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千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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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明引玉

    觉得这件厚实衣服格外暖和的陈磅礴仔细将棉衣叠好,轻轻放到那间屋外,没去打扰屋子里的人,趁着清晨时分,悄悄的出了巷子。

    谁知明明是净捡着些小路走,东绕西绕扯了很远的陈磅礴猛地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啧啧啧,真是个狡猾的小娃,害得老夫寻你都得耗费大半体力来开天眼,你应该庆幸少爷虽平日里胡作非为,却从不喜滥杀无辜,好了,东西到手了,老夫也该走了。”苦等了一夜又陪着陈磅礴转悠许久最终神不知鬼不觉一记手刀便将陈磅礴敲晕在地的福禄不见动作,便取出了藏于陈磅礴身上的玉牌,打了个哈欠,扬长而去。

    镇上就这么几家大院,光看大门就格外气派的闫府里,福禄轻车熟路的进了内院。

    严斌一改往日贵气装扮,特意换上一身劲装立于凉亭前,仰头看着天空方向。

    “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刚刚来到此处的福禄问。

    严斌转身,竟不再是以往那股玩世不恭的模样,缓缓道:“今日便登天门,做那所谓的修行中人,别笑,虽说以往我总是笑话上边那些妄言长生不死的憨货。”

    福禄讶然道:“少爷莫不是吃了朝凤楼那红尘女子的气了?”

    “别提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我只是不想输给徐景山那个外地人罢了。”

    “对了,福禄,我问你,徐景山那穷小子是被天门哪一位长辈看中,和曾祖父他老人家相比又如何?我若是入了曾祖父门下,又该如何才能处处胜于那个姓徐的?”

    福禄毕恭毕敬道:“回少爷,看中徐景山的是灵兽山的段长老,相较之下隐世不出的灵兽山自然是比不上位高权重的刑部,倘若闫长老能将少爷收入门下,自然气势上本就胜了徐景山一筹,若说实际点,还要说是每隔三年,大雪初下的那一次内门大比,到那时才是内门弟子出尽风头的时日。”

    严斌顿时心生沟壑,点头道:“好,到时候我一定要将那徐景山踩于脚下。”

    福禄又道:“只怕到时老奴这有罪之身不能陪少爷同行,再伺候少爷了。”

    “无妨,从小到大福禄你跟了我也有二十余年,相比我走后,闫府里也没有人会难为你,以后没了我四处滋事,你也该享几天清福才是。”

    几句话离别,气氛蓦然沉重,福禄点点头,取出了陈磅礴身上那块玉牌,递到严斌手中:“这是昨晚上那个外来人身上所携之物,福禄斗胆借花献佛,算作赠与少爷的离别之物吧。”

    严斌这才想起宝物一事,接过玉牌,只觉得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却猛的头皮发麻,饶是从小生于富贵人家见多了世面的他也忍不住颤声道:“这是!明引玉?”

    “什么明引玉?”福禄问道。

    严斌说道:“你有所不知,这东西我小时候在曾祖父身上见过一次,只有天门里少数几位身份尊贵的大人物才有资格拥有,此物一出,便意味着天门有一位大人物新收了弟子,而持此物的人可享受最高的弟子待遇,这块明引玉上写了个赵字,而天门姓赵的人寥寥无几,能有资格由此荐玉的只有?”

    “赵长!”二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伴随着无尽的震惊。

    “快!快去请昨晚那个外来人,我要和他一同进天门!”严斌催促道。

    福禄早就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要知道这赵长可真是个惹不起的人物,要知道他昨晚那一脚和今早上那一记手刀可着实没留丝毫力气。

    “喂,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快醒醒,快醒醒。”清冷的路边,有人正一遍一遍晃动着陈磅礴。

    陈磅礴睁眼,是一个穿着厚实笨重棉袄的少年,正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看着他。

    “你醒了。”

    陈磅礴木然点头。

    “俺叫张铁生。”

    依旧有些发懵的陈磅礴学着棉袄少年的口气道:“俺叫陈磅礴。”

    “你咋在这睡着了?”张铁生问。

    陈磅礴这才缓过神,想起了自己为何晕倒至此,忙往胸口一摸,陈俏儿给他的那块玉牌也意料之中的不见了,一直遵循着老刘一句出门在外一定要以忍字行事的陈磅礴也忍不住跳脚骂娘,“真你麻痹!什么狗屁的地头蛇,还不照样是个欺软怕硬的熊货罢了!”

    “你在骂谁呢?”张铁生也有些糊涂了。

    陈磅礴这才看向身旁这个穿着棉衣的少年,问道:“你叫什么?”

    “张铁生啊。”

    “我叫陈道。”

    “哎?不是叫陈磅礴的吗?”

