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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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 还剑周桃红

    烟雨楼多了一位来自山西太原的客人,陈龟年。

    河上一战,吕凤箫提飞刀弹出剑气,插手了本应公平的江湖对决,导致不明刀客被陈龟年一刀刺透喉咙,坠入湖中,这场持续了两天两夜的江湖死斗终于落下帷幕。

    之后便是阳州城一片哗然,对于外人插手决斗之事,评论好坏参半。

    有人觉得那刀客不知杀了多少人,该死!

    也有人觉得第三者插手触犯了江湖大忌。

    不管是愤愤不平也好,还是唇舌如剑也好,都不打紧,只要陈龟年本人觉得吕凤箫这一缕剑气无伤大雅,便是真的无伤大雅。

    由于阳州城内又死了一人,局子里听到风声,立即封锁了这一片,不知是烟雨楼在阳州城势大还是有人暗中操持,反正这座酒楼照旧没关门。

    吕凤箫和陈龟年算是患过难的兄弟,他乡遇故知,少不了喝上一顿酒,话话家常。

    临离开烟雨楼以前,窦依然见这几位客人遇事不惊,更有之前河上与人对战之人同桌喝酒,再加上之前的猜测,多少猜到几分,近来阳州城的热闹和这几位怕是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于是大胆提了一个有趣的建议。

    阳州夜景出奇的好,尤其是二十四桥那边,据说每个外乡客到了阳州都少不了要去一览风景,不过最别致的景色还是泛舟穿桥,两岸景色,尽收眼底。

    刀客坠湖事件很快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一桩笑谈,真正对这事上心的除了一心要将江湖纳入世俗的官方以外,也就只有江湖人多关心一些,寻常百姓权当是神仙打架,小鬼看戏,真要是天塌下来了总有阳州局子这些高个子人顶着,犯不着他们去瞎操心。

    在窦依然的安排下,吕凤箫一行人问当地人接了两艘渔船,起初是吕凤箫老乞儿陈龟年三人同坐一艘,后来大概是顾乔听见他们在谈论一些江湖趣事,便撇开了话里来话里去都离不开武当年轻掌教的青禾,韩东城和阮江负责划桨,话也不多,导致后面跟随的一艘船寂静无声。

    吕凤箫撑桨游河,老乞儿以一个诡异姿势躺在船上,一个人就占去三分之一的地盘,后边顾乔听陈龟年说起一些太原的江湖故事,津津有味。

    月色皎洁,船行三里,依稀可见二十四桥周围的杨柳岸上藏了不少对情窦初开的年轻情侣,说说笑笑,依栏而立,清风吹起青丝悠扬,不俏的姑娘也能跟在这般夜色下俏上几分。

    二十四桥并非真的有二十四座桥,其实只有一座桥,得名于当年隋炀帝游船到阳州,身旁有二十三位佳人,且一名宠妃肚子里还怀了一个,便赐名“二十四桥”

    ,也是“二十四娇”的意思。

    望向二十四桥,从吕凤箫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桥的两边各自默默走着一人,左边男右边女,男的一身西装革履,闷闷不乐,想来是事业不顺或者情感不顺,女的一身到脚长裙,长发束起,脸上自带三分笑意,抬头赏月,低头看路。

    没一会儿,俩人便在桥上擦肩而过,显然是不相识的陌生人。

    吕凤箫感慨道:“大爷,你说人这一辈走过多少桥,错过多少人?错过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老乞儿翘起身子,觑眼望向二十四桥,撇嘴道:“你说他们?”

    吕凤箫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对的错的,试试不就知道了?”老乞儿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狡黠笑容,只见他袖手一挥,自船前起,河面骤然吹起一阵狂风。

    风过河面,波浪重重。

    风过柳堤,柳絮飞扬,男孩女孩死死搂住,这些成了对的年轻人多半都要感谢上苍正合时宜的降下这阵风。

    风过二十四桥,桥上女子裙摆飞扬,好在三月天女子还不至于光着腿穿裙子,但尽管如此,桥上女子还是下意识用一只手捂住裙摆,可是这风却偏偏很较劲,不但从前面后面来,而且还从下面来,似乎非要吹翻裙摆不可。

    女子无奈,只要双手摁住裙摆。

    狂风不止,女子束发圈很快就被吹飞,长发飘扬,比之柳絮更有动人些。

    被吹飞的束发圈很不巧就落在已经擦肩而过的男子肩头,男子从肩上取下束发圈,有些纳闷,回头望去,正好看见那女子捂着裙摆,被风吹得踉踉跄跄的出丑模样,抿嘴一笑,毕竟素不相识,刚要开口问这束发圈之事。

    狂风更狂,却独独狂在女子那一处。

    江南女子本就柔弱体质上比不上彪悍的北方女子,顿时被吹着往后退,女子下意识的扶着桥梁也无用,眼见就要摔倒,男子终于出手相助,扶了她一把。

    女子抬眼望去,连忙站直身子,含笑说了一声谢。

    男子摇头,递问束发圈失主之事。

    女子从他手中接过束发圈,又到了一声谢。

    狂风又大作。

    女子一个趔趄直接就扑进了男子胸怀。

    紧接着狂风又温柔下来。

    女子又站直身子,腼腆一笑,尴尬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今天的风好怪!”

