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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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所谓胜负

    雷蒙德握紧刀柄,手掌的厚茧死死扣住刀柄的磨纹,列瓦汀同手臂浑然一体。他持刀指地,手腕一翻,刀锋向后,这是极为霸道的起势,它所追求的便是挥出极限的刀斩。

    雷蒙德突然纵身疾跑,他的靴尖锐稳稳地指向对手,宛如锋失指向靶心。列瓦汀的刀尖掠过沉暗的大理石地板,几期无形而揪心的涟漪。

    雷蒙德的步幅随著跑动越缩越短,他在极速的突刺下不断校正同对手的距离。

    刀锋挑起骇人的破空声,雷蒙德挥出大开大合的刀弧,挥刀的同同时脚步不停,等凌空的军靴再次踏地时他瞬间站稳,此刻距离拿捏得刚好,即能使敌人承受强盛的刀斩,也足够抽刀防御。

    基努后撤一步,杜兰达尔的剑尖自下而上陡升,杜兰达尔虽然强于斩切,但却不能匹敌刀斩,但是这柄杜兰达尔接近剑革部分的剑身并未开刃,基努看中这一点,使藏刃段硬捍刀锋,刀剑交击擦出刺痛耳膜的锐鸣,剑格稳稳地防住这一刀。

    杜兰达尔翻绞震开列瓦汀,基努顺势祭出三重斩,这是享誉亚述的剑术大师奥兰多的成名技,一拍发动三斩,每一斩都攻向对手的薄弱处。

    雷蒙德挪步化解这记高速斩切,对手的强悍出乎他的意料,纵观整个希岚城,能这般从容祭出三重斩的剑术师屈指可数,这些剑术师都是雷蒙德经常讨教的熟客,显然他遗漏了最年轻的以一位。

    雷蒙德和基努交换攻防,宴客厅上演著一场刀光剑影的盛宴。雷蒙德十四岁时武技便已经傲视同龄人,他曾在单沙漏时中击败七名同龄人,此时此刻却无法撼动这个并不魁梧健硕甚至略显单薄的少年。

    他迅捷得犹如猎豹,每一击都力量充沛,每一次防守都坚如磐石,更重要的是他的冷硬,年纪轻轻却仿佛走过生死边缘。

    “雷蒙德这小子嚣张欠揍,大司祭怎么还放水呢?明明能一招五重斩砍翻他的。”缪满脸的不尽兴。

    “你看热闹不嫌事大!切磋又不是玩命,教训一顿就得了,告诉他不要动不动就解裤腰带抽人,抽了不该抽的会被反抽的。”西格玛的口吻故作老练。

    “看看他这点出息,为了一把就敢豁出命,太禁不起诱惑了。呦呵!这小子疯了吧!老头子都喊停了他还不住手!”德尔塔看欧米伽正举著沙漏跳脚地喊,众护卫围拢上来却不敢贸然插手。

    助兴的切磋莫名其妙的地变成了生死决斗,看基努转攻为守,显然不想再缠斗,但雷蒙德不依不饶,刀势愈演愈烈,基努狠狠地革开刀锋,移步撤退时肩膀却不慎被波及,啥时间漫出殷红的血。

    “大司祭挂红啦!快快快,你腿脚利索,快去......"西格玛感觉势头不对,刚要吩咐缪去救场,却看他脑袋栽进天窗一动不动,"就知道在关键时刻晕血偷懒!"

    雷蒙德无视欧米伽的喊停,他刀势狠厉,逼得护卫无法插手,他是个尊重规则的人,此时却不惜破坏规则,因为他怒了,怒不可遏!

    原本想像中的轻松取胜破灭了,反倒是你来我往攻防十几轮不分胜负,少年的剑术实力大大超出他的预判,但真正激怒他的不是势均力敌,而是他全力拼刀,对手却只是轻松周旋,全然不在意输赢,这对骄傲的雷蒙德来说不啻为挑衅,或者羞辱。

    肩膀的刺痛惹怒了基努,对手的每一刀都霸道而癫狂,带著致命的威胁。

    基努堪堪躲过刀势汹汹的斜劈,刚风扑面,他挥剑斩击列瓦汀的强刀段,强刀段靠近刀镡,刀背厚约一指宽,剑斩不仅不会对它构成影响,反会崩刃。

    他这一斩只是虚晃的,剑刃滑过刀锋时他踏步欺压,顺势祭出逆狼毫,剑劲横贯对手的左肋至右肩。

    此时此刻基努的头脑依旧清醒,这记逆狼豪掌握精准,充其量只会造成皮外伤,不然汉诺威的伯爵横尸教廷,谁都难办。

    然而雷蒙德不退反进,迎刃劈出一刀震开即将撕裂胸膛的杜兰达尔,然后猛踏一步劈出第二刀,刀锋纵横如同十字,正是圣殿驹骑士的标配武技之一,十字切!

