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众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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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离开褒城,嬴开和掘突的径直往西面去,那边是褒河的上游,也是和白衣卿约好的地方。

    御空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对于不入仙境的人来说,这是一件浪费元力的事,而且一般速度比上快马加鞭也就快了几倍而已。

    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御空,太过招摇,遇上敌人在元力消耗过多的情况下容易被打。

    嬴开显然不想等,在他脚下的是一把黑伞,一般人都是御剑飞行,而他却是御伞。

    掘突更是雀跃,脚下长刀横行,肆无忌惮,时不时的还有一阵呐喊声。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逃出褒城,两人就像是入海的蛟龙,出笼的大鹏。

    “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褒洪德怎么追着你不放了呢?”

    掘突耳边传来嬴开的疑问,这一点嬴开很纳闷,他想要弄明白。

    “没咋的,只是睡了他爹的小妾被发现了而已。”

    掘突很放肆,逃出生天之后,对于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根本没有悔悟。

    果然如此,嬴开心里面暗暗的道。

    一开始让掘突进宫去打探消息;嬴开对此的想法就没好过,但是除了掘突,嬴开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人选来帮助自己找到龙珠的下落。

    乱了褒君的后宫,当初让掘突去宫中的时候嬴开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当年掘突隐匿身份连天子的后宫都让其得手,后被发现追杀,仗着昆吾刀杀出镐京,这事也让掘突扬名四海,天子发出悬赏令,悬赏的金钱相当于一个小的诸侯王国。

    但这事也让掘突至今却都不得不隐姓埋名。

    今天在褒城做的这件事却是这些年来最大的了,然而却也暴露了昆吾刀,日后被追杀的日子将少不了。

    说起来掘突虽然好色如命,喜好采花,然而遭殃过的的却都是帝王之家。

    这也算是坏习惯中的一点好了,帝王之家多是无情之辈。

    褒城在大周的版图上算是靠西的土地,再往西边便是西戎之地,其间隔着千里岷山,西戎也很少入侵褒地,使得褒河这这条河周围民生安康,很是惬意。

    嬴开和掘突迎着褒河向上游飞去,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嬴开便赶到了白衣卿他们居住的这个小村庄。

    远远地,在村口,嬴开看见了一个身影,黎明之中,阳光暖暖的照在那白衣飘飘的身影上,将那发丝上在夜晚凝结的露珠照的闪闪发光,翘首以待的身影一直遥望着东面褒城的方向,像是等待着那许久未归的爱人。

    嬴开停了下来,他有些复杂,内心有点苦涩,如果没有那些事,或许看到这幅良辰美景,他是高兴的。

    然而世界上的事没有如果。

    后面的掘突跟了上来,差点撞在突然停下的嬴开身上。

    “你刚才火急火燎的,现在怎么又不走了。”

    这一路上嬴开都很快,偏偏即将到的时候站住了,换谁脑门都有问号。

    跃过嬴开,掘突的眼神落在了远处白衣卿的身上,如此良人,心里一声赞叹,却也有一声暗叹。

    他们的修为都比白衣卿高很多,凭借眼力,他们也要比白衣卿看得远。

    这世上并不是随便一个人修为都能到六境的。

    嬴开这些年里见过的六境在他们这个年纪里,除了褒洪德,便只有掘突,枫缺和他自己达到,而他们三人是在战场上无数场厮杀加上一些百年难得一遇的奇遇得到的。

    六境并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在这个传承断绝的年代里。

    “走吧!”

    嬴开低语,向着白衣卿御空而去,掘突紧随其后。

    作为作壁上观的棋外人,掘突对于嬴开和白衣卿之间的关系很清楚。

    掘突当年逃亡之后第一个投靠的人便是嬴开,后受嬴开所托,潜入褒城帮着嬴开做一件大事,如今大事已成。

    这些年来他也算是看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了:白衣卿喜欢嬴开,嬴开喜欢白衣卿,但是两人之间却又夹杂着许多仇恨和愧疚,只是两人都不知这种感情究竟是爱或恨或愧疚。

    白衣卿眼里的天空中出现两个愈来愈大的黑影,逆着冬日的阳光,黑乎乎的。

    直到看得清样貌,白衣卿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自从她一家逃亡开始,她便很少笑了。

