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死了便是解脱
“哎，这世道还有这么深情的男子，也罢也罢，就一夜，说话算话。”
“嗯。”
秦枼将醉倒的燕翊倾扶进了翠玉楼里的客房躺下后，见他沉沉睡去便轻装一身的离开了翠玉楼。
他不是抛下他不管而是他不得不再回一次秦宫。
他定要见大哥，他要告诉他——
身边的小人不可不防。
……
暖烟挑水洗碗洗衣，抹地抹窗，做着数也数不尽的杂事，还有去看被关入了柴房的露儿姐姐。
已经好多天了，五天还是六天？！
暖烟忘不了自己被迫落胎的那一夜若不是露儿在身边精心照顾，自己也许已经因为流血过多滴水不进而死去。
但也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被一班奴婢看着露儿一夜守护自己，还连着好几日偷拿好吃的东西照顾自己病弱的身子，闲言碎语很快就传入了华妃娘娘那儿。
她还没来得及回报露儿什么，她已被华妃教训得脸上又青又肿，还被关入了柴房好多日，谁都不可以靠近。
暖烟不觉得小手抚上小腹，神伤的思绪不知偏向了哪儿去。
失去了再也无法挽回的，便不能再挽回了……
“暖烟——！”
“是，我在这儿。”
暖烟在院子里扫着地，因为听到夏叶的叫喊而浑身一颤，只瞧她耀武扬威的走了过来，难得摆出一张笑脸对着自己。
“呀，给，这是你这个月的俸禄，今天是出宫日，奴婢和侍女都可以出宫，你也出宫回家吧。”
暖烟一愣。
夏叶将一个装着银两的香袋扔到了她的手中，但是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教暖烟不敢相信。
这是为何？！
即便不再有秦王的召见侍寝，但是华妃对自己的憎恶根本没有减少，甚至明知自己刚小产的身子不能干重活，她还是不停的让自己忙碌又忙碌还一天只给她一碗饭吃。
所以华妃这是让夏叶来给自己俸禄，还放她的假，让她出宫回家？
“对了，回家的时候去趟城郊外的白桦林，华妃娘娘昨日陪秦王出宫散心，丢了一只耳环，你得给找回来——就是那副梅形的耳环，华妃娘娘最喜欢的。”
“这……”
“怎么了？！不可以吗？”
“不，没有，没有。”
夏叶的话暖烟当下就明白了。
这根本就是戏弄，那白桦林周遭有着一片片的沼泽，秦王要散心怎会去那里？
暖烟好想拒绝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
夏叶叉着腰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教她明白了什么叫做——
不得不从。
“知道了，那还不去，找不到可别回来！”
“是。”
暖烟在扫完了地后拿着装有俸禄的香袋就出了宫。
前路漫漫，暖烟出宫之前回首连连，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回眸秦宫呢？
许是做好了一去不复返的准备。
暖烟带着俸禄回了许大娘的家，这已经有好久都未有回来的家——
虽然每个月都有出宫日，但是通常进宫不足五年的奴婢是不能每月都出宫的，所以她总是托人将俸禄捎回家。
呵呵……
回家？
多陌生的词儿，对暖烟来说，她从来都没有家，至少她的心从来都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
回到就在城门附近的屋子，暖烟便瞧见了许大娘正在做女红，其实想想一把年纪了还要每日都做活，难怪她会这般的恨自己吧？
即便曾经养活自己也不会花很多，但到底也是长着一张嘴的，不是吗？
“大娘，我娘是个怎样的女子？她叫什么？她为何会丢下自己不管？”
从暖烟进屋之后，许大娘就一直当她是透明的。
即便惊讶她能出宫回来也没外露出半分惊讶的表情，然而当暖烟忽然问出这样的话时却教她立刻勃然大怒起来——
“能是什么样的女子？就是一个丢了身份愚蠢地与穷书生偷情私奔的女人——就因为生下了你，她不得不同那个男人一起投河自尽了！”
什么？！
暖烟被怔得无言以对，亲生的娘亲已经死了，还因自己而死？
从小到大她都好想知道娘亲究竟为何要丢下自己离开，但她畏惧许大娘从来都不敢问，可原来……原来自己是私生女，娘亲也亦……
“哭什么？！我看什么娘胎出什么种，你和你娘一样愚笨又蠢——活着就是害人害已，早点死了，也省得害别人了！”
许大娘气不打一处来。
