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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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将进酒

    听着老乞儿大放厥词,青禾无奈一笑,指着旁边的一棵尚未开枝散叶的柳树,说道:“你再墨迹吕骗子就要去见阎王咯,喏,那边有柳枝,高手不是都万物均可为剑的吗?”

    老乞儿急道:“谁告诉你的?”

    青禾瞪眼道:“书上说的啊!”

    顾乔汗颜而着急,青禾看过的书,都是她根据一些江湖老人的故事杜撰出来的。

    老乞儿赫颜一笑,“书上说得好。”

    “怎么,你不信?”青禾皱眉道,别看她对吕凤箫从来没好气,但其实她心里明白,吕凤箫救了自己多少次,救了小姐多少次,只不过这丫头第一眼瞧不上吕凤箫,嘴上不服输罢了。

    “行!怎么不信!”老乞儿气笑。

    马尚先胯下白马高高跃起前蹄,吕凤箫依然不动,委实是犯了打架大忌,本来目前一切尚且在吕凤箫的意料之中,他提着一口仙灵之气挡住那一蹄子之后,马上就可以抽身而出,但是那时候天上突然霞光千万张,顿时让他心血澎湃,继而走了神。

    即便是马蹄即将落下,吕凤箫毫无准备,他心心念念的还是柳笙,那个足以让他记住一生的女子。

    他心中怅然,霞光是柳笙在天雷下最后的遗物,可却又不是她独有的,武当山上有,年轻小天师随手一挥也会有,今日北方突来千万丈霞光,又是不是她?

    白马嘶鸣,双蹄落下。

    顾乔和青禾的脸上均是浮现出难看之色,却又不敢轻易插足江湖打斗,老乞儿无奈一笑,如同一缕微风拂过,随手折下一截柳枝,轻轻一晃,便没了踪迹。

    马蹄落下,在地上踩出一道深坑。

    与此同时,传来咚的一声。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老乞儿一脚踹飞了受伤不算太重的吕凤箫,一人一柳枝,迎马而站。

    顾乔和青禾同时松了一口气。

    青禾嘀咕道:“小姐,张大爷一把年纪了,能行吗?”

    顾乔也不知,只是叹息道:“越老越成精,应该能行吧!”

    两女子,略显踌躇。

    突然,吕凤箫爬起身子,身影晃动,径直掠向北方长空。

    听雪山庄只留下他一句话:“等我回来。”

    顾乔对着那已经因为远去而变得小到麻雀那么大的身影点了点头。

    马尚先对吕凤箫此间展现出来的轻功微微惊讶,若是吕凤箫不想跟他打架,他就算骑着白马也未必能追得上吕凤箫,这就是江湖武夫各有千秋的无奈之处。

    老乞儿瞅着马尚先吆喝道:“喂喂喂,你愁啥呢,你的对手在这儿。”

    马尚先收回惊骇视线,笑脸看向老乞儿,之前没觉得,这会儿正眼一看,这老乞儿还真有几分高手的洒脱风范,不过江湖虽然广袤,但也不是高手遍地走的年头。

    马尚先不以为意,拍了拍马背上横放着的两个漂亮女子,不屑道:“老乞丐,看你一把年纪,今儿爷赚得够多,就不跟你计较了,你且出去外头传扬传扬,马上仙踏平听雪山庄的壮举便是,回头来了马庄,我请你骑马赏美人。”

    话音刚落,老乞儿就呸的一声,理直气壮道:“在你张大爷面前称爷的,大爷还是头一次见。看你是年轻小辈,我老人家也不跟你们计较,这样吧,你放下马背上那两个姑娘,然后拍拍马屁股走人,大爷就不拦着了。”

    马尚先冷笑一声,“这么说,你是非要我拆了你的老骨头才肯让路?”

    老乞儿玩味一笑,随之抛了两个情人节没能发泄出来的诡异媚眼。

    马尚先内心打了个寒颤,缓缓抽出背上屠刀。

    本来对付一个老乞丐他还用不着拔刀的,不过正如张大爷不容许别人在他面前称爷,马尚先也同样不容许别人在他面前自称大爷,尤其是在江湖上没有名号的,若今日插手的是卢白溪,兴许他还会卖一个半个面子,但这穷得叮当响的老乞儿就远远不够资格。

    “别急。”老乞儿罢手道。

    “这会怕了?”马尚先抿嘴一笑,在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尊老爱幼、怜香惜玉,能站在他面前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对手,一种是将死之人。

    老乞儿摆了摆手,指着他身后十八铁骑十七铁人,微笑道:“错了!错了!我的意思是,你们一起上,免得麻烦大爷一个一个的收拾。”

    马尚先呵了一声,“老乞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特意来求死的,我告诉你,倚老卖老的话,你找错人了。”

    老乞儿微微一笑,随口就给马尚先取了个不入流的外号,嘚瑟道:“小马子,我真不是倚老卖老,只是出手以前跟人家说了,大爷我年轻时是一个打一群,少了不算数,只对付你一个人,那不是砸了我的招牌?”

    听到这句话,青禾愕然,这老人家一大把年纪还爱虚名,哪里有高手风范?

