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初露锋芒（五）
正如陈矩所预料的那样，在听清他们来意之后，王家这一家老小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夫人直接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见此情景，陈矩不免心生愧疚，自己对死者身份的猜测无论多么合理，现在暂时也还没有证据可以证实，而就是这么一个近乎捕风捉影的推论，却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如此沉重的打击，这着实是不应该的。“各位莫要悲伤，我们到这儿来只是为了了解一些与案子有关的情况，现在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那个死者就是王公子。”陈矩解释道。这时他又觉得自己把这件案子提前告诉他们也不是个坏事。如果那个死者真是王家的少主人，他的家人因为提前知道了他的死讯，情绪上的起伏也能小点儿；但如果最后证明了死者不是他们家的人，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实质的损失。
“你们又不是县衙的人，就这么空口无凭地说说，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不是谢家派来打探我们底细的。”等到情绪大家的稍微平复了，王家的大女婿在他岳父耳边低语了几句，在见他岳父点了几下头之后，他便迈步走到陈矩和苏执面前，代替男主人向他们问道。
“我们并没有要打探你们底细的意思。”陈矩答，“我们只是来问问向你们借贷的人里有没有屠户，这种事情应该算不上秘密吧？”
坐在椅子上的王家男主人思索了片刻。然后他对一个家仆摆了下手，让家仆喊来了管家，又让管家拿来了王家出支纳入的总账。
“一共有四个。”管家把账本翻看了一下，向男主人汇报道。“两个在城南，一个在城东，还有一个就在离这里不远的繁漱街里。”
“那在这些里面有多少人是自己养着牲畜呢？”陈矩问完这句话，回头看了苏执一眼，他看到苏执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欣慰的目光。
“有一个，陈公子。”管家转身面向陈矩，对他说道。“就是在城东的那个。他姓杜，在堂兄弟里面排行老七，所以别人都叫他杜七郎。”听到这个名字，苏执的双手不禁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她想起昨天见到的杜七郎，当时她还不理解他的那些反常的举动，现在再想想，她便全都明白了。
“谢王翁坦诚相告。”陈矩说着，向男主人施一揖礼。“不知王翁是否愿意去县衙一趟，将您所知道的事情尽数告知知县大人，这对本案可能是很重要的证据。另外，昨天我们发现的那具残尸现在也在衙门里存放着，如果有需要您也可以……”陈矩停住了话头。
“好的，我会去告知知县大人的。还要谢过陈公子将此消息告诉老夫了。”在厅堂中一片低泣声里，王翁亲自对陈矩答复道。
走出王宅，苏执便把她的问题说给了陈矩：“陈公子怎么知道凶犯自己养着牲畜呢？如果刚才直接问王翁最近有哪个人需要偿还债务，岂不更容易接近凶犯身份吗？”
“苏姑娘为何明知故问啊？”陈矩冲苏执笑了笑，“我想，以姑娘的智慧肯定能想到，凭他们对我们的怀疑态度，如果要是直接问他们最近有谁需要还债，他们肯定不会告诉我们的，这种事情对他们这些商贾来说已经算是秘密了。至于小生是怎么知道凶犯自己养着牲畜的，小生就先卖个关子。等到我们回到茶肆以后再慢慢给姑娘详说。”陈矩一边说，一边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我们现在就回去？”苏执跟在陈矩的右手边，她感觉他不会就这么把问题了结掉的，他肯定还得去找杜七郎，以证实自己的猜测。
陈矩的回答和苏执猜想的一模一样。“不，我们去找杜七郎，看看我们的猜测是否正确，又有什么确凿无疑的证据可以证明。”
“那我们是先去他的肉铺还是先去他家啊？”苏执又问道。“我不太清楚他肉铺和家在哪里。我们要不要先回去问问茶肆老板呢？”
“苏姑娘一下子问了两个问题，让小生怎么回答你啊？”陈矩开玩笑地说，“先说第一个问题吧。”他的表情又严肃了下来，“我们只去他家就行。因为我知道我要找什么，那东西只有在他家里才能找到。至于第二个问题，用不着回茶肆，我们边走边问就好了嘛！”
