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山雨欲来风满楼1
檀晶顾不上去看孙骏黑了又红、红了又绿的白脸，她急着去照看危在旦夕的伤者，顶头撞上一堵结实的人墙，她“哎呦”一声，捂着脑袋，踉跄退后几步。
关山急忙上前搀扶，关切地拍拍她发梢蓬松的脑袋，“疼不疼？”
檀晶苦着脸抬头，这才看清刚才撞上的人是廖显农，笑眯眯地站在她身边，“檀医生——”
“噢，廖叔叔好。”她拘谨地站稳身体，满脸绯红。
“先进去看看病人吧，情况不太好。”
檀晶如闻天籁，赶紧推开紧搂着她的关山，跟着俞正华走了进去。
“山子，我们谈谈好吗？”眼见关山转身要走，廖显农急忙扬声，“关于你爸爸的事——”
“对不起，我不想提这件事！”关山掉头就走，不给对方撕开自己血淋淋伤疤的机会。
秘书悄无声息地凑上来，“廖省长？”
“嗯？”廖显农怔怔回过神来，“什么事？”
“秦主席已经醒了，蕾蕾怕妈妈看见她受刺激，没敢进去，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秦岭跟随老公履新，上个月当选世界残疾人基金联合会华东区主席，工作开展的有声有色，前几天还打算筹办圣诞慈善晚会，跟本城富商巨贾、各界名流募捐善款。
廖显农因为刚刚就任省长，政敌宵小伺机而动，竭力避免瓜田李下之嫌，不肯同意这种“打秋风”，惹恼了亲亲老婆，火大地翻起十余年的旧账，闹腾得通宵不眠……他无奈躲到办公室去，还没下班就听到妻子旧疾复发、人事不省的噩耗。
更蹊跷地是秦岭不是昏倒在家里，而是在女儿租住的鹭鸶苑。
掌上明珠蕾蕾野性驯，回国以后死活不肯住在家里，最近更是行踪不定，据说是跟顾恺去了j北，不知道鼓捣些什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古训悬挂书房，铭记在心，廖显农的日子却越过越糟，简直到了无以为继……
檀晶换上白大褂，有条不紊的消毒、整理器械，在最短时间内进入工作状态。
几个月以前，她曾经想帮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摆脱死神，却因为毫无原则的退让，害得当事人魂归天堂，这次，她要确保不出任何意外。
“放松，放轻松！”俞正华似乎看出她的顾忌和紧张，小声提醒，“这种手术难度不算很大，用不着如临大敌。”
檀晶不好意思地笑笑，时光仿佛倒流回五年前，她还是那个满脸傻笑，一进手术室就发慌的小菜鸟，手足无措，听任主刀医生呼来唤去。
当时俞正华不知道是出于对她的欣赏，还是看江院长的面子，破天荒把他带在身边，手把手教起。紧随她之后进来的孙骏，就没有这么幸运，被俞主任面无表情的安排进急诊室，从最底层开始学做一个心脑外科医生。
大伙眼里的急诊室，是一个需要通宵加班、随时
随地跟各色难缠病例过招的倒霉地方，除了泼妇骂街，几乎学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这位新锐才子，在那个时候就有了“死神”的绰号——每当他轮值，必死然人。如果有哪个病人久拖不愈却也不死，只要他轮转到那个班，第一次，顶多第二次值班，一定可以把病人送上西天……
病房里突然传来可可的惊呼：“檀晶！檀晶！快过来！”
几分钟之内，伤者病情陡转直下，科室主任不在，俞正华临危上阵，内线呼叫外科总值班、心脑电图值班、呼吸机值班……在拨号的间隙，还看了看杵在一旁生闷气的孙骏，“小孙，你对脑神经有专长，这台手术，你也参加。”
仿佛掉进窖井的人骤然看见一丝光亮，孙骏敏锐地嗅到转圜的余地，屁颠屁颠的冲去更换无菌服。干劲十足的派头，丝毫让人想象不出，十分钟之前他还怂恿老板，不要管这种弄不好惹一身臊的麻烦事。
檀晶还在犹豫，手术室的门早已敞开，像星球大战开幕式一样涌进一群武装到牙齿的霹雳娇娃——有人推着电脑大小的呼吸机，有人提着全透明装满各种弯管的塑胶盒，有人捧着全自动心电分析仪，手搭一大串心电图导线……
主刀医生的外形相对比较传统，身穿银色隔离衣，戴着偌大口罩，只露出一对骨碌碌转动的大眼睛。
冷不防一只过于硕大的脑袋凑到她耳畔，“檀医生？”
对方口水翕动，黏黏嗒嗒，檀晶厌恶地避开身体，“什么事？”
“咳咳，檀医生，大家同事一场，我的医术你是知道的……”孙骏满脸谄媚地踱过来，“东华是贵族医院，没有中山那边的繁文缛节，私人老板只讲收益，像我这样的人……早晚大展宏图！”
他的自信满满，看在檀晶眼里格外刺目，出言揶揄道：“刚才你的老板过来了，好像不太赞同你。”