见暖烟伤心得立刻哭了出来，那泪更加灼烧了她的愤怒，然而她却不知道这样说对此刻的暖烟来说会有多伤。
会有多么不可料想的后果。
“是，暖烟真该死，活着就只是害人。”
暖烟可怜楚楚的说着，滑过脸颊的泪沾上嘴角教自己尝尽一丝丝的酸涩，真的该死，害了燕大哥，也害了露儿姐姐。
甚至是娘亲……
暖烟说着转过了身，一步步走出了那间屋子——白桦林，沼泽地，梅形耳环，找不到就不要再回来……
也许真的回不去了。
不能再回去
了……
“喂，死丫头，你去哪儿？！”
从未见过暖烟如此神不守舍的模样，许大娘顿时有些着急了，她知道她自己不该对她有怜惜。
因为只要想起因为那个“女人”害得自己像过街老鼠一样的度日几十年，她的怒气就全数地撒在了无辜的暖烟头上。
“许大娘，我娘亲叫什么？”
暖烟留步在屋门处，带着泪侧过脸问。
许大娘一愣，似乎在为难又似乎根本不想回答——
“许大娘，算暖烟求你好不好？最后一次，暖烟不会再麻烦你了，谢谢你将暖烟拉扯大，谢谢。”
那样的凄凉，那样的殷切恳求。
就好似最后的诀别。
许大娘的心似乎被打动了，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难道像她这样的人还有心吗？
既然已经做了一世的恶人，要不就这么作恶到底算了？
“……珞吟，你娘亲叫朔珞吟。”
“谢谢，真的谢谢。”
暖烟含泪带笑的念着，随后收回了视线，她口中念着娘亲的名字，脚步朝向了白桦林迈去。
城郊的白桦林走出城门不多久就可以到了。
暖烟手拿长长的枯树枝，漫步在这恐怖的地方，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滑落到那些个会蚕食性命的沼泽滩里。
暖烟走累了，靠倒在一颗大树下，随手将那手中的树枝扔向不远处的沼泽滩，正巧竖着插在了沼泽里的枯树枝慢慢地慢慢地就下陷了下去……
往日的回忆好似随着那下陷的动作一点点展现在暖烟的眼前。
她出生时就没有爹娘，她从小就不懂什么是疼爱与温暖，她帮着许大娘做女红，但却从来得不到她多一眼的怜惜。
她每天听着许大娘的咒骂，直到十三岁就被送入了宫。
她以为进了宫就算会吃苦，至少不会再有人咒骂她。
可老天并不待见她，华妃的善妒令她被秦王憎恶，她并非不在乎女子的贞洁，她并非没有悄悄的奢望终是会遇见一个会疼惜自己爱怜自己的人。
只是一时平静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再也不复返了……
暖烟想了好多，想不通得更多，最后脸无表情的站起来。
她根本没有想过要找那什么梅形耳环，只是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了那沼泽地……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每次错的都是我？
为什么每次承受痛苦的都是我？
为什么每次别人帮我都会被连累？
就这样一步一向天问着。
有好多的为什么暖烟从来没有想过，但是都真真实实的存在，她想知道自己为何总是那样的苦。
可是没有人回答。
当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双脚已经踩入了那软绵泥泞的沼泽，想要再退回一步已经不行了。
回不去了——
老天爷，你满意了，对不对？！
哪里也不要我了，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了——我只是个害人精，害死爹娘，害死孩子，害惨了好多人，其实都是我的错，对不对？！
下沉……
一切都在下沉……
没有挣扎。
没有泪珠儿。
暖烟紧紧闭上双眼等待淹没的黑暗来临，这样死去多好，消失于天地之间，就像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尘世一般……
多好。
真好，抛弃了所有生的念头，暖烟随着下陷的动作而勾起嘴角笑了出来，没有任何杂质的笑……
笑得是那样清净脱俗，笑得是那样教人心如刀绞……
嚓……嚓……嚓……
行如风。
那个只见影子的人儿就在暖烟合着眼被没入到肩上的时候——“砰！！既然死都不怕，就不该怕——活着！”
“谁？好痛……”
暖烟只觉得自己的后脖子被重重的敲打了一下，随后陷入沼泽的身子就被人给拽了出去？
好沉的……
好沉的……