    基努来不及细想一位贵族怎么会通晓圣殿武技,他收回杜兰达尔,站定后猛然趋步,全身的动势都集中于剑尖。

    他不再挥斩,而是蓄力一击的直刺,杜兰达尔被当成迅捷的刺剑,他知道十字切的最薄弱处就是纵横交叉点,他要刺穿这一点,以攻破攻!

    杜兰达尔刺中雷蒙德的胸膛,却不能刺入分毫,雷蒙德皱皱眉,他的十字切落空了。他忍著胸口的剧痛转身卸掉直刺,刀锋上扬,聚集旋转的动势和超群的力量劈砍剑刃,破犀斩!

    这一刀式是雷蒙德的舅舅伽卡尔自创的武技,昔日伽卡尔面对蛮横冲撞的犀牛,在犀角即将抵入胸膛的一刻迈步侧旋避开撞击,同时提刀削断坚韧的犀角,最后犀牛悻悻地败逃……

    两支银色的箭矢分别射中列瓦汀和杜兰达尔,武器当即脱手,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众人纷纷看向箭矢的源头,然后齐齐颔首以示敬意,来人是教廷的首席——阿肯纳大牧首,两名挽弓负剑的圣卫跟随其后。

    “让一让,让一让,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欧米伽钻进人群,努力向外围拱。他刚拨开一个挡路的贵绅,迎面两道熟悉的黑影架起他就朝宴客厅的偏门跑。

    “你看你撺掇的好事!一个是教廷的命根子,一个是汉诺威的命根子,哪条命根子断了咱们都惹不起啊!”德尔塔忧心忡忡道。

    “这哪是切磋啊,分明是在切命根子嘛!”西格玛随声附和。

    “哎呀小孩子不懂分寸,我就是让他们试试手,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欧米伽匆忙辩解,他的目光努力向阿肯纳的方向飘。

    “站住!”果不其然,远处传来一声暴喝。

    德尔塔和西格玛脚步一滞,夹在中间的欧米伽却不管不顾,变被动为主动,拽著两个年轻人加速逃窜,偏门近在眼前了。

    漆著银粉的羽箭尖啸破空,不偏不倚地钉进雕花门框的正中,箭羽铮铮地震颤,三位开动马力奔跑的炼金士下意识地放缓脚步,又是一支银箭,沿著相同的箭道钉入先头这支羽箭的尾端,炼金士当即刹停。

    “跟我装耳聋?”阿肯纳踱步上前,面对三位炼金士猥琐而熟悉的背影不冷不淡地说。

    “瞧您说的,这不是老了嘛,岁月不饶人,夺走了我这双灵敏的耳朵。”欧米伽笑容灿烂地转过身。

    “可惜岁月夺不走您利索的腿脚。”阿肯纳的语调无波无澜。

    “保养得好保养得好。”欧米伽讪讪地笑笑,他说完翘起脚扒靴子,旁边的德尔塔不明所以,赶忙扶住颤巍巍的领袖,欧米伽将扒下的绒靴双手捧给阿肯纳,“你们这帮圣卫成天就顾著练武,也不照看好大牧首的圣体,鞋都没穿好就出门,著凉了怎么办?真该把你们交给王宫的总管好好修理修理!大牧首穿我的鞋试一试,我记得我的脚板大您一圈,这靴子我穿著挤脚,您穿应该正好。”

    欧米伽前脚还声色俱厉,后脚就和颜悦色了,德尔塔和西格玛看看尴尬的圣卫,暗叹领袖高明。

    阿肯纳暗骂欧米伽这个老狐狸,这种节骨眼还能关注脚步声。他在长袍的掩盖下确实光著脚,听说学生和伯爵的武斗快要闹出人命,他顾不上穿鞋火急火燎地赶来,幸亏来得及时。

    阿肯纳不耐烦地摆摆手,欧米伽赶忙笑嘻嘻地穿上绒靴,“回头给我们尊敬的炼金士领袖买点治脚癣的药膏,要不然一脱鞋臭烘烘的,影响他的光辉形像!”阿肯纳恨恨地说,末了他附上欧米伽的耳畔,“你能不能少给我捅点篓子!”