孙骏懊恼地一拍手掌，“怪我笨呗！有些事只能说，不能做！我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老板下不来台！”
更要命的是今晚省长大人亲自莅临，东华说什么也不会因小失大，落个为富不仁见死不救的恶名。
檀晶不满他的以己度人，“关山可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
“是是！关总是人中豪杰！”孙骏连声附和，唯恐拍马屁拍到马蹄上。
檀晶看看快要准备就绪的手术室，心焦地催促：“孙医生，你有什么话直说吧，又不是外人。”
彼此都知晓对方的底线。
“刚才……关总好像对我有点误会，拜托你千万替我美言几句……”孙骏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作出叭儿狗讨好主子的标准姿势，罕见地低声下气：“檀晶，以前在中山医院的时候，咱们之间是有过点误会……时过境迁，罗鑫都落魄到推销医疗器械去了，咱们还在这争什么
劲！”
檀晶听得心头怦然，怔怔没有出声，孙骏以为她动了心，继续忽悠，“现在大老板个个朝三暮四，当这种人的女朋友，身边没有帮手可不行……俞主任是你介绍来的吧？他贴心是贴心，可年纪大了，不知道哪天就翘，到时候——”
檀晶彻底听不下去，“孙医生，如果俞主任听见你刚才的话，不必关山动手，他就会让你卷铺盖走人！”
亏得俞正华刚才还费尽心机替他争取，转眼就诅咒老人家快死。
孙骏投靠不成，碰的鼻青脸肿，想发作又不敢，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看着她袅袅离去的背影恨恨诅咒。
他喉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只是动了动唇形，无影灯下，毒汁四溅。
一分钟后，抢救手术正式进行，从始至终，这个七八岁大的顽童再也没有恢复过神志，孙骏或者无耻，他基于专业水准作出的判断确是异常准确——这个孩子即便身体痊愈，头脑多半智障。
医者父母心，众人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孙骏既然被老板判了扫地出门，临时抱檀晶佛脚也不灵，心灰意冷之下，频频出错。
一次是无菌帽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主刀的檀晶手上，幸好她眼疾手快，一把拂开，免得掉到病人切开的脑颅中，引发恶性感染。俞正华察觉到他的分心，眼神严厉地扫了过去，没有说什么。
檀晶急怒攻心，毫不客气地把恩师的无声警告翻译成有声版，从可可手中接过无菌温盐水纱布，重新开始。
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孙骏的无菌帽又开始滑落，细密的汗珠瞬间从他额头冒出来。察觉没人注意到他，立刻用戴着消毒手套的右手接住，悄悄扔进角落，长吁了一口气。
檀晶眼角牵动，发现此人竟然过分到用手背擦拭额上汗珠，重新垂下来的时候刮上手术颅内支架，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矫正……
这个医术不俗、品格低下的斯文败类，丝毫没意识到他一双脏手刚刚触碰过无菌帽，已然污染，再碰过额头，更加污染，居然还敢用双重污染过的手，去碰一个闭合性颅内出血儿童的手术支架！
俞正华也看见了，他没有再给予任何形式的警告，把血管钳和持针器往盘子里一丢，闷声嘱咐檀晶，“换一个无菌包。”
可可利索地收拾所有的无菌器械，重新消毒，看也没看垂头丧气走出手术室的孙骏。
此人方才的所作所为，不管是心不在焉还是蓄意懈怠，都触犯了俞正华的底线，他或者可以容忍手下医生品德不佳，却不能容忍一个拿患者性命开玩笑的所谓精英。
孙骏心虚地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一个人，口罩成了最后的遮羞工具，他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已然失去最后一次挽回饭碗的机会，覆水难收，他不得不走。
俞正华离开，所有的担子
骤然压到檀晶肩上，她晚饭只吃了一对k记烤翅，高难度的大型手术，早已榨干她所剩无几的力气。
硬撑着做完，摇摇欲坠地走出手术室，关山心急如焚地迎上来，“宝贝，怎么回事？累了还是饿了？”
檀晶顾不得回答，抓起条椅上的塑胶饭盒掀开，满眼时令海鲜，她馋猫一般埋头饕餮。
（本章完）
关山急忙上前搀扶，关切地拍拍她发梢蓬松的脑袋，“疼不疼？”
