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听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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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有钱的时候 第四十六章 视死如归赵如画

    珍珠大雨无情拍打着巷子里这位天下头等公子哥的脸颊,雨水混淆了他的视线。

    他终于还是撑着剑,站了起来。

    王泠崖似乎露出意外惊喜,“哟,想不到你还真有几分胆气。”

    年轻公子哥苦笑一声,嗓音微弱道:“横竖不过一死而已,本公子死得多了,不惧死,但不想死的冤枉,刚才一直被你黏着打,本公子还有许多绝招没使出来,你敢不敢试一试?”

    王泠崖横臂嗅了嗅早已被雨水冲刷得不沾一丝血腥气味的断剑,冷笑道:“试不试就试试,又能如何?”

    大雨之中,只见这位陆公子艰难挺直身子,闭眼睁眼之间,气机陡然攀升。

    之前他和赵阙津各道师承,他自称是传自母家,其实半真半假。

    他的武功是宁舒窈教的不假,但宁舒窈其实只穿了陆相言一门连她自己都不曾也不能修炼的纯阳内功,关于这门内功心法,陆相言曾朝多次寻问名称,但宁舒窈总是闭嘴不言。

    他二十岁不到便达到四品境界,被陆半甲说成是惊才绝艳的天才,天赋是一回事,更多的则是依靠这门纯阳内功。

    而传自娘亲的功夫其实一共就只有三剑,至于其余驳杂武功都是陆半甲重金从江湖中搜罗来的,宁舒窈也不怕他贪多嚼不烂,对此不闻不问,只叫他练好那门内功和这三剑即可。

    时至今日,三剑之中,陆相言其实只学会了半剑不到。

    但此间厮杀败阵后,他升起突然触摸到了半剑的感觉,所以才硬着头皮跟王泠崖要了最后一次机会,能不能行,听天由命。

    这位很有可能要夭折于秋衣巷的剑道天才拖着剑往前走了两步,双腿无需微屈,便已经有马步扎地的稳健姿态,这便是从小扎马扎出来的。

    陆相言横剑于胸前,左手从剑头抹至剑尾,轻声喝道:“此剑无回!”

    话落之际。

    陆相言早已湿透的双袖无风自摆,双手之间,有青白气机左右萦绕,宛如一条条青龙欢快畅游。

    他脚下步子一动,前后水流自行绕道,隐隐有一步踏出千万步的转瞬之感。

    青白剑气伴随剑身一往无前。

    娘亲留给他的三剑极为考究武夫意志,第一剑无回,以身饲剑,虽有千夫所指,我一往无回!

    出手之间,千钧辟易之势,是一种极为凶残的杀伐之剑,不血无回!

    “呵……终于有点意思了。”王泠崖仅仅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脸上顿时浮现出笑意,面对犹如青龙过江的青白剑气他不但不惧,反而手持断剑,迎剑而上。

    天上滚滚落下的珍珠大雨如同一颗颗遭遇拍击,纷纷化为雨雾。

    这一刻巷子里似乎停雨了。

    青白闪烁的刹那间,巷子里平静到落针可闻。

    之后,大雨照旧。

    雨中,一位年轻公子哥儿单手执剑,剑指王泠崖。

    王泠崖手执断剑亦是如此。

    只不过,这位年轻公子哥儿双袖皆无,

    双臂被剑痕缠绕,翻起一层层惨白血肉。

    年轻公子哥儿苦笑了一声,王泠崖手中的断剑仿佛是被他的口气吹成了灰烬,一缕缕落在雨水中,最后消失不见。

    “既然无回,那便不回了吧。”王泠崖的声音很大,大到有雨水拍地的唰唰声小酒馆里还能听到。

    年轻公子哥儿摇了摇头,想不清是不回还是回去了,他从地球来到这个和地球很像的世界,两重记忆,来来回回死了两次,说不清是不是数学老师常说的负负得正,又重新活了一回。

    若是今日身死,也不过是魂归地府。

    兴许,那才是他本来就该去的地方吧!

    陆相言是死过两次的人,天下若要说有人还能比他更想好好活着,他绝对不信,但今日不是他想活就能活下来的,使出无回剑之后,他气机衰竭,根本无力逃脱,更无力再战,王泠崖既然只身来到烟阳杀他,显然就做好了陆半甲一张银票被江湖人士追杀的准备。