    雷蒙德活动活动刺痛的手掌,弯腰拾起列瓦汀,即便被劲道非常的羽箭击中,刀身依旧平整,不露半点瑕疵,他抖刀挑起杜兰达尔,甩给基努。

    “假如我的破犀斩成功了,你怎么反击?”雷蒙德不甘地问。

    “剩下的断剑会割破你的喉咙,毕竟锁环甲护不住你的脖子。”基努平静地回答,他的剑刺之所以被挡下是因为雷蒙德披挂著防御甲,这个汉诺威家的年轻伯爵还真是作风犀利,随身带马鞭也就算了,还披著护甲赴宴。

    雷蒙德想了想,脑海中反复预演接下来的情境,“我不能百分百防下你,但我能舍弃一只手臂尽量隔断你的断剑。”

    “手臂换性命吗?这就要看你的骨头够不够硬了。”基努笑了笑,据说不出意料的话,这个少年就是汉诺威未来的家主,如此养尊处优的身份却铁血得令人诧异。

    雷蒙德也笑笑,“不管怎么样我都坏了规矩,要不是这件锁环甲,我肯定被你戳个对穿,我输的心服口服。”雷蒙德说著单膝跪地,手指在光滑的大理石上蹭蹭。这是竞武场上的认输礼,原本败者要触摸胜者的鞋子,后来渐渐演化成磨蹭地面。

    基努坦然接受雷蒙德的认输礼,看他不舍地摩挲列瓦汀,基努朝欧米伽投去征询的眼神,欧米伽绷著老脸撇撇手,然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列瓦汀你留著吧,它挺适合你的,等你和列瓦汀磨合好后我们再找机会切磋。”基努看出雷蒙德是个武痴。

    “可是我输了,它应该属于胜者。”雷蒙德狠狠心说。

    “单靠输赢来决定一把好刀的归属是对它的不尊重,找一个爱它敬它的好主人才是对它最大的尊重。”基努话锋一转,“我们的炼金士领袖虽然做事不靠谱,但却是锻刀的行家,据我所知经他手的武器并不多,你这一柄可以说是列瓦汀中的王者了。”

    “好,我们找机会再切磋!”

    夜幕下的广场凝肃而空旷,教仆举著红松杆奔向沉重的石柱,松杆的顶端缠著火引,如同一支支巨大的火把,教仆将火引磕进石柱的挂灯,广场上顿时燃烧起十二支火炬,火光照亮了饱经磨砺的条石。

    随从点燃马车轿厢上的煤油灯,零星的光团拥簇成暖人的光带,随从将主家扶进轿厢后,牵著驾马的笼辔调转方向。晚宴之后是盛大的舞会,舞会在王宫举办,这些名媛贵绅要赶赴王宫载歌载舞。

    基努望著菲娅登上金马车,菲娅朝他回眸笑笑,他轻轻地扬扬手,菲娅的嘴唇动了动,问他还痛吗?基努摇摇头,却看她满脸的质疑,他轻快地耸耸肩表示真的不痛,菲娅眨眨眼睛回复他。

    “我这个妹妹可从来不这么关心她的哥哥。”撒克逊走近基努,同他并肩站立,“刚入教廷的大门就问你来不来参加她的成年礼,好像我们都是陪衬,来不来无所谓,只要你来她就心满意足了。刚刚你和雷蒙德切磋时我可遭罪了,这只胳膊被她抓的都快不通血了,特别是你一受伤,我的骨头差点被捏断,原来我妹妹的手劲这么足。”

    “王子殿下说笑了,我只是个外人,菲娅公主也许在王宫呆久了,看我是个奇怪的宫外人才对我感兴趣,就像人看人平平淡淡,看上窜下跳的猴子却哈哈大笑。”基努看著远处浮动的雾霭说。

    “要不要去舞会上玩一玩,领略一下人是可以变成孔雀的,当然孔雀中也掺著几只鸵鸟。”撒克逊邀请道。

    “听说诺顿的外交官也会献舞,我可不想看一群土拨鼠转圈。”基努一本正经地说。

    “哈哈哈......好吧,不要叫土拨鼠毁眼睛。”撒克逊说完跨上一匹四蹄雪白的班姆骝,驱马追赶金马车。

    每一架马车都像是一只萤火虫,顶著熏黄的光渐飘渐远,马蹄声搅乱了薄纱一般的轻雾,望著最后一星灯火淹没进雾霭,基努看向一根石柱,它的顶端矗立著圣丹尼斯的雕像,圣丹尼斯是夜幕下的守护使,太阳降落后由她来布施光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