有人救她会死的——“放开我，放开我，你会死的，不要，我不可以再害人了！”
（本章完）
“嗯。”
秦枼将醉倒的燕翊倾扶进了翠玉楼里的客房躺下后，见他沉沉睡去便轻装一身的离开了翠玉楼。
他不是抛下他不管而是他不得不再回一次秦宫。
他定要见大哥，他要告诉他——
身边的小人不可不防。
……
暖烟挑水洗碗洗衣，抹地抹窗，做着数也数不尽的杂事，还有去看被关入了柴房的露儿姐姐。
已经好多天了，五天还是六天？！
暖烟忘不了自己被迫落胎的那一夜若不是露儿在身边精心照顾，自己也许已经因为流血过多滴水不进而死去。
但也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被一班奴婢看着露儿一夜守护自己，还连着好几日偷拿好吃的东西照顾自己病弱的身子，闲言碎语很快就传入了华妃娘娘那儿。
她还没来得及回报露儿什么，她已被华妃教训得脸上又青又肿，还被关入了柴房好多日，谁都不可以靠近。
暖烟不觉得小手抚上小腹，神伤的思绪不知偏向了哪儿去。
失去了再也无法挽回的，便不能再挽回了……
“暖烟——！”
“是，我在这儿。”
暖烟在院子里扫着地，因为听到夏叶的叫喊而浑身一颤，只瞧她耀武扬威的走了过来，难得摆出一张笑脸对着自己。
“呀，给，这是你这个月的俸禄，今天是出宫日，奴婢和侍女都可以出宫，你也出宫回家吧。”
暖烟一愣。
夏叶将一个装着银两的香袋扔到了她的手中，但是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教暖烟不敢相信。
这是为何？！
即便不再有秦王的召见侍寝，但是华妃对自己的憎恶根本没有减少，甚至明知自己刚小产的身子不能干重活，她还是不停的让自己忙碌又忙碌还一天只给她一碗饭吃。
所以华妃这是让夏叶来给自己俸禄，还放她的假，让她出宫回家？
“对了，回家的时候去趟城郊外的白桦林，华妃娘娘昨日陪秦王出宫散心，丢了一只耳环，你得给找回来——就是那副梅形的耳环，华妃娘娘最喜欢的。”
“这……”
“怎么了？！不可以吗？”
“不，没有，没有。”
夏叶的话暖烟当下就明白了。
这根本就是戏弄，那白桦林周遭有着一片片的沼泽，秦王要散心怎会去那里？
暖烟好想拒绝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
夏叶叉着腰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教她明白了什么叫做——
不得不从。
“知道了，那还不去，找不到可别回来！”
“是。”
暖烟在扫完了地后拿着装有俸禄的香袋就出了宫。
前路漫漫，暖烟出宫之前回首连连，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回眸秦宫呢？
许是做好了一去不复返的准备。
暖烟带着俸禄回了许大娘的家，这已经有好久都未有回来的家——
虽然每个月都有出宫日，但是通常进宫不足五年的奴婢是不能每月都出宫的，所以她总是托人将俸禄捎回家。
呵呵……
回家？
多陌生的词儿，对暖烟来说，她从来都没有家，至少她的心从来都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
回到就在城门附近的屋子，暖烟便瞧见了许大娘正在做女红，其实想想一把年纪了还要每日都做活，难怪她会这般的恨自己吧？
即便曾经养活自己也不会花很多，但到底也是长着一张嘴的，不是吗？
“大娘，我娘是个怎样的女子？她叫什么？她为何会丢下自己不管？”
从暖烟进屋之后，许大娘就一直当她是透明的。
即便惊讶她能出宫回来也没外露出半分惊讶的表情，然而当暖烟忽然问出这样的话时却教她立刻勃然大怒起来——
“能是什么样的女子？就是一个丢了身份愚蠢地与穷书生偷情私奔的女人——就因为生下了你，她不得不同那个男人一起投河自尽了！”
什么？！
暖烟被怔得无言以对，亲生的娘亲已经死了，还因自己而死？
从小到大她都好想知道娘亲究竟为何要丢下自己离开，但她畏惧许大娘从来都不敢问，可原来……原来自己是私生女，娘亲也亦……
“哭什么？！我看什么娘胎出什么种，你和你娘一样愚笨又蠢——活着就是害人害已，早点死了，也省得害别人了！”
许大娘气不打一处来。
见暖烟伤心得立刻哭了出来，那泪更加灼烧了她的愤怒，然而她却不知道这样说对此刻的暖烟来说会有多伤。
会有多么不可料想的后果。
“是，暖烟真该死，活着就只是害人。”