陈矩和苏执就这样边走边问地找到了杜七郎的居所：一个破旧的小院子。在见到杜七郎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专心致志地用铁锹把地上的牲畜粪便给铲进一旁的木桶里，而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到来。见到这一幕，陈矩微微地笑了一下。证据就在这里了。但紧接着，他又发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杜七郎的院子里面没有一头牲畜，就连那些猪圈羊圈里也是空空如也的。这是怎么回事？陈矩思考着。难道那些牲畜都被用来抵债了吗？他站在院外，隔着低矮的篱笆，快速地用眼睛把这个小院子打量了一遍。他看到在院子里的一些角落里，还堆积着一些白色的类似于碎纸片的东西。察觉到这些，陈矩又把目光转到杜七郎身上，当看到杜七郎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粗麻衣的时候，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那番推理并不是完全正确的，他没有预料到凶犯行凶的一个最主要的动机。
“我们走吧。”陈矩拦住了想要上前和杜七郎打招呼的苏执，低声对她说。“我已经找到那个证据了，而且还有了些意外的收获。”
“陈公子说的意外收获指的是杜七郎家里刚办过一场丧事吗？”等走到看不到杜七郎的住处时，苏执这样问了陈矩一句。
“看来苏姑娘也已经注意到了。”陈矩快步走着，给苏执回话的时候眼睛依然看着前方。“我先说我想找的证据是什么吧。您还记得我说过在那具残尸旁边还有一个凶犯用来挖坑的铁锹吧？今天早上我去看的时候发现那个铁锹上面有一些干结的粪便，那显然说明这个铁锹过去经常被它主人用来清理粪便这类东西，而且那不像是人的粪便，因为看得出那里面还有些没有彻底消化掉的草梗，人肯定不会吃这种东西的，所以那应该是牲畜的粪便。这样，这再加上我从尸体上推测凶犯是个屠户，所以觉得凶犯的家里应该自己养有一些牲畜。如此，我们寻找的范围就又缩小了。因为自己养牲畜的屠户还是比较少见的。哎哟！”陈矩叫了一声，抬起左脚看了看，一块带尖的小石子扎进了他的鞋里。“没事儿。”他把石子从鞋底上拔下来，又接着说道：“再说那个意外收获。苏姑娘你说的很对，杜七郎家里最近有人过世了，至于是谁我就没法说了，但肯定是杜七郎的至亲。我们想象一下，如果杜七郎欠债不还，那群讨债的会怎么对付他呢？他们是很有可能对家里老人下手的。”陈矩越说越兴奋，脚步也比刚才更快了。
“陈公子说的确实有理，但这归根结底都只是猜测而已，除了现场的那个铁锹，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证据啊。”苏执也跟着陈矩跑了起来。
“是啊，除了那个铁锹我们确实没有别的证据。”苏执的话让陈矩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脚步也放缓了很多。“如果我们能找到剩下的那残尸，确认死者的身份，情况也许就会明朗很多了。”这时，早上随县尉去荒地的那几个衙役，迎面朝陈矩走了过来。
“你是发现尸体的那个叫陈矩的对吧？我们知县大人要你去一趟县衙，在公堂上对些证词。”衙役们站在陈矩面前，严肃地通知道。
(本章完)
“你们又不是县衙的人，就这么空口无凭地说说，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不是谢家派来打探我们底细的。”等到情绪大家的稍微平复了，王家的大女婿在他岳父耳边低语了几句，在见他岳父点了几下头之后，他便迈步走到陈矩和苏执面前，代替男主人向他们问道。
“我们并没有要打探你们底细的意思。”陈矩答，“我们只是来问问向你们借贷的人里有没有屠户，这种事情应该算不上秘密吧？”
坐在椅子上的王家男主人思索了片刻。然后他对一个家仆摆了下手，让家仆喊来了管家，又让管家拿来了王家出支纳入的总账。
“一共有四个。”管家把账本翻看了一下，向男主人汇报道。“两个在城南，一个在城东，还有一个就在离这里不远的繁漱街里。”
“那在这些里面有多少人是自己养着牲畜呢？”陈矩问完这句话，回头看了苏执一眼，他看到苏执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欣慰的目光。
“有一个，陈公子。”管家转身面向陈矩，对他说道。“就是在城东的那个。他姓杜，在堂兄弟里面排行老七，所以别人都叫他杜七郎。”听到这个名字，苏执的双手不禁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她想起昨天见到的杜七郎，当时她还不理解他的那些反常的举动，现在再想想，她便全都明白了。
“谢王翁坦诚相告。”陈矩说着，向男主人施一揖礼。“不知王翁是否愿意去县衙一趟，将您所知道的事情尽数告知知县大人，这对本案可能是很重要的证据。另外，昨天我们发现的那具残尸现在也在衙门里存放着，如果有需要您也可以……”陈矩停住了话头。
“好的，我会去告知知县大人的。还要谢过陈公子将此消息告诉老夫了。”在厅堂中一片低泣声里，王翁亲自对陈矩答复道。
