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满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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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一场空欢喜

    已经坐到了马车上,欣实还恍恍惚惚如在梦中,马车晃晃悠悠,隔着车帘,千红楼的灯火朦朦胧胧的。她自由了吗?她可以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欣实掀起车帘一角,回头望去,正对上军官那英俊坚毅的脸庞,对方冲她招招手,她羞涩一笑,慢慢缩回头去。

    桃叶挨着她坐着,兴奋地笑道:“姑娘,我们出来了呢。我们真的出来了!”

    军官骑着马在后面跟着马车,出了千红楼,他就开始犯愁。已经快要宵禁了,这两个女子带到哪里去好呢?他左右为难,咬牙道:“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带回家再说。”

    欣实挑开车帘,脸上漾着甜甜的笑,回头柔声问道:“郎君,奴家还不知道郎君尊姓大名呢。”

    那军官显然被“郎君”这个称呼给雷着了,愕然望来,良久,才失笑道:“我叫王保家,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郎君’?”

    欣实委委屈屈地商量,“那奴家该怎么称呼郎君?”

    王保家无可奈何地挥着手,“好了好了,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欣实望着王保家轮廓分明的五官,努力回想着什么,“王保家”这个名字她相当熟悉,应该是听庭芳讲过的,她忽然惊讶地出声,“郎君可是河东节度使的公子?”

    王保家吃惊地追了上来,低头伸手按着车篷大声追问:“海棠,你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

    欣实对上了王保家的视线,立即低下头,轻声道:“我在千红楼听说的。还有,我原名叫朱欣实。”

    王保家依然按着车篷追问:“听谁说的?我父亲并不是现任的河东节度使,我又不逛娼家,谁会心血来潮提到我们父子?”

    欣实有点心虚,垂下眼帘,道:“我也不记得是谁了,反正是一个军官。”

    王保家失望地松开手,不再作声了。欣实放下车帘,满腹狐疑,王保家那样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在心底希望会是谁呢?难道他怀疑是庭芳?

    欣实疲惫地靠着车窗,在心底默默给自己的好友道歉:对不起,庭芳,我知道你也像我一样渴望自由,可我不能把你曾经在千红楼的信息透露给他!你不要怪我自私,反正你也不喜欢他,你就把他让给我吧!

    王保家回到家,王夫人早已望穿秋水,一听到动静就跑出门来,看到王保家身边的马车,她吃惊地睁大眼,王保家打开车门,搀着欣实下了车,紧跟着又去搀桃叶。王夫人吃吃地问:“这两个姑娘,这两个姑娘是……”

    王保家讨好地对着母亲笑,“娘,你不是想抱孙子吗?我给你带媳妇儿回来了。”欣实听到这话,浑身一震,她看向王保家,对方也含笑望着她,眼里带着鼓励的神色,欣实羞涩地低下头,只觉全身都暖了起来。

    王夫人的吃惊比欣实更甚,她叫了起来,“臭小子,你就

    没一天正经的。”

    “我没开玩笑,”王保家走近母亲,陪着笑脸指着欣实,“这真是你媳妇儿。”

    王夫人揉了揉眼睛,似乎不能相信,半晌,她怀疑地问:“这姑娘是谁家的?怎么不声不响乌漆抹黑的就跟着你跑到咱家来了?”

    王保家吐了吐舌头,笑道:“娘,我说真话你可别生气啊。”

    王夫人着急地问:“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不会是给你拐骗出来的吧?你做官了还这么不务正业,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么?”

    王保家嬉皮笑脸道:“倒也不是拐骗来的,是从千红楼里买来的,还赊着账呢。”

    王夫人叫了起来,中气十足,声音足可传出一里路远,“什么,你把一个娼女带回家,还骗我说是媳妇儿?”欣实如被冷水淋头,心底的那一丝丝温暖一点点希望都给浇得无影无踪。

    王保家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是要我娶媳妇儿么?娶哪里的姑娘不是一样?我跟她都睡过了,当然她就是你媳妇儿了。”

    “你还好意思说,”王夫人勃然大怒,一巴掌扇过来,王保家侧头避开,王夫人气呼呼道:“我都不好意思听!”

    王保家按着他母亲双手,诚恳地说:“娘,娼女也是人啊,我看这姑娘挺善良挺清纯的,你儿子对不起她在先,总不能毁了人家清白一走了之。”

    “什么毁了?”王夫人恨铁不成钢,“娼女哪有什么清白可讲?她本来就是卖的!你给钱就是了。居然还把人带到家里来!你想气死我吗?”

    王保家抱着他母亲往屋里拉,“娘,咱们进去坐下说话好不好,你站门口吼就不觉得累吗?”他回头招呼两个姑娘,“欣实、桃叶,进来吧。”两个姑娘迟疑着,怯生生地迈进王家大门。

    王夫人坐到椅子里,呼呼喘气道:“你现在就回去把她们给退了。王家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好歹你爹也是做过节度使的,节度使的公子怎么能娶一个娼女做媳妇儿?你真娶了这样的女人,以后在官场上也吃不开,说不定还会被她拖着一辈子也爬不上去!”

    “已经宵禁了,”王保家无可奈何道:“现在出去乱转万一被巡夜的抓了,你明天还得去衙门拿钱保我。”

    “那你明天一早就把她们退回去。”王夫人半步不让,“我绝不能认这样的女人做儿媳妇。”欣实和桃叶瑟缩在一边,两个姑娘都站立不稳,欣实连牙关都在打战。

    “我不能退,她就是你的儿媳妇。”王保家也不退让,“娘,你是没看到,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她以前就够痛苦的了,我要是把她再退回去,她更抬不起头来做人,以后只能任人践踏。”

    欣实听到王保家这样说,难过得酸涩胀痛的胸口似乎好了许多,连呼吸也舒畅些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王夫人冷笑着,“你

    以前不知打了多少人,隔三差五出去收保护费,我出门都能感觉到有人戳我脊梁骨!”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是已经没打架没闹事也没收保护费了么?”王保家也觉得有点理不直气不壮,“跟我打架的那些家伙也都是些游手好闲之徒,挨打都是活该。至于收保护费,那也不过是收几个小钱玩玩而已,那些商贾不缺那几个钱,我也没白收他们的钱,他们摆不平的事,还不是我帮着摆平的?”

    王夫人压下火气,尽量心平气和道:“没错,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可是这两个,”她指着欣实和桃叶,“这可是眼前的事。你不是很好心吗?保家,我不是威胁你,我绝不能让你娶两个娼女进门。你一定要把她们塞进家里,那她们哪一天失足落水了或者出了别的什么事情,你可别找我!”

    王保家气得说不出话来,就那么坐着,瞪着他母亲,王夫人毫不示弱,也瞪着儿子道:“我也不想做缺德事,你最好别逼我,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欣实像个局外人一样怔怔地看着这对母子。她所有的希望全部破灭,如堕入万丈冰窖之中,血液也似乎凝冻了,只觉寒入骨髓,连思想都停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