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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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男儿有泪

    社长办公室。

    吕社长打开房门,握着老人的手说:“您老放心,您先回去,消消气保重身体,我会跟他好好谈的。”

    老人紧紧抓住吕社长的手不放,并不介意男女之别,事实上他也一直没有搞清楚面前这个把衬衣塞到裤腰里扎一根宽皮带、头发短得竖起来的吕社长是男是女,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诉求:“领导,我相信您,相信组织,我就把他交给您了,你要好好管管,该批评的批评,该教育的教育,我就不信这个世上就没有王法了。”

    “好好好,您好走,您好走。”吕社长挣了几次,才把手从老人双掌中挣脱,总算把他送到门外。

    “哼!女婿打老丈人,这不是要翻天吗?”老人嘴里嘟囔着离去。

    “闯王”低着头坐在办公桌对面,木偶般一动不动。他知道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女婿打老丈人,怎么说都大逆不道,更何况吕社长平时就让人敬畏,不怒自威,员工们在她面前缩手缩脚,大气儿都不敢出。现在,他只能屏住呼吸,迎接狂风暴雨吧。

    吕社长关好门过来重新坐到椅上,看都没看对面的“闯王”,仿佛他隐身了一般。她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长串数字:“许老,昨天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你别给我推,我可没让你强行摊派,我知道困难多少有点……不行不行,五千份太少了,怎么着也得一万,你这么大一个省……我不是在困难时期吗,你这是雪中送炭,哥们,哥们,我就知道还得依靠你们这些老哥们……放心,不会忘,什么时候过来,我尽地主之谊效犬马之劳……”

    吕社长终于把电话放下,却又拿起笔来,在纸上专注地写了起来。‘闯王’低头等在那里,脖子都累酸了,社长只顾忙她的工作,半天没动静,自已是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想了想,便抬起头来干咳一声,想证明自己并不是泥塑蜡像,还是活物。社长听到咳嗽声,果然停下手中的笔,看着“闯王”,过了好一会儿问道:

    “委屈吗?”

    “闯王”咬了咬嘴唇,不知社长这话什么意思,便不作声。

    “不委屈吗?”社长又问。

    “闯王”仍不吭气。

    “我觉得你挺委屈的,刚才从头到尾都是你老丈人在骂你。现在给你机会,你可以解释解释。”

    “我不想解释。”

    听了这话,吕社长扔下笔往椅背上一靠:“呵呵,不错,胸怀还挺宽广,不跟老人斤斤计较,像个男人。不过,你不解释我也能猜出个大概,你放心,你老丈人的一面之词我也不会全信。”她停顿了下:“你现在的情况,到让我想起一个词。”

    “闯王”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社长。

    “‘寄人篱下’——这个词,你现在最有体会吧。记得我小时候看《红楼梦》,最不喜欢林黛玉哭哭泣泣,大家都对她那么好,她还整日说自己寄人篱下,我总觉得她未免太矫情。慢慢长大了,经过了很多事,才渐渐理解黛玉的性格。其实外人哪能理解当事人的心,只有身处其境,才能真正感受到寄人篱下的那种委屈和煎熬。——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

    “闯王”本来做好心理准备要挨社长痛批的,却没想到社长会说出这段话来,特别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这句话深深触动了他内心最软处也是最痛处,委屈和心酸一下涌了上来,泪珠瞬时滚落。吕社长平日最不屑于眼泪,特别是男人的眼泪,她认为那是女人的专利,当然不包括她自己。从小到大她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哭过,就是生孩子和摔断了腿,她也没有流过一滴泪。但是现在,看到自己的员工手下伤心流泪,母性的情怀突然笼罩了她。

    她抽张纸巾探身递过去,说道:“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你要委屈,就哭吧。”

    “闯王”眼泪更是不断,哽咽着说:“社长,我,我什么都可以忍,可是,我就是忍不了他叫我窝囊废,说我不仅窝囊,还是废物。”

    吕社长听了这话半天不吭气,她的眼睛有些潮湿,说:“好在,你才三十来岁,一切刚刚开始,男儿当自强,只要自己不放弃,一切都来得及。就把它当作人生的一种磨炼吧。”

    “闯王”擦眼泪,可是刚擦去,又流下来。

    “你老丈人刚才说你动手打他,从他前后矛盾的话语里,我不大相信,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有打他,是他上来抓我踢我,又骂得很难听,我也是急了,就想把他推开,可能力气大了点,他就倒在地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情有可原。不过幸亏他身子骨结实,要是摔断了胳膊腿什么的,你就是跳到黄河也说不清了。你记住我的话,好男不跟女斗,更不能跟老人斗,再怎么样,都不能跟老人动手,只要动手,就是你的错。回去跟老人道个歉。对,听说你好多天都没回去了?有多少天了?这办公室你也能住得下?”

    “七八天了。”“闯王”小声道。

    “你这脾气可也不小,坚持这么多天!你这老丈人,我看,脾气也不是一般的。但毕竟是老人,多顺着他,哄着他,也别计较他的话,把他哄开心了,你日子也好过些,是不是?你没打算和你媳妇离婚吧?”

    “我们感情挺好的。”

    “那就好,既然不想离婚,那就好好过。我教你个哄老人的窍门,每天回去带点他喜欢吃的糕点啊水果什么的,这也花不了几个钱,保准他就开心了,人一开心,也就不会动不动找茬。人心都是肉长的,对不对?以后啊,有机会还是和媳妇搬出去住,二人世界多好。”

    “闯王”点点头。

    吕社长站起身来,绕过办公桌往窗户那边走去,那儿角落里还剩下几箱牛奶,上次和“绿樱集团”老总史秀萍一起吃饭时她送的。吕社长提了一箱过来,递到“闯王”面前道:“把这拿回去,向他说声对不起,这事就过去了。”

    “闯王”推辞。吕社长塞到他手上,说:“别娘们样,拿着,好好工作。记住,大丈夫能屈能伸。”

    “闯王”走后,吕社长陷入了沉思,她内心有些感慨,也有些愧疚。如今杂志社留下的这几位记者编辑,都是重点大学出来的高材生,专业上个个拿得起放得下,工作上也兢兢业业。可是这几年杂志社效益日渐下滑,虽然是外在的客观因素造就,但自己作为一把手,不能给手下提供足够优厚的待遇,还是有愧啊!她心里暗骂,吕英雄,狗屁英雄啊,弄得员工买不起房租不起房!不过,北京的房价也太高了!疯了,真是疯了!她在屋里来回踱着方步,感到又热又闷,到门边把空调温度拧到更低,又走到桌旁,随手翻着她那厚厚一本关系网名单,似乎想从中能再开发出个市场来。

    她突然想到个人,拿起话筒:“是我,你过来下。”

    没一分钟,门开了,刘欣宇走了进来:“社长,什么事?”

    “你上次跟我提到过有家珠宝公司,我当时也没认真听,具体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