走出王宅，苏执便把她的问题说给了陈矩：“陈公子怎么知道凶犯自己养着牲畜呢？如果刚才直接问王翁最近有哪个人需要偿还债务，岂不更容易接近凶犯身份吗？”
“苏姑娘为何明知故问啊？”陈矩冲苏执笑了笑，“我想，以姑娘的智慧肯定能想到，凭他们对我们的怀疑态度，如果要是直接问他们最近有谁需要还债，他们肯定不会告诉我们的，这种事情对他们这些商贾来说已经算是秘密了。至于小生是怎么知道凶犯自己养着牲畜的，小生就先卖个关子。等到我们回到茶肆以后再慢慢给姑娘详说。”陈矩一边说，一边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我们现在就回去？”苏执跟在陈矩的右手边，她感觉他不会就这么把问题了结掉的，他肯定还得去找杜七郎，以证实自己的猜测。
陈矩的回答和苏执猜想的一模一样。“不，我们去找杜七郎，看看我们的猜测是否正确，又有什么确凿无疑的证据可以证明。”
“那我们是先去他的肉铺还是先去他家啊？”苏执又问道。“我不太清楚他肉铺和家在哪里。我们要不要先回去问问茶肆老板呢？”
“苏姑娘一下子问了两个问题，让小生怎么回答你啊？”陈矩开玩笑地说，“先说第一个问题吧。”他的表情又严肃了下来，“我们只去他家就行。因为我知道我要找什么，那东西只有在他家里才能找到。至于第二个问题，用不着回茶肆，我们边走边问就好了嘛！”
陈矩和苏执就这样边走边问地找到了杜七郎的居所：一个破旧的小院子。在见到杜七郎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专心致志地用铁锹把地上的牲畜粪便给铲进一旁的木桶里，而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到来。见到这一幕，陈矩微微地笑了一下。证据就在这里了。但紧接着，他又发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杜七郎的院子里面没有一头牲畜，就连那些猪圈羊圈里也是空空如也的。这是怎么回事？陈矩思考着。难道那些牲畜都被用来抵债了吗？他站在院外，隔着低矮的篱笆，快速地用眼睛把这个小院子打量了一遍。他看到在院子里的一些角落里，还堆积着一些白色的类似于碎纸片的东西。察觉到这些，陈矩又把目光转到杜七郎身上，当看到杜七郎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粗麻衣的时候，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那番推理并不是完全正确的，他没有预料到凶犯行凶的一个最主要的动机。
“我们走吧。”陈矩拦住了想要上前和杜七郎打招呼的苏执，低声对她说。“我已经找到那个证据了，而且还有了些意外的收获。”
“陈公子说的意外收获指的是杜七郎家里刚办过一场丧事吗？”等走到看不到杜七郎的住处时，苏执这样问了陈矩一句。
“看来苏姑娘也已经注意到了。”陈矩快步走着，给苏执回话的时候眼睛依然看着前方。“我先说我想找的证据是什么吧。您还记得我说过在那具残尸旁边还有一个凶犯用来挖坑的铁锹吧？今天早上我去看的时候发现那个铁锹上面有一些干结的粪便，那显然说明这个铁锹过去经常被它主人用来清理粪便这类东西，而且那不像是人的粪便，因为看得出那里面还有些没有彻底消化掉的草梗，人肯定不会吃这种东西的，所以那应该是牲畜的粪便。这样，这再加上我从尸体上推测凶犯是个屠户，所以觉得凶犯的家里应该自己养有一些牲畜。如此，我们寻找的范围就又缩小了。因为自己养牲畜的屠户还是比较少见的。哎哟！”陈矩叫了一声，抬起左脚看了看，一块带尖的小石子扎进了他的鞋里。“没事儿。”他把石子从鞋底上拔下来，又接着说道：“再说那个意外收获。苏姑娘你说的很对，杜七郎家里最近有人过世了，至于是谁我就没法说了，但肯定是杜七郎的至亲。我们想象一下，如果杜七郎欠债不还，那群讨债的会怎么对付他呢？他们是很有可能对家里老人下手的。”陈矩越说越兴奋，脚步也比刚才更快了。
“陈公子说的确实有理，但这归根结底都只是猜测而已，除了现场的那个铁锹，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证据啊。”苏执也跟着陈矩跑了起来。
“是啊，除了那个铁锹我们确实没有别的证据。”苏执的话让陈矩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脚步也放缓了很多。“如果我们能找到剩下的那残尸，确认死者的身份，情况也许就会明朗很多了。”这时，早上随县尉去荒地的那几个衙役，迎面朝陈矩走了过来。
“你是发现尸体的那个叫陈矩的对吧？我们知县大人要你去一趟县衙，在公堂上对些证词。”衙役们站在陈矩面前，严肃地通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