    或许销声匿迹,或许杀出一条血路,谁也吃不准。

    王泠崖凭空挥出一掌,眼前落下的雨滴迅速调转船头,颗颗粒粒似乎都比石子还重了几十倍,全都砸到陆相言的身体上,陆相言又一次倒飞撞向早就有裂痕的巷道墙壁。

    这一次,他的身躯直接砸跨了那道石墙。

    本来无名,因有人言而有名的“天下剑”脱手而出,也砸入地面,正好与剑鞘并肩而立。

    王泠崖运气内劲,一踩水面,水花无数,更有之前被陆相言一剑断为两半的另外半剑腾飞而起。

    半截剑刃至王泠崖眼前时,他屈指一弹,断剑朝着陆相言心口之处飞射而去。

    王泠崖拔起那把本来不属于他的剑,提剑而行,若无意外,就要削下一颗大好头颅。

    陆相言根本提不起力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此人夺走他的金贵性命。

    若要问他悔不悔从秦平安手中夺来那把害了性命的“桃红剑”,陆公子依然还是不悔,只是不知道春归阁里那个陪他长大,名叫桃花的女子是要替他报仇,还是也要命丧沾衣剑下。

    飞来断剑转瞬即至。

    就在这时,小酒馆内有一位俊俏公子破窗而出。

    陆相言尚且没有见到那断剑刺透他的心口,却先见到了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做陆家媳妇的“赵公子”。

    嗤的一声。

    她扑倒在他的怀里,他感觉到身上有一股除了冰凉雨水以外的热流缓缓自她的右胸口流出,他的左胸口留下。

    耳边传来一道破风破雨声。

    王泠崖单手负后,单手持剑,迎面而立,沉声问道:“何人拦剑?”

    赵如画没有搭理他的问话,只是含笑看着眼前应是翩翩的陆公子。

    陆相言声音薄弱,感慨万千道:“你这又是何苦。”

    赵如画咳咳嗽嗽,学着陆公子一向嚣张的语气道:“本公子喜欢,你服不服。”

    身后王泠崖再次说道:“王某剑下不杀无名之人,报上名来。”

    赵如画依然背着身子,靠着陆相言明显激动到起伏巨大的心口上,嗓音百转千回,埋怨道:“姓陆的,我就要死了,你给句痛快话,打算给我坟头上刻些什么字。”

    听这位郡主娘娘到死都还想嫁入陆家,陆相言突然对自己的诸多判断产生了质疑。

    如果说燕明王让平阳郡主嫁进陆家,是想跟陆半甲攀上关系,以便稳固势力,在不久之后的帝位之争上一举夺魁成为世间最尊贵的男人,平阳郡主一心一意想嫁给陆半甲最爱的长子,还说得过去。

    但若要让平阳郡主付出性命来还,这是不是太不值得了些,帝王之家的人真的就这么狠得下心?

    赵如画真的爱上了他这么一个只知道仗剑欺人和撒银子的纨绔子弟?

    陆相言怔怔望着怀中女子视死如归的样子,竟然忍不住想要一把搂在怀里,只可惜他没有这个力气。

    对古灵精怪的顾沉鱼他是打心眼里喜欢,不过世上有许多人和事都是身不由己的,顾沉鱼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他还不想做那个强抢女子做娘子的恶人。

    对柳玉薇,他则是敬佩,天下青楼女子有几个敢爱敢恨?他买她进府,起初是想看完整的《太阿舞》,后来打听到她消失那三年的事,他讨她欢心,是想叫京城里那个官拜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韩章知道那个被他扫地出门的花魁娘子如今过得很好,今后也过得很好。

    而对于刚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衣女侠宁思思,他则是欣赏,欣赏那股子敢作敢当的江湖习气。

    胭脂榜第九,平阳郡主,这两个名头让陆相言一直对赵如画敬而远之,但在此景此景下,他终于升起一丝本不该有的感动。

    赵如画呢喃道:“喂,说话。”

    陆相言收回飘远思绪,瞅了瞅赵如画,她的易容之术已经被雨水冲毁,露出一张整洁容颜,就连那男儿才有喉结,也都消失不见,三千烦恼丝如同瀑布一般垂落在地,雨水滚滚而落。

    他想伸手摸摸这张天下第九的脸蛋,可是刚刚抬起手,又因为无力而摔了下去,只好苦笑道:“你千里送人头,我还能说啥,但恐怕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坟头上刻什么字,我现在说了也做不得数,还不如不说。”

    赵如画微微叹息道:“就不能让我死得宽心些?”

    陆相言气机实在不堪,咬牙说道:“你现在走,兴许还能活。”

    “我不走。””赵如画赌气一般,一头埋进他的胸口。

    大抵是王泠崖实在看不得两个男人说话含情脉脉的情景,冷声说道:“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我在问你是谁,再不回答,陆某也不介意剑上挑起两颗人头。”

    赵如画转头望向这个没完没了问话的王泠崖,撒气道:“我是他娘子,满意了吧!”

    王泠崖顿了顿,连忙皱起眉头,惊讶道:“你竟是女子。”

    “我若不是女子,他又怎会喜欢。”赵如画没好气道。

    王泠崖哈哈大笑了两声,笑声传遍街头巷尾:“罢了!罢了!王某今日便少做一桩缺德事,陆相言,我今日便饶你一命,若想要回此剑,拿‘桃红’来换,若有花招,王某定叫你陆家满门悬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