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满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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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离奇的税收

    张夫人母女才吃过早饭,大门口喧闹声不断,张夫人正准备出去看看,管家已慌慌张张而来,他身后紧跟着六七个穿着黑色的衙役服装、戴着红黑帽子的官差。管家不安地报告主母:“夫人,度支的官差要来查房。”

    张夫人奇怪地问:“度支来查房?为什么要查房啊?”

    张夫人这么一问,立刻有一位似乎是头儿的差役上前道:“夫人,我们奉上头差谴,要稽查京城各家各户房屋数量,请问贵府有多少间房屋啊?”

    张夫人奇怪地重复了一遍那个人的问题:“你们要查我家有多少房屋?”

    那个头儿笑道:“正是,请夫人配合,不要为难我们,让我们查一查,算一算,夫人如果不放心,可以让这位管家陪着我们。”

    刚开始张夫人生怕是光晟出了什么事,惊惧不已,后来听那头儿说话还比较客气,似乎只是来例行公事。张夫人虽然疑云满腹,心倒是放下来了。“官府干嘛要查我家房屋?”

    “度支要对京城的房屋收间架税了,夫人,耽误了我们办差,官府问罪下来,大家都吃不消的。”那个头儿满脸堆笑,表面似乎客客气气,骨子里却带着威胁。

    张夫人没问出什么来,她也没有兴趣再跟这些人啰嗦,要查就查吧,反正光晟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财产。

    那群差役毫不客气地从这间房穿到那间房,连庭芳的闺房也光顾了。他们一间一间登记着,在府里转了一个圈后,那个头儿拿出一叠文件和笔砚,挺潇洒地坐下来,埋头写了一会儿后,抬起头来,伸手将他写的文件撕下一张来,放到桌上,像背书一样熟练无比地说:“夫人,经过我们的统计,你家共有上等房屋七间,每间收税二千钱,中等房屋五间,每间收税一千钱,共计要收一十九贯钱。这是间架税征收文件,一式两份,这一份给你,请你收好了,限期十天筹集税款,十天之后,我们再过来收税。告辞了。”

    官差瞬间走得干干净净,张夫人走到桌边,拿起那张所谓的“间架税征收文件”,扫了一眼,自言自语道:“一十九贯钱,好家伙,比明火执仗的强盗还厉害。”她抬起头来,对着庭芳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税款,简直就是打劫嘛,幸好咱家房子不算多。要不然,我们得为这些房子去跳楼。”

    晚上,光晟回家,张夫人把收税文件拿给他,光晟眉毛皱得像小山一样,张夫人惊慌地问:“怎么了?莫非是咱家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

    光晟恼火地把文件拍到桌上,摇头道:“那倒也不至于,只是看着这东西生气。”

    张夫人解下他的披风,拉着他坐下,伸手轻轻给他捶背,劝慰道:“别气了,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气坏了身子,不值。”

    庭芳泡了两杯

    茶,用一个碟子托了过来,放到桌上,端了一杯递给父亲,轻声道:“爹,喝口茶吧。”光晟看着这么乖巧的女儿,烦恼似乎消了一半,他接过茶,抿了一口,似是发泄又似是满足地叹了口气。庭芳转身将另一杯茶端给母亲。

    “奸臣当道,天下恐怕要乱了。”光晟愤愤地说了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咕噜咕噜”喝干那杯茶,庭芳接过空杯,放到桌上,走到父亲身后,学着刚刚母亲的样子,动手给父亲捶肩捏背。

    “出什么事了吗?”张夫人不安地问。

    光晟摇摇头,沉默了一下,说道:“去年成德节度使李宝臣、淄青节度使李正己相继去世,因为朝廷不同意他们的儿子继承成德、淄青节度使之职,这两个家伙的儿子李惟岳和李纳就伙同魏博节度使田悦举起了叛乱的旗帜。朝廷派谴河东节度使马燧、泽潞节度使李抱真、朔方节度使李怀光、卢龙节度留后朱滔、神策军都知兵马使李晟等人出兵平叛。这仗都打了一年半了,虽然叛贼之一的李惟岳已经被他的属下王武俊干掉了,叛乱却没有平息,不过是一个贼子死了,又来一个新贼而已,叛军势力越来越嚣张,甚至卢龙节度留后朱滔、淮西节度使李希烈也加入了叛军的阵营。自古打仗打的都是钱粮,这么多军队要钱要粮,朝廷一个月就要供应一百万贯钱做军费,现在京师库存已不足三百万贯,连三个月也供应不了。如果到时候出不了粮,朝廷就只能退兵,不得不让这些家伙世袭。否则就会军心大乱,弄不好兵败如山倒,当年的安史之乱还要再上演一次。”

    庭芳一听就着急起来,“那该怎么办哪?”

    光晟恨道:“宰相卢杞为了筹集军费,完全不择手段,他任用赵赞为度支,让这种不学无术之辈管理财政,赵赞就出馊主意向富商大贾借钱,所有商人,不管你做什么生意的,只要资产超过了一万贯,度支就会来找你借钱,个人只能留一万贯做本,其余的都得借给官府,朝廷承诺:等战争结束后再还钱。”

    张夫人听得简直不可思议,“真是荒唐,这还算是借钱吗?”

    光晟咬牙切齿道:“哪里是借,简直就是抢。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一家家挨门排户敲诈勒索、巧取豪夺,不拿钱出来就抓去严刑拷打,京师喧嚣不已,像是来了强盗海贼一样,许多人被迫跳楼跳水。长安因此罢市……”

    “难怪集市那么萧条,许多店铺都关着门,害得我连东西都买不到,”张夫人就像是在听《山海经》里的神话怪谈一样,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身边的事实。

    “宰相卢杞下朝的时候,京城一千多老百姓拦住他的马头诉苦告状,卢杞刚开始还好言安慰他们几句,后来干脆不理不睬,快马扬长而去。”光晟拍着桌

    子道:“老百姓哪里知道,这么荒唐的攒钱法子,如果没有宰相支持,度支怎么敢去执行?赵赞将京城老百姓搜刮了一个遍,才筹到八十八万贯钱,中间究竟被那些大小贪官污吏吞了多少,真是只有天知道。官差如狼似虎,京城如遭强盗抢动,百姓叫苦之声惊天动地,还是皇上闻听百姓困苦,下令罢掉了借钱之策。钱是不能找百姓借了,可军队还是要供养啊。赵赞计穷,又生出新的馊主意来,于是巧立名目征收‘间架税’。不知道明天又会逼死多少人。”光晟越说越气,拿起那份间架税征收文件,“嗤啦”撕成两半,恨道:“就是安史之乱的时候,江山悬于一线,朝廷也没使用过这样骇人听闻的敛财手段。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张夫人见丈夫把官府的收税文件都给撕了,失声惊叫道:“呀,你怎么能把那个撕了,那些强盗再找上门来,可就不得了了。”

    光晟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样!”发泄过后,他又有气无力地躺到椅子里,“真郁闷啊,我虽然是个武人,一腔热血却不能保家卫国。只能眼睁睁在京城里看着这帮奸人祸害百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