檀晶苦着脸抬头，这才看清刚才撞上的人是廖显农，笑眯眯地站在她身边，“檀医生——”
“噢，廖叔叔好。”她拘谨地站稳身体，满脸绯红。
“先进去看看病人吧，情况不太好。”
檀晶如闻天籁，赶紧推开紧搂着她的关山，跟着俞正华走了进去。
“山子，我们谈谈好吗？”眼见关山转身要走，廖显农急忙扬声，“关于你爸爸的事——”
“对不起，我不想提这件事！”关山掉头就走，不给对方撕开自己血淋淋伤疤的机会。
秘书悄无声息地凑上来，“廖省长？”
“嗯？”廖显农怔怔回过神来，“什么事？”
“秦主席已经醒了，蕾蕾怕妈妈看见她受刺激，没敢进去，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秦岭跟随老公履新，上个月当选世界残疾人基金联合会华东区主席，工作开展的有声有色，前几天还打算筹办圣诞慈善晚会，跟本城富商巨贾、各界名流募捐善款。
廖显农因为刚刚就任省长，政敌宵小伺机而动，竭力避免瓜田李下之嫌，不肯同意这种“打秋风”，惹恼了亲亲老婆，火大地翻起十余年的旧账，闹腾得通宵不眠……他无奈躲到办公室去，还没下班就听到妻子旧疾复发、人事不省的噩耗。
更蹊跷地是秦岭不是昏倒在家里，而是在女儿租住的鹭鸶苑。
掌上明珠蕾蕾野性驯，回国以后死活不肯住在家里，最近更是行踪不定，据说是跟顾恺去了j北，不知道鼓捣些什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古训悬挂书房，铭记在心，廖显农的日子却越过越糟，简直到了无以为继……
檀晶换上白大褂，有条不紊的消毒、整理器械，在最短时间内进入工作状态。
几个月以前，她曾经想帮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摆脱死神，却因为毫无原则的退让，害得当事人魂归天堂，这次，她要确保不出任何意外。
“放松，放轻松！”俞正华似乎看出她的顾忌和紧张，小声提醒，“这种手术难度不算很大，用不着如临大敌。”
檀晶不好意思地笑笑，时光仿佛倒流回五年前，她还是那个满脸傻笑，一进手术室就发慌的小菜鸟，手足无措，听任主刀医生呼来唤去。
当时俞正华不知道是出于对她的欣赏，还是看江院长的面子，破天荒把他带在身边，手把手教起。紧随她之后进来的孙骏，就没有这么幸运，被俞主任面无表情的安排进急诊室，从最底层开始学做一个心脑外科医生。
大伙眼里的急诊室，是一个需要通宵加班、随时
随地跟各色难缠病例过招的倒霉地方，除了泼妇骂街，几乎学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这位新锐才子，在那个时候就有了“死神”的绰号——每当他轮值，必死然人。如果有哪个病人久拖不愈却也不死，只要他轮转到那个班，第一次，顶多第二次值班，一定可以把病人送上西天……
病房里突然传来可可的惊呼：“檀晶！檀晶！快过来！”
几分钟之内，伤者病情陡转直下，科室主任不在，俞正华临危上阵，内线呼叫外科总值班、心脑电图值班、呼吸机值班……在拨号的间隙，还看了看杵在一旁生闷气的孙骏，“小孙，你对脑神经有专长，这台手术，你也参加。”
仿佛掉进窖井的人骤然看见一丝光亮，孙骏敏锐地嗅到转圜的余地，屁颠屁颠的冲去更换无菌服。干劲十足的派头，丝毫让人想象不出，十分钟之前他还怂恿老板，不要管这种弄不好惹一身臊的麻烦事。
檀晶还在犹豫，手术室的门早已敞开，像星球大战开幕式一样涌进一群武装到牙齿的霹雳娇娃——有人推着电脑大小的呼吸机，有人提着全透明装满各种弯管的塑胶盒，有人捧着全自动心电分析仪，手搭一大串心电图导线……
主刀医生的外形相对比较传统，身穿银色隔离衣，戴着偌大口罩，只露出一对骨碌碌转动的大眼睛。
冷不防一只过于硕大的脑袋凑到她耳畔，“檀医生？”
对方口水翕动，黏黏嗒嗒，檀晶厌恶地避开身体，“什么事？”
“咳咳，檀医生，大家同事一场，我的医术你是知道的……”孙骏满脸谄媚地踱过来，“东华是贵族医院，没有中山那边的繁文缛节，私人老板只讲收益，像我这样的人……早晚大展宏图！”
他的自信满满，看在檀晶眼里格外刺目，出言揶揄道：“刚才你的老板过来了，好像不太赞同你。”
孙骏懊恼地一拍手掌，“怪我笨呗！有些事只能说，不能做！我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老板下不来台！”
更要命的是今晚省长大人亲自莅临，东华说什么也不会因小失大，落个为富不仁见死不救的恶名。
檀晶不满他的以己度人，“关山可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