    “怪?”男子皱了皱眉头,从头到尾,他只感觉到微风习习而已。。

    船上。

    吕凤箫无语道:“这样好吗?”

    老乞儿嘿嘿一笑,“有什么不好?

    ”

    吕凤箫叹道:“也不知那女孩是不是有情郎,也不知那男孩是不是已经成家!”

    老乞儿切了一声,指着天色说道:“深更半夜,独自出来溜达的,即便不是孤家寡人,那也跟孤家寡人差不了多少,干柴烈火,可不就差一阵风?”

    吕凤箫无奈笑了笑。

    老乞儿突然反袖一挥。

    桥上。

    男子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阵风,向前一颗趔趄,幅度比女子大了许多,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张开双臂,还不等女子尖叫反应,便拥抱在一起。

    风又温柔。

    俩人连忙各自站直,尴尬不已。

    男子挠头说道:“今天的风是挺怪的啊!”

    不知为何,女子吟吟一笑。

    男子只觉今日之工作不顺,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男子四下张望之际,突然看见柳岸上的狂风不减,再看看桥上,竟然连威风都没了,惊讶道:“只听过东边日出西边雨,倒是没见过十来米的距离那边狂风这边无风。”

    女子望了望那些紧紧拥护着的情侣,笑了笑,叹道:“兴许这就是阳州的天气吧!”

    男子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女子重新束好凌乱头发,转身道:“走了!”

    男子微笑道:“今天天气怪,阳州河多,要不我送你一程?”

    河面上狂风彻底停歇,当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两只小船缓缓前行。

    吕凤箫打趣道:“这天确实是够怪的。”

    又行进了一段路程,二十四桥尽在眼底。

    老乞儿一直没有出声,吕凤箫觉得有些奇怪,回头望去,惊疑道:“大爷,你哭了?”

    老乞儿还是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望着那座桥,像是记起了什么。

    某年某月某日,天下大雨,青石板街上有一位周姓女子替姓张的年轻剑客撑起一把伞。

    半年以后,阳州二十四桥,阳光明媚,周姓女子给姓张的年轻剑客配上了剑,配上了伞,挥挥手望着那道身影逐渐远去。

    老乞儿记起了,那天他确实知道,女孩偷偷抹过眼皮,记起自那以后飘零江湖的日子,每逢下雨,他便撑着伞站在雨中,直到雨停。

    后来武当山上来了个牛鼻子老道说要送他一场造化,助他入地仙之境。

    张姓剑客高傲的摇了摇头,兴许是得罪了牛鼻子老道,生生毁了他的伞,但却在那以后武当活了许久岁月的老天师再也不敢面对张姓剑客,不知道是不是怕他真的扒光了堂堂武当掌教的毛!

    月色渐渐阴晦,天上突然

    下起牛毛细雨。

    两岸情侣纷纷逃离,二十四桥周围除了雨声,再也听不见任何窃窃私语。

    老乞儿回神,学着记忆中那女子的手势,抹了抹眼皮,微微一笑,“我好像记起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吕凤箫好奇道:“什么事?”

    老乞儿突然站起身子,船只摇摇晃晃,他一脚踩停,继而望向那座名唤“二十四桥”的桥,狂笑道:“我还是记起了,张九龄一生忘不掉一个人,她叫周桃红,是阳州城女子,喝不喝酒看她都很温柔,她赠给张九龄总计二百七十八本剑谱,本本详细写有几月几日赠张九龄。”

    张九龄放肆大笑,“周桃红,我,张九龄,回来了!”

    喊完这句,张九龄搁在膝盖上,声声哽咽。

    再不是那个想要流浪江湖的年轻剑客,再不是那个无惧刺骨大雪举世皆敌的狂妄之徒,再不是那个傲视世间一切的剑神在世!

    张九龄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站直身体,素白发须迎风飘扬,他望了望吕凤箫,轻轻笑道:“小乞儿,借剑一用!”

    这一日,二十四桥乍现惊天剑意,河水拔起几十丈之高,平静得悄无声息。

    一剑之后。

    二十四桥上留下一行潦草字体:三月十六,张九龄还剑周桃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