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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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悔不当初

    冷清清的一个空位。

    无意听进了闲言碎语的太皇太后,原本未曾多么畅快的心绪,因为朝臣们的这么一议论,更觉得几分添堵,“……”

    询玉心中亦是明了,但不做理会,只专心端坐着陪着太皇太后及满座文武官员们一起宴饮。

    美酒当前,自然少不了歌舞助兴,红袖添香。

    丝竹声起,款款飘进来了一群身穿红舞衣的舞姬来。

    个个眉眼如画,美艳胜花。

    询玉却没有心思相看,只一心饮着酒,一杯复一杯地令于一为他续杯。

    询玉正一杯一杯地喝着酒,忽听身旁的于一弯腰俯耳与他说道,“陛下,你快看当中那个是谁?”

    几乎与此同时,分明听到了欢颜发出的一声极其短暂的惊呼之声,“啊……”

    询玉闻言抬眼看去,正见当中一个衣袂飘举的红衣舞姬翩然转过身来,半副红袖落下,赫然露出一张妙锦的脸来。

    当场便惊艳了所有人。

    太皇太后为妙锦忽然的献舞又惊又喜,她可是从来也未曾有见到过她的瑾然为她跳舞的。

    转眼瞧了询玉、询言、欢颜等人,这些人口口声声告诉她说妙锦来不了了,真是骗得她好苦。

    方才还议论纷纷的文武朝臣,见着了皇后竟然亲自献舞为太皇太后祝寿,这般用心实在值得嘉赞。

    便皆对着舞池之中的妙锦频频颔首而笑。

    帝师牧之移目看了询玉一看。

    询玉分明没有料到妙锦会忽然就跑来献舞的,她刚刚滑胎,正是需要好生休养的时候,此时却衣着单薄地跑来元慈宫里献舞祝寿了。

    且况,询玉鲜少有见过她跳舞的。

    记得他的瑾然上回跳舞,分明还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久得他都快要记不清楚她当时的舞步来了。

    舞池当中的妙锦因是临时起意,根本没有时间能够与一众伴舞的舞姬排舞,这一场舞蹈来,却是妙锦跳妙锦的,众舞姬则作为陪衬,重复着简单低调的舞步,更好地突出了妙锦。

    因这般的突出,众人的目光便都聚焦在主舞妙锦的身上,又因妙锦跳的舞步与他们平素所见并不一般,更叫人觉着出彩夺目。

    于是,即便妙锦的舞步往往踩不着乐曲的节点上,但因她舞步的独特之处,却几乎错有错着地勉强能够应和着乐曲将一首曲子完整跳下来。

    叫人看来,倒也谐调,便越发衬出妙锦的别具一格。

    外行的,沉迷于妙锦柔美的舞姿,特异的舞步,根本无心计较她的不足之处;内行的,惊叹于妙锦这带病献舞还能别出心裁地自编自排一曲舞蹈,真实在有大才。

    妙锦这一场献舞庆寿倒也做得漂亮。

    只是,临到最后时刻,妙锦旋身转步之时,却分明表现有些吃力。

    她刚刚遭遇滑胎,身子尚还虚弱,能够强撑着将这一支之前所学的舞蹈跳到最后还能觉着自己尚有余力,已经是叫她出乎意料了。

    但她此时毕竟是与别人不一样的,终于,在高度旋转之下,妙锦觉着眼前一黑就晕倒在了舞池当中。

    “啊?皇后娘娘!”

    “……”

    询言当即立身而起,“瑾然……?”

    却见询玉已然进入舞池当中,一群舞姬见着询玉来了,便纷纷退至一旁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询玉将妙锦自地上横抱而起,当即吩咐道,“快传御医!”

    太皇太后也因担心妙锦而站起了身来,“……”

    欢颜赶到太皇太后身边将她老人家搀扶了住。

    太皇太后目送询玉抱着妙锦离开,不由问道,“这瑾然是怎么了?怎么瞧她上了妆脸色还这般苍白憔悴?”

    欢颜道是,“皇祖母不必忧心,皇嫂她只是感染了风寒,不过比寻常厉害了些罢了……”

    太皇太后移目看定欢颜,却道,“可为何哀家看着她并不像是染了风寒的样子?”