“是是！关总是人中豪杰！”孙骏连声附和，唯恐拍马屁拍到马蹄上。
檀晶看看快要准备就绪的手术室，心焦地催促：“孙医生，你有什么话直说吧，又不是外人。”
彼此都知晓对方的底线。
“刚才……关总好像对我有点误会，拜托你千万替我美言几句……”孙骏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作出叭儿狗讨好主子的标准姿势，罕见地低声下气：“檀晶，以前在中山医院的时候，咱们之间是有过点误会……时过境迁，罗鑫都落魄到推销医疗器械去了，咱们还在这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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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晶听得心头怦然，怔怔没有出声，孙骏以为她动了心，继续忽悠，“现在大老板个个朝三暮四，当这种人的女朋友，身边没有帮手可不行……俞主任是你介绍来的吧？他贴心是贴心，可年纪大了，不知道哪天就翘，到时候——”
檀晶彻底听不下去，“孙医生，如果俞主任听见你刚才的话，不必关山动手，他就会让你卷铺盖走人！”
亏得俞正华刚才还费尽心机替他争取，转眼就诅咒老人家快死。
孙骏投靠不成，碰的鼻青脸肿，想发作又不敢，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看着她袅袅离去的背影恨恨诅咒。
他喉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只是动了动唇形，无影灯下，毒汁四溅。
一分钟后，抢救手术正式进行，从始至终，这个七八岁大的顽童再也没有恢复过神志，孙骏或者无耻，他基于专业水准作出的判断确是异常准确——这个孩子即便身体痊愈，头脑多半智障。
医者父母心，众人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孙骏既然被老板判了扫地出门，临时抱檀晶佛脚也不灵，心灰意冷之下，频频出错。
一次是无菌帽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主刀的檀晶手上，幸好她眼疾手快，一把拂开，免得掉到病人切开的脑颅中，引发恶性感染。俞正华察觉到他的分心，眼神严厉地扫了过去，没有说什么。
檀晶急怒攻心，毫不客气地把恩师的无声警告翻译成有声版，从可可手中接过无菌温盐水纱布，重新开始。
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孙骏的无菌帽又开始滑落，细密的汗珠瞬间从他额头冒出来。察觉没人注意到他，立刻用戴着消毒手套的右手接住，悄悄扔进角落，长吁了一口气。
檀晶眼角牵动，发现此人竟然过分到用手背擦拭额上汗珠，重新垂下来的时候刮上手术颅内支架，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矫正……
这个医术不俗、品格低下的斯文败类，丝毫没意识到他一双脏手刚刚触碰过无菌帽，已然污染，再碰过额头，更加污染，居然还敢用双重污染过的手，去碰一个闭合性颅内出血儿童的手术支架！
俞正华也看见了，他没有再给予任何形式的警告，把血管钳和持针器往盘子里一丢，闷声嘱咐檀晶，“换一个无菌包。”
可可利索地收拾所有的无菌器械，重新消毒，看也没看垂头丧气走出手术室的孙骏。
此人方才的所作所为，不管是心不在焉还是蓄意懈怠，都触犯了俞正华的底线，他或者可以容忍手下医生品德不佳，却不能容忍一个拿患者性命开玩笑的所谓精英。
孙骏心虚地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一个人，口罩成了最后的遮羞工具，他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已然失去最后一次挽回饭碗的机会，覆水难收，他不得不走。
俞正华离开，所有的担子
骤然压到檀晶肩上，她晚饭只吃了一对k记烤翅，高难度的大型手术，早已榨干她所剩无几的力气。
硬撑着做完，摇摇欲坠地走出手术室，关山心急如焚地迎上来，“宝贝，怎么回事？累了还是饿了？”
檀晶顾不得回答，抓起条椅上的塑胶饭盒掀开，满眼时令海鲜，她馋猫一般埋头饕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