暖烟可怜楚楚的说着，滑过脸颊的泪沾上嘴角教自己尝尽一丝丝的酸涩，真的该死，害了燕大哥，也害了露儿姐姐。
甚至是娘亲……
暖烟说着转过了身，一步步走出了那间屋子——白桦林，沼泽地，梅形耳环，找不到就不要再回来……
也许真的回不去了。
不能再回去
了……
“喂，死丫头，你去哪儿？！”
从未见过暖烟如此神不守舍的模样，许大娘顿时有些着急了，她知道她自己不该对她有怜惜。
因为只要想起因为那个“女人”害得自己像过街老鼠一样的度日几十年，她的怒气就全数地撒在了无辜的暖烟头上。
“许大娘，我娘亲叫什么？”
暖烟留步在屋门处，带着泪侧过脸问。
许大娘一愣，似乎在为难又似乎根本不想回答——
“许大娘，算暖烟求你好不好？最后一次，暖烟不会再麻烦你了，谢谢你将暖烟拉扯大，谢谢。”
那样的凄凉，那样的殷切恳求。
就好似最后的诀别。
许大娘的心似乎被打动了，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难道像她这样的人还有心吗？
既然已经做了一世的恶人，要不就这么作恶到底算了？
“……珞吟，你娘亲叫朔珞吟。”
“谢谢，真的谢谢。”
暖烟含泪带笑的念着，随后收回了视线，她口中念着娘亲的名字，脚步朝向了白桦林迈去。
城郊的白桦林走出城门不多久就可以到了。
暖烟手拿长长的枯树枝，漫步在这恐怖的地方，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滑落到那些个会蚕食性命的沼泽滩里。
暖烟走累了，靠倒在一颗大树下，随手将那手中的树枝扔向不远处的沼泽滩，正巧竖着插在了沼泽里的枯树枝慢慢地慢慢地就下陷了下去……
往日的回忆好似随着那下陷的动作一点点展现在暖烟的眼前。
她出生时就没有爹娘，她从小就不懂什么是疼爱与温暖，她帮着许大娘做女红，但却从来得不到她多一眼的怜惜。
她每天听着许大娘的咒骂，直到十三岁就被送入了宫。
她以为进了宫就算会吃苦，至少不会再有人咒骂她。
可老天并不待见她，华妃的善妒令她被秦王憎恶，她并非不在乎女子的贞洁，她并非没有悄悄的奢望终是会遇见一个会疼惜自己爱怜自己的人。
只是一时平静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再也不复返了……
暖烟想了好多，想不通得更多，最后脸无表情的站起来。
她根本没有想过要找那什么梅形耳环，只是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了那沼泽地……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每次错的都是我？
为什么每次承受痛苦的都是我？
为什么每次别人帮我都会被连累？
就这样一步一向天问着。
有好多的为什么暖烟从来没有想过，但是都真真实实的存在，她想知道自己为何总是那样的苦。
可是没有人回答。
当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双脚已经踩入了那软绵泥泞的沼泽，想要再退回一步已经不行了。
回不去了——
老天爷，你满意了，对不对？！
哪里也不要我了，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了——我只是个害人精，害死爹娘，害死孩子，害惨了好多人，其实都是我的错，对不对？！
下沉……
一切都在下沉……
没有挣扎。
没有泪珠儿。
暖烟紧紧闭上双眼等待淹没的黑暗来临，这样死去多好，消失于天地之间，就像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尘世一般……
多好。
真好，抛弃了所有生的念头，暖烟随着下陷的动作而勾起嘴角笑了出来，没有任何杂质的笑……
笑得是那样清净脱俗，笑得是那样教人心如刀绞……
嚓……嚓……嚓……
行如风。
那个只见影子的人儿就在暖烟合着眼被没入到肩上的时候——“砰！！既然死都不怕，就不该怕——活着！”
“谁？好痛……”
暖烟只觉得自己的后脖子被重重的敲打了一下，随后陷入沼泽的身子就被人给拽了出去？
好沉的……
好沉的……
有人救她会死的——“放开我，放开我，你会死的，不要，我不可以再害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