,迅速发动引擎,将车子开出两条街外后才又忽然停下,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轻声道,“表哥,一切都安排好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急救室内,光线十分明亮,凌彤萱半清醒着,两名戴着粉色口罩的护士正在帮她更换衣裳。

    “二少爷,好了。”

    一道屏风后,曹敏行颀长的身影徐徐走出,他的身上穿着医生专用的白大褂,一只耳朵上还别着摘下的口罩,往日里一直架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不翼而飞,清澈的双眸少了三分柔和,多了七分锐利。

    他低头,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凌彤萱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蛋,她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香消玉殒一般。

    “曹老师……”凌彤萱虚弱地开口,声音轻飘飘的。

    曹敏行倾过身,对她微微一笑,“别担心,你和宝宝都很健康。”

    数个小时前,金惟仁发布了顾仪容病危的消息,所有人都在等待金东方现身,郑媛也不例外,可是当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却恰好看到金东方与凌彤萱发生纠缠,当凌彤萱被送进急救室后,她立即给曹敏行打了电话,而曹敏行飞车赶来,却并没有直接出面,而是先跟院长打过招呼,然后扮作医护人员的样子,在一群专业医师的护送下悄然混入了急救室,而主治医生也是受了他的指使才对金东方等人发布凌彤萱已经流产的消息,以一个生命作

    为“代价”,一切才能真正地结束。

    “二少爷,一会儿您和凌小姐可以从医院的内部通道直接到达医院的顶楼,而我们会制造临时停电的混乱,外面的人若是问起来,大家只会以为是凌小姐自己趁乱逃走。”

    半小时后,一架直升飞机缓缓降落在复旦医院顶楼的停机坪上,螺旋桨不断地盘旋,呼啸的风声像是在为谁的离开而悲戚唱鸣。

    一场华丽的邂逅,一段无言的收场。

    爱情开始的时候,会把天涯变成咫尺,而爱情结束的时候,又把咫尺变成了天涯。

    天涯太远,一生太长,花期荼迷,抵不住时光荏苒。

    记忆更迭,谁苍白了谁的等待,谁又无悔着谁的执着。

    爱情,以微笑开始,以吻生长,以泪结束。

    若人生只如初见,是否仍会选择这样的遇见?

    若人生只如初见,那么似水流年会不会繁华一点?

    “啊——停电了——”谁的尖叫,谁的惊惶。

    “好黑啊!”谁的感叹,谁的迷茫。

    头顶的灯光忽然熄灭,金东方的眼前顿时一黑,他的世界,从此漆黑一片。

    曾经以为,爱上了,就不会寂寞,可是最后却发现,寂寞还是爱上了他。

    这一天的最后,金东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医院的,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

    爱情就像是一种轮回,一种从美丽走向痛苦,然后从痛苦中解脱,最后走向永恒的东西。

    而这,就是爱情的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早被熄灭,却丝毫无法往究。

    谁寂寞了岁月,谁远走了天涯,谁散尽了一身荣华。

    爱一场,是一朵花的模样,纵情灿烂,犹如火焰。

    恨一场,是一棵树的模样,恣意生长,盘根错节。

    烈爱的伤痕永不消褪,恨是唯一的麻药;

    炽恨的毒瘾永难消除,爱是唯一的解药。

    这个世界很大,分开就很难再见。这个世界很小,我们就这样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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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