    马尚先听了老乞儿这个不算合格的理由也没有拒绝,屠刀轻轻挥了挥,身后十八铁骑十七铁人整整齐齐站成一排。

    老乞儿嘿嘿笑道:“这才对嘛。”

    马尚先饶有兴趣道:“你是想死在铁蹄之下,还是死在屠刀之下?”

    老乞儿古井无波,照着他的语气反问道:“你是想横着出去,还是躺着出去?”

    横着躺着,不都是一个样吗!

    马尚先听出老乞儿一心调侃,恨账到极点,不再啰嗦,白马当先跃去,身后十八铁骑一字排开,继而围拢。

    老乞儿不慌不忙,冲腰间取下北境酒囊,对着嘴巴抖了几下也没掉下来一滴酒水,埋怨了几句刚才惹他生气的吕凤箫,又重新挂上酒囊,提起杨柳枝,佯装醉眼,踉踉跄跄,悠哉悠哉道:“燕舞翩翩神气闲,月光如水剑光寒,清凝淑韵白飞雪,惹得嫦娥偷眼看?”

    曹夭夭打眼瞅去。

    话落柳枝动。

    老乞儿身影摇晃,像是喝醉了一般,却又偏偏躲过一刀有一刀屠刀。

    一骑白马当头掠来。

    老乞儿柳枝作剑,一剑挑起,直逼马腹,落下一道深深口子,骑白马的马尚先大怒,落地后飞身掠向,无人铁骑,白马忍疼载着两个重伤女人立于一旁,也不嘶鸣,也不痛嚎。

    老乞儿置若罔闻,口中碎碎念,“吾观听学楼百年后盛况,曹家女人,颇为有趣。”

    曹夭夭微微一惊。

    她突然记起祖母曹梦萍的一句话:江湖风流人物,当属张九龄最为啰嗦有趣。

    “当饮酒一杯。”老乞儿半醉不醉,半倒不倒的样子,虚手做了个握酒杯的姿势,假装饮了一口酒,又觉得不尽兴,叹息一声,忽然又像是喝醉了一般,胡言乱语的念起了《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一铁骑压来,老乞儿念完这句,翻身后滑,柳枝轻轻拍打在覆甲的马屁股上。

    小小举动,只听轰的一声。

    马儿铁甲,猛然碎裂。

    天下剑林两种走势,一种是以东池剑阁为首的剑术无双路子,年轻江湖以卢白溪为首,一种便是在百年前突然崛起的张九龄两剑剑势,一剑两袖清风,一剑一丈雪,最为惊艳。

    百年后,老乞儿洒然抖剑势,轻轻一剑便拍得吕凤箫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破掉的铁甲,直到现在老乞儿都还在心里头数落着吕凤箫最后还靠考剑术和剑的锋利才能取下一骑性命。

    一截柳枝便拍碎了马庄精心打造的铁甲。

    直到这一刻,马尚先才开始重视起这位不起眼的老人家以来。

    江流儿、吕凤箫、曹夭夭、戚家少夫人,只怕是加起来都抵不住他一人的威胁。

    马尚先这会儿反倒静下心来,不急于出手,骑马围观。

    老乞儿毫不在意马尚先是要看破绽还是什么的,正如他口中敬仰的张九龄一般,便是天下人都知道我有两袖清风一丈雪又如何?

    我若剑势无敌,天上地下,便是无可匹敌。

    当年张九龄之所以能在江湖上闯出剑神的名头,多半便是自恋到了无边无际的地步,才能有与天下武林为敌而不败的信念。

    在吕凤箫父亲,也就是吕青玄的口中,此人是一个疯子。

    他记得的只是说不清的某年某月,江湖高手围杀张九龄,刺骨大雪中,张九龄朗声喊出当有一剑,一剑之后,高手悉数埋骨雪中,此后江湖在无人敢找张九龄的麻烦,便是武当俞松岩也避而远之。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一句落,一剑起,一马陨,一铁人坠。

    念到“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时,已有五骑连人带马被柳枝活活拍得七窍流血,生死不知。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杯不停,剑也不停。

    老乞儿一边念叨,一边使剑,悠然于众铁骑之前。

    包括周静在内的十七琴女、绣花娘子曹夭夭、顾乔青禾、全都惊呆了。

    之前无可匹敌的铁骑,怎滴就经不起老乞儿一截柳枝的拍打?

    直到这一刻,顾乔才明白,吕哥哥说得真对,张大爷不但是高手,还是高高手呐!

    曹夭夭怔怔出神,从第一剑到最后一句《将进酒》了结最后一骑,虽不见两袖清风一丈雪,也不见绕指柔,但她几乎已经笃定,这位不起眼的老乞丐,便是那一剑使得东池剑阁和听雪山庄封山百年,还让祖母曹梦萍心心念念记挂了一辈子的潇洒剑神。

    自唤张大爷,应是张九龄的老乞儿,不管他是谁,始终是那般吊儿郎当为老不尊的模样。

    老乞儿随手掏了掏有些犯痒的裤裆,牛气哄哄道:“小马子,你想好怎么离开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