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满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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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岑参客死成都

    辛家琪忽然听到父亲病重,一时心急如焚,他匆匆辞别光晟,跟着家人出了张府,恨不得胁生双翅飞回太原。

    家琪的思想似乎凝滞了,一路上只知纵马狂奔,将那个传信的家人远远抛在后面。

    他好不容易赶到家,马还没停下他就跳了下来,也不管那匹马了,直接丢下缰绳就往屋里跑。

    辛夫人听到儿子终于回来,她激动得不得了,赶紧去看他,还没走到正堂,家琪已旋风般扑到。辛夫人见儿子来势很急,慌忙往旁边闪了闪,因为闪得急,绊着一张椅子,一时站立不稳,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摔倒,辛夫人失声惊呼,家琪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

    辛夫人拍了拍胸口,埋怨道:“火烧眉毛似的,你性子怎么这么急呢?”

    “娘,你没惊着吧?”家琪不好意思地问。

    “有你这样的儿子,早惊成习惯了。”辛夫人不满地戳着他的额角,“说走就走,还骗我们说是去上学,你成心气死我和你爹是不是?怎么还知道回来?”

    “孩儿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欺瞒你们了。”家琪不安地问:“爹的病情怎么样?”

    辛夫人摇着头,忧心忡忡,道:“他背上生了疽疮,是以前的旧伤引发的,一直敷着药膏,总不见好,除了补身体,这病也没药可吃。”

    家琪跟着母亲进入父母的卧房。父亲正脸朝下趴在枕头上,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他微微抬起头来。

    几天不见,父亲竟然眼圈乌青,脸色焦黄,脸庞削瘦,皮肤松驰,竟似老了二十岁。家琪看着这样的父亲,他心里一酸,“扑通”跪了下来,膝行而前,爬上床榻,扑到父亲床前,哽咽喊了一声“爹!”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云京慢慢抬起手,擦了擦儿子流到鼻翼的泪,笑道:“你都这么大了,哭什么呢?”

    家琪脸埋到床头,哽咽道:“爹,孩儿不孝。”

    云京摸着儿子的头,安慰道:“爹没怪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的心情我明白,只是那张姑娘已名花有主。”

    家琪见父亲病成这样,还在关心自己的婚事,心里更加难过起来,“爹,孩儿让你***心了。”

    光晟送走家琪,张夫人悄悄问丈夫,“那孩子,一个人跑到代州来,是来追求庭芳的?”

    “你都听到了?”

    张夫人点头道:“我在门外,听到了一点儿。依我看,辛家琪知书识礼,文质彬彬,教养比王保家好多了,相貌也不比王保家差,难得那孩子那么痴情……”

    “你别说了,”光晟烦躁地打断夫人的话,“辛家琪确实是比保家强,可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大哥,怎么还能将庭芳改嫁别人?”

    张夫人听到丈夫语气不大好,不敢再劝什么,沉默了一会,她轻声叹气,说:“庭芳一天天的大了,还跟她表哥形影不离,我看她似

    乎已经离了经儿就不能过日子了呢。”

    光晟心头一凛,联想到两个孩子的亲密劲儿,他不由皱起眉,沉声道:“庭芳也大了,以后不能让她再去学堂读书了,如果她一定要读书,咱们多花点钱给她请个先生到家里来教吧。还有,把她和保家的亲事告诉她,叫她避避嫌,以后离经儿远点,不要整天腻在一起。”

    张夫人担忧地说:“庭芳好动,哪能一个人安安分分在家读书啊?”

    “那可由不得她,她不是三岁小孩了,”光晟斩钉截铁地说:“现在不趁早管教管教,以后还不无法无天了?这么野的性子,你能放心她出嫁?”

    张夫人埋怨道:“还不都是你宠出来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光晟哭笑不得,“你不也是一样,都把她当皇帝供着,以后要***心死人。”

    夫妻俩正说着悄悄话儿,忽然卧室的门被敲得“咚咚”山响,庭芳的声音传了过来,“爹,娘。”

    张夫人和光晟一起转头看向门口,张夫人站起来,紧走几步,掀起门帘走出内室,口里应着“来了来了,”她走到门口打开门,庭芳站在门口,一脸焦急。

    张夫人奇怪地问:“又怎么了?”

    “娘,你快去看看姑姑吧,她不知收到了哪里来的一封什么书信,哭得可伤心了,姑姑都快伤心死了。”

    光晟忽然听到姐姐伤心,不知出了什么事,他几步冲到门口,伸手把庭芳推到一边,脚下不停,直接冲出门,往姐姐的房间奔去,张夫人也牵着庭芳在后面追。

    光晟奔到念奴卧室,门没关,他直接冲了进去,还没进入内室,就听到念奴压抑的若有若无的呜咽,他掀起帘栊,念奴坐在地上,双手趴着一张椅子,肩膀不断抽搐着。光晟见了心疼,急走过去,搀扶起她,半抱半拖着,把她带到床上坐好,念奴依然低着头饮泣吞声,光晟抬手用衣袖给她抹泪,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念奴扑到光晟肩膀上,眼泪都流到他身上。

    张夫人带着庭芳随后进来,看到念奴这样伤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庭芳抬眼四顾,发现桌上有一张带着折痕的被打开了的纸笺。

    庭芳猜测姑姑就是被这封书笺弄得那样伤心的。她伸手拿了过来,不料那书笺上面还叠着一张很小的纸笺,庭芳一拿动,那小纸笺飘飘摇摇落到地上,庭芳弯腰捡了起来,看了一下,上面只有几行字:

    “弟妹:

    请容许在下冒昩称你一声弟妹。二月初三,岑二十七弟殁于成都旅舍。给他收拾遗物时,在下发现二十七弟有遗书给弟妹,就给弟妹寄出去了。请多保重!

    高适笺

    二月初六。”

    庭芳把高适的那张小纸笺递给母亲,低头去看手中的那封遗书。

    “念奴:

    光阴似箭,元宵又来了,四处张灯结彩笑语喧哗,我近来身

    体不太好,行动迟缓,懒得动弹,困守旅舍,在这样的日子里,一切的热闹都与我无关了。春寒料峭,孤灯昏黄,只有巨大的暗影跟我相伴,心像晾在冷风中,寒入骨髓。不由自主,人就老是沉浸在往事里。念奴,我现在好想你,如果你还在我身边就好了。

    自从“安史之乱”发生后,天地似乎都窄了起来,我突然发现我是那么的无所作为。身为谏官,我在朝中不敢直言进谏痛陈时弊,身为地方官,在嘉州任上也不能禁止军队横行无忌劫掠百姓,甚至在家中我也不能保护你,以致你离家出走。一切都是那么无奈!年轻时意气风发骏马轻裘万里觅封候的激情早已被兵戈击碎,随风而逝,像是做了一个梦,不留半点痕迹。

    蜀道难行,我没有带家眷,也不想带,如今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蜀中做客,只有身体和影子互相安慰,大概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念奴,你还好吗?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的日子很苦,幸运的是:衣食总算是无忧了。我现在都不敢想象你刚离家出走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那时烽火连年不断,世道那么乱,天可怜见,你居然遇见了你弟弟,你居然有了一个弟弟!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走出蜀中,更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与你相见!前言不搭后语乱写了一通,感觉就像是在自我宣泄,满纸的自说自话,说不定明天我连这封书信都懒得寄出。

    念奴,我是负了你一生了!许多人今生无望就相约来世,但是我,即便是来世,也不配再爱你了。但愿来世你能遇上一个疼你爱你的人,祝你平安!

    岑二十七于元宵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