    “我本就是叫陈道,你刚才听错了。”

    “哦。”

    “你饿吗?”陈磅礴忽然问道。

    张铁生赶忙点点头:“我的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走!带你去吃饭。”

    镇上最气派食客们口碑最好的醉仙楼,玉牌被抢后决心挥霍一会喝上几壶酒,再找个机会把玉牌拿回来的陈陈磅礴在看了一遍醉仙楼菜谱上的价码后打了个机灵,过惯了穷日子的他终是没舍得要一间单独的雅间,而是在大厅了坐了下来,点了一壶酒,两碟小菜,又给执意只吃馒头的张铁生要了几个比外面贵上几倍的白面馒头。

    用张铁生的话将,能请他吃两个大白馒头便是他张铁生的恩人了,哪里需要点什么菜。

    于是在众人眼中象征着达官贵人的醉仙楼里,一个身穿大棉袄的少年正乐呵呵的啃着大馒头。

    酒是好酒,可惜从不喝酒的陈磅礴也喝不出个所以然。

    张铁生总在唠叨些干粮都吃完了大光头也不来接他之类的话。

    一直琢磨着该怎么拿回玉牌的陈磅礴多半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的往嘴里灌。

    往日觉得非常难喝酒此刻也不知滋味,咕咚咕咚往下咽。

    等福禄这张满是老褶的脸上带着笑意找到陈磅礴的时候,陈磅礴已经喝得不省人事。

    “公子,公子!”福禄陪着笑脸直晃着陈磅礴。

    陈磅礴只是呜呜呀呀,含糊间只能听见个玉字。

    “他喝了好多酒。”张铁生提醒道。

    “哎呀怎么能喝这么多酒,可不能着凉了,我这就带公子回去休息。”福禄晃了半晌不见陈磅礴有半点醒意,背起陈磅礴就要走。

    “你们先别走啊。”张铁生这下急了,忙道。

    福禄转身,看向张铁生。

    “我没有钱。。。”张铁生幽幽道。

    。。。。。。

    暖和,和外面截然不同的暖和,陈磅礴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张软和的大床上,床边躬身站着一人,正是令陈磅礴恨得牙痒痒,夺了陈磅礴玉牌的牵马老者福禄。

    “奴才有罪!”还未等陈磅礴回过神,等了一天的福禄急忙往地上一趴,整个身子爬到了地上,埋头老泪道:“先前老奴有眼无珠,不知公子是那执首赵爷的爱徒,还不知死活夺了公子的荐玉,得知真相后老奴真是百般懊悔,特地代自家少爷请公子来府上一趟,好给公子陪个不是,此前实乃一番误会,还望公子恕罪。”

    话说完后,福禄依旧把头深深埋在地上,果真是一副赔礼道的模样。

    醉酒刚醒的陈磅礴虽说并未完全清醒,但听完福禄一番话,并不愚钝的他显然也大概能猜出对方这般作态与陈俏儿送给他的那块玉牌脱不了干系,想必对方口口声声说的赵爷便是那个带着赵字玉牌的主人,这块玉牌能让对方反过头来向他道歉,这是好事。

    可从不会讲些肉麻的寒暄客套话的陈磅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对方,没有说话。

    这等沉默可就让对陈磅礴毫不了解的福禄更加提心吊胆,把头埋的更低了些。

    一时间气氛变得非常沉重,直到好久后陈磅礴才说道:“把东西还给我。”

    “奴才已经将玉牌重新放到公子身上了。”福禄依旧埋着头。

    “那就没事了,你走吧。”

    “奴才还有一事要提。”可福禄却并未起身离开,依旧谦卑的趴着。

    “说。”

    “想必公子带着明引玉来揽仙镇是要到那天门大浮屠宫,恰巧奴才自家少爷也正有此意,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公子可与我少爷一同前去,少爷他虽然平日里游手好闲,可也算是个本地人,路上也好能给公子说些不懂的地方,到了天门两个人作伴,也不孤单。”福禄道。

    “这是你家少爷的意思?”陈磅礴问。

    “正是。”福禄回。

    “那好,我便答应与你家少爷一起去。”

    “那公子打算何时动身?”

    “随时可以。”

    “多谢公子,那奴才先退下了。”福禄这才起身离去。

    直到福禄关上房门,陈磅礴出了口气,眼神眯成了一条缝,从小到大,第一次对一个人起了杀意。

    陈俏儿让陈磅礴换一个身份进天门,无非就是要隐藏陈磅礴之前的过往,还特意嘱咐陈磅礴不要被别人知道他身体的异样,并特意封印了它,说明他身体的异常绝不能让天门里的人知道,而这个福禄任谁看都不是常人,先前从他身上拿走玉牌,而后又将玉牌物归原处,还在他身边守了这么长时间,若是被他瞧出什么端倪,此去天门必然凶险万分,习惯了小心行事温水煮物的陈磅礴无法容忍这么一个隐患,便冷不丁起了杀心。

    杀意一起,陈磅礴自己都吓了一跳,莫不是人长大了,便自然会变得冷酷无情?

    实力仅仅称得上是过河卒子的福禄出屋不久,猛然打了一个寒颤。

    闫府确实大,福禄东拐西绕走了许久才来到一间独院,不再穿富贵华衣的严斌着一身劲装,在院子中央的凉亭处负手而立,拇指悄悄把玩着一只小巧的发簪,在他不远处,一众得知少爷将要登天门的婢女们正叽叽喳喳替严斌收拾行囊。

    傍晚清冷,凉亭边的一塘水池却并无严冬寒意,依旧生机勃勃,几尾鱼儿游得欢快。

    仆人装扮的老者来到严斌身边,轻轻唤了声:“少爷”

    被唤回深思的闫斌悄悄将发簪藏入袖中,问道:“都谈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