    实诚如欢颜,这就不知道该怎样继续编派才好了,“……”

    琉璃阁。

    询玉传召了御医前来为妙锦看诊。

    御医道是,“陛下,皇后娘娘刚刚滑胎,身子尚还虚弱得很,似今夜这般强撑跳舞实在不妥,这段时日若是没有好好休养,对皇后娘娘的身子百害而无一益。”

    询玉自是明了的,也未曾料想得到妙锦竟然会忽然就跑去元慈宫里献舞祝寿的。

    询玉想了想,便道,“想法子尽快让皇后娘娘恢复身子,朕不希望叫太皇太后知道皇后娘娘滑胎一事。”

    御医颔首领旨,“微臣明白,微臣一定给皇后娘娘用最好的药,叫皇后娘娘早日恢复如常。”

    御医说完,同询玉礼了一礼,就退出了琉璃阁去。

    琉璃阁里,询玉搬了把凳子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阖眸昏睡着的妙锦,伸手包住了妙锦的一只小手,无奈着轻叹,“你这性子,真叫我不知该当把你如何是好……”

    却在这个时候,妙锦幽幽醒转了来,一眼见着询玉坐在床边上看着她,还握住了她的一只纤手,妙锦表情淡淡地将手收了回来。

    询玉见她醒来,复问一句,“你醒了?”

    妙锦未有及时搭话,只转过身,背对着询玉躺着,道是,“我觉得有些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你走吧……”

    询玉默了一默,却未曾因这明目张胆的逐客令而当真离开,反而是也躺倒在了妙锦的身边,侧着身子,伸了手隔着被子环抱着妙锦。

    妙锦知道询玉不会在这个时候碰她,便任他抱着,没有说话。

    询玉看她并不曾抗拒,遂得寸进尺地将妙锦脸颊上亲了一亲。

    妙锦以为询玉又要跟她说什么话了,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询玉开口说什么。

    久到妙锦以为询玉已然睡着了。

    可妙锦在她还未曾确认清楚询玉到底有没有睡着之前,她自己却已然沉沉睡去了……

    次日晨。

    元慈宫。

    询玉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见了太皇太后端坐在榻上,榻前立着一个欢颜。

    询玉正要见礼,却忽闻太皇太后启口问道,“皇帝为何要瞒着哀家?”

    看上去,那问话的神情颇有些凝重。

    询玉当即看了榻前的欢颜一眼。

    这一眼,看得欢颜一脸无辜,她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呢。

    太皇太后看出了询玉的心思,便道,“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哀家已然知道了,皇帝还打算要瞒哀家多久?难道是要瞒到哀家归天吗?”

    询玉与欢颜本就毫无默契,对她也明显不甚信任,再被太皇太后语气沉重地这般一问,当即便道,“皇祖母,并非孙儿有意隐瞒,只是不想惹皇祖母伤心。”

    太皇太后听询玉这般一说,便知自己这么一诈,轻易就诈出了她心中的疑虑,询玉与妙锦他们之间果然是有事故意瞒着她的。

    太皇太后当即便道,“你们果然是存心想要瞒着哀家的,幸好哀家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亦尚有耳目在旁,否则,你们就想这样瞒上哀家一辈子了!”

    询玉又将身旁的欢颜看了一看。

    急于洗清自己的欢颜便道,“皇兄,你干嘛老看我?皇嫂滑胎的事情不是我说出去的!”

    “什么?”

    太皇太后闻言,当即立身而起,惊诧着道,“瑾然她,滑胎了!?”

    太皇太后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好一阵头昏眼花,当时便摇摇欲坠,几乎有些站不稳当了。

    询玉与欢颜赶忙上前搀扶,“皇祖母!”

    “皇祖母,你怎么样了?”

    询玉心疼着宽慰道,“请皇祖母节哀,保重身体要紧,瑾然年纪还小,孩子我们还可以再要……”

    不等询玉将话说完,太皇太后一把就将他推了开去,恨恨着道,“哀家早与你有言在先,瑾然年纪还小,这女人一旦有了身孕,难免情绪不稳,脾气不好,叫你凡事多顺从她一些,多谦让她一些,可你却还要与她置气,闹得如今这般滑胎的地步,你可打算如何来与哀家一个交代?”

    询玉垂首,“是孙儿不好,未肯多多包容她,才闹得如今这个地步,孙儿也是悔不当初……”

    忏悔完了,又劝慰太皇太后道,“事已至此,万望皇祖母莫要太过悲伤,凤体要紧……”

    太皇太后却再是听不进去了,只捶胸顿足,大放悲声道,“冤孽啊!”

    正前来元慈宫里给太皇太后请安的询言,方一踏进殿来就见到了这么一幕,当即心中就已然明了了几分。

    赶忙赶上前去扶着太皇太后,极力想要将此时情绪激越的太皇太后给稳住,“皇祖母,请皇祖母莫要悲痛,等皇嫂养好身子,很快就能够再有身孕了,只不过是要皇祖母再等些时候罢了。”

    太皇太后听了,更觉气郁,“哀家都等了这么些年了,难道还等得不够吗?哀家年事已高,身体越发不如从前,大约大去之日不会再远,可你们一个个不肖子孙,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真真正正地了解哀家的心事!”

    这一番恨完了,明显就没有了多少的气力,当即绵软了身,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