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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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故乡之行(上)

    程成坐了一天的火车,又坐了半天的汽车,最后还坐了一刻钟小黄包车才总算到了大山深处的老家。到家时正是傍晚,太阳已经落到山的那边,蔚蓝纯净的天空,远处几朵白云被夕阳染成粉红色,映照在水塘里,水塘变得格外鲜艳。程成走在田埂小路上张望着自家的稻田,稻子长得正好,抽出长长的嫩黄的穗,空气中弥漫着稻花和泥土的新鲜气息,脚下不时有蚂蚱和飞虫跳出。

    程成好几年没有回来,看着熟悉的家乡,心里未免激动起来,旅途的劳累顿时消散,陡然有了精神,跨着大步走进村庄。村头几个四五岁的小孩正在捏泥巴,一个更小的孩子追赶着一群芦花鸡。走近屋前,见左右邻家都盖了新的二层小楼,自家老房子更显破旧。程成一眼看到母亲跛着腿端着锅向屋檐下倒水,他叫了声:“妈!”

    母亲将锅往地下一放,迎了上来,两手使劲在围裙上擦着,眼泪流了出来,嘴里却骂道:“你这瓜娃子,这时才回来,都把家给忘了。”

    程成看他母亲额头皱纹更深了,头发也白了不少,苍老了许多,眼泪也要流下来,赶紧把头扭向一边,问:“爸呢?”

    “你爸喊客人去了。”

    程成和母亲进到屋里,把包裹行礼放下。母亲慌不迭地给他泡茶水,说这茶是今年的新茶,专门留下来给程成喝的,父亲想喝没舍得给他;又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煮花生和蒸红薯,手上为儿子剥着花生,嘴里不停地问这问那,程成一个问题还没回答完,母亲又问起别的。程成终于有机会提起姐夫的病,问寄回来的两千块收到没,今晚要不要就过去看望。母亲说姐夫躺在家里养伤,他们村庄离这里还有十里地,晚上黑灯瞎火的,去年还出了件强奸案,母亲便劝他明日再去不迟。

    家里渐渐热闹起来,左邻右舍来了不少人,都挤在门口,大多是些上了岁数的妇女和老人,孩子也围了一大堆。程成忙打开行礼,掏出在北京带回的糖果散给众人。孩子们抢作一团,用玩脏了的黑手剥了糖就往嘴里塞,再将口袋装得鼓鼓的才欢天喜地出去玩闹。母亲从早上就开始准备菜,有鱼有肉,还把一只养了三年仍在下蛋的老母鸡杀了炖汤,现在都一一端上桌来。父子俩把客人们请上桌,大家吃起来喝起来,骨头吐了一地,小猫小狗在桌肚下蹭着大家的腿窜来窜去抢吃。

    村后头住的赵老三几杯酒下肚后,竖起大挴指说:成崽,你了不起,你是俺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上的还是北京大学……程成忙打断纠正道,自己是在北京上的大学,可不是上的北京大学。赵老三有些糊涂道,北京的大学不叫北京大学吗?程成笑说,北京大学就是“北大”。桌上好几个人同时恍然大悟,原来北京大学就是北大啊。

    又有人端起酒杯敬程成说:俺没说错吧,你小时候俺就看好你,村里放电影,别的娃把书包一扔都去抢位置去了,你还坐在家里埋头背书。那时俺就跟你娘说,好好培养这娃。你们看一点不假吧,你在北京上了大学,又留在北京工作,好歹算是国家干部,平时烟啊酒啊肯定少不了,什么时候给父母盖楼房?把父母接到北京去享福?程成不好回答,赶紧打岔大声招呼他们吃酒夹菜。

    程成逐个打听村上他熟悉的同学和朋友,基本都在外面打工。有混得好的,是程成的一个小学同学,在外面十几年了,据说已经成了一个大老板,给家里盖了四层洋楼,去年过年还开了一辆“大奔”回来,又换了老婆,年轻漂亮。更多的也就是在外面当民工,挣个两万三万,过年时都揣回来,整个春节期间就聚在一起打牌赌博,经常是一年的辛苦钱都输光了,老婆们又哭又闹,人还未下牌桌两口子就打起来,至今有两家还在闹离婚;赢了钱的必须请客,五六个人约好到镇上泡澡找小姐,有几次居然还拽上程成的父亲,害得母亲找到镇上堵过他们一回,却遭到澡堂老板娘好一通嘲笑和挖苦。提起这些事,大家都笑。

    邻居徐伯拍着陈老爹的肩膀:“老爹,就你这身板,以后可得少去几次,别把腰给折了。”

    陈老爹笑道:“俺这身板咋了,俺这身板总比村长强吧,他都毬得动俺毬不动?跟你们说个秘密,昨晚俺上茅厕时还看到他拿块腊肉去西头李寡妇家去呢。”

    程成爸用筷子点着他说:“你别看着眼欠得慌,人家能去,你去不得。”

    陈老爹说:“俺咋去不得了?光他家有腊肉俺家就没有?俺家的腊肉没他家的香?”

    大家笑道:“对对对,你家的腊肉就是没他家的香,你不服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