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满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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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覆水难收

    源休不愿服软,所以他死耗着就是不去接夫人回家;源夫人更不愿服软,源休不认错她就死撑着绝不乖乖回家。

    夫妻吵架,本是常事,可这一回却不同以往了,源夫人离家出走久了,她被男人抛弃似乎就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甚至有一次,当她与别的女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对方肆意攻击她没人要。

    源夫人越想越气,越想越怒,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源休对不住她,最后竟然派人去岭南向他叔叔王翃告源休的状。

    王翃听到侄女儿被扫地出门,气得一蹦三丈高。王翃知道自己的女婿畏惧王家势力,对女儿阳奉阴违。如今侄女被侄女婿欺负,这口气要是不争回来,等于是告诉别人王家的女儿都是好欺负的。说不定哪一天他撒手西归了,他的女儿也会被没良心的女婿扫地出门。

    为了给王家争气,王翃二话不说,马上写了一封奏章弹劾源休虐待妻子。

    王翃这道告御状的奏章送到中书省后,又被源休的政敌——中书侍郎元载直接送到皇帝手里去,源休的家庭纠纷立马升级成了国家大事。

    皇帝看过御状后,召来宰相元载等人询问该如何处理这个案子,元载说:“事关风化,绝不可以鼓励,不过朝廷也不能冤枉好人,应当先严密调查,臣建议此案交由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司会审。”

    皇帝听从了元载的意见,这桩家庭纠纷就惊动了大唐的最高法院——三司。

    源休夫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大概他做梦也没料到夫妻吵架居然会变得这么严重。

    源休是前京兆尹源光舆的儿子,父亲已死,如今又得罪了王家这个靠山,源休的处境立即变得尴尬起来。

    三司墙倒众人推,既然要他们断案,总得提审当事人吧?他们不可能提审源夫人,因为得罪不起她叔叔。

    三司也不管源休还挂着御史大夫的头衔,居然派衙役直接去传源休,源休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不从,万一那些衙役们来硬的,他可就面子扫地了。他就这样被请到了三司会审的公堂。

    “源大夫,请坐吧,今天请你来,是有些事情想了解一下。”大理寺卿客客气气地问:“王大人指控你虐待妻子、出入娼家、包养娼女,想必你都听说过了?”

    源休咬牙点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整个京城都传得风风雨雨了,他这个当事人还有可能没听说过么?

    “那么,”刑部侍郎紧接着追问:“请问,这些是否属实?”

    源休冷笑着,既不说“属实”也不说“不实”。出入娼家包养娼女,只怕京城里半数以上的官员都干过,只不过是他源休命不好,恰恰被当权者告发了。这种事,没人告就是“风流”,有人告那就是“下流”了。

    御史中丞虽然是御史台的实际长官,但他的品秩还

    在源休这个御史大夫之下,从理论上来讲他还是源休的属下。御史中丞皮笑肉不笑地提醒源休道:“源大夫,如果你一直保持沉默的话,那就等于是默认了。”

    源休紧握双挙,指甲掐得掌心都疼了起来,他依然沉默着,不做任何辩护。

    刑部侍郎叹了口气,说:“当今圣上给我们审案的限期是七天,源大夫还可以考虑六天,六天之后,如果大夫依然如此沉默,那就只能坐实王大人的控告了。”

    七天之后,源休伤风败俗的案子宣告成立,皇帝看了三司会审的结果勃然大怒,马上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如何处置源休。

    宰相元载认为源休有辱斯文,皇帝就命令中书、门下两省的要员议定源休之罪,两省最后达成一致建议:将源休革职夺爵、发配蛮荒之地以正清听。

    中书省拟定圣旨,皇帝过目之后,交给门下省审核通过,再发给尚书省执行。一转眼,源休就由中央的三品大员变成了国家的罪人。

    就像源休没料到家庭纠纷会升级成国家大案一样,一心要叔叔撑腰的源夫人也没想到她的叔叔能把源休整到如此地步。当源休披枷戴锁被流放溱州的时候,源夫人后悔莫及,带着孩子哭哭啼啼去给丈夫送行。

    源夫人哭得一塌糊涂,源休却目无表情,冷淡地说:“你记住,我的孩子姓源,如果我还有翻身的机会,你不会再是他们的母亲!”

    源夫人一听,哭得更伤心了,源休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他们的路已走到了尽头,夫妻情义不再了。

    百雀园里的庭芳也听到了源休被流放的消息,她无动于衷,源休本就不是什么善类,只因为他曾与她的父亲有过交往,她就把他当成了好人,居然将所有获救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人身上,结果所托非人,害她尊严丧尽不说,还一言一行都被监视得死死的,日子过得比监狱里的囚犯还要难受。

    源休被流放后,京城里的大小官员们都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个个安安分分规规矩矩,几乎全部绝足娼家。少了这些大人物的光顾,千红楼、百雀园的生意一落千丈,简直门可罗雀了,两位田夫人都急得不得了。

    主人生意大受损失,庭芳反倒难得清闲起来。她被总管惩治过后,以前的伶俐、泼辣、不屈不挠以及对未来生活的信心都消失殆尽,日趋绝望,终于绝了自由的念头,人也一天比一天消沉,在风花雪月里麻醉着,如行尸走肉一般,除了陪舞陪笑,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就算今生还能与表哥相逢,大概表哥也认不出来了罢?

    源休的案子惊吓住了那些风流的官员们,也吓住了王夫人,她的儿子王保家打算娶的那个女子,不就是从娼家出来的吗?如果哪天王保家得罪了什么要人,人家一状告下来,保家也得像那个

    倒霉的御史大夫一样被流放蛮荒之地了。

    王夫人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朱欣实主仆是洪水猛兽,为了王保家的将来,她必须做恶人,哪怕儿子因此而恨她,她也不能让儿子迎娶这种女人进门。

    偏偏王保家不知天高地厚,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前车之鉴”,并不因为源休之事而跟朱欣实主仆划清界限,他还像往常一样光顾欣实的小宅院,虽然他早已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天天找母亲软缠硬磨着要娶那女人了。

    王夫人看在眼里,急上心头,却又无计可施。她可以不同意儿子迎娶那个娼女,却没有法子让儿子跟那个娼女恩断义绝。保家从小就不听话,如今好不容易走上正道,眼看就要毁在一个娼女手里了。儿子这样败家,心急如焚的王夫人已经恨不能将王思礼从墓里揪出来管教儿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