    今日,看着嬴开他们平安归来,她很开心,只要平安就好。褒城很危险,作为修道者,她很清楚。

    “平安就好。”

    见到嬴开的第一句话,白衣卿没有问龙珠的事,而是道了声平安,嬴开心里泛起一股酸涩,感觉有些苦,他不知道怎么应答。

    掘突站在旁边看着这幅画面,他有些不自在。

    “当然安全了,小小褒城怎么能拦得住而我们,龙潭虎穴都闯过来了,还怕这一点小小的危险。”

    掘突看不得这一幅画面,多少多情儿女最见不得便是儿女多情了。

    “嗯,没什么意外,龙珠我也带回来了,伯母的毒可解了,只是要多些时日,这龙珠没有灵力,只要将它含在口中就可以将龙涎之毒吸出来,说不一定还可以将这龙珠恢复些灵力,龙涎之毒也是灵力化成。”

    嬴开将龙珠递给了白衣卿。

    “这天露水比较重,也比较冷,你虽然也是修道者,但实力还比较低,还是快回去吧。”嬴开复又说道。

    “不打算去家里面坐坐吗。”白衣卿语气里面有些黯然。

    这些年里掘突也去看过白母,想要用元力将龙涎之毒逼出体外,只是龙涎之毒太过怪异,无色无味,跟本发现不了。

    当时愧疚的嬴开还去照顾过白母一段时间,只是后来当白母发现嬴开便是追杀她们一家的人之后,嬴开便很少再去白衣卿他们居住的那个小屋了。

    “我怕伯母看见我生气,这对解毒的效果不好。”

    自从白母知道嬴开便是天子宫湦拍出来追杀他们的人之后,白母对于嬴开就重来没有好脸色看了,每当看见嬴开恨不得拿起菜刀剁了他。

    若是知道这龙珠是嬴开带回来的,那她还愿意解毒吗?

    这是仇人带回的,依白母的脾气没人劝得了她。

    “那你要去哪儿?”白衣卿问道。

    “去看看姒儿,然后估计回秦国吧。”

    嬴开是秦人,这一点白衣卿很清楚,但却不知其真正身份,能猜出其在秦国地位应该很高,毕竟秦地嬴姓之人就那么几个。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枚龙珠之下,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相见不相识。”

    白衣卿回过头背着嬴开道,语气很平静,平静之下隐隐的能感受到一股伤痛的错觉。

    嬴开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衣卿的背影,这一眼似要将眼前之人完好的深深刻入心里。

    “珍重,告辞!”话毕抱拳做辑转身离去。

    “哎!哎!你两这是咋的啦,好好的才相见怎么又要分别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啊。”

    话未说完,但是嬴开早已走远,只留下转过身的白衣卿,慢慢的向前走去,没有谁看见她眼角的泪水,只是风儿吹来,和着误以为是眉梢上的露珠掉落了下来。

    掘突很纳闷,很无辜,没谁在意他,为了这颗龙珠他是冒险最大的一个,也是作用最大的一个,然而事后,他好像被人们遗忘了。

    没有人说起他的功劳,谈及的都是分别,为何功成之后会分别呢?

    他很纳闷,这一切不是很好吗,嬴开取来龙珠解了白衣卿她母亲的毒,大家不是应该皆大欢喜吗?

    为何还要恩怨一笔勾销呢。掘突站在原地一脸纳闷。

    “对了,掘突让我告诉你,你兄长和嫂子现在在秦地。”

    掘突对着慢慢离去的白衣卿说道,他很纳闷,为何嬴开不自己说呢?

    虽然掘突对感情看得很清楚,然而对于恩怨,掘突是不愿去思考的,想得太多,顾虑就变多了。

    白衣卿停了下来,她的心里现在是五味陈杂。

    “兄长和嫂子还活着吗,但父亲呢?终究是没熬过来罢,要是父亲也还在多好。”

    白衣卿心底拂过刚才那个离开的身影,心底默默道了声:谢谢。

    掘突也很想念姒儿,那个像是小妹妹一般的小姑娘,掘突向着嬴开离去的方向奔去,姒儿的家便在那个方向

    在各个诸侯国,一不注意你便可以碰到从镐京城逃难而来的人。

    镐京是繁荣之地,也是虎狼之地,伴随天子,稍不注意,获罪天子便只能流浪天涯,逃亡四海了。

    各个诸侯国便是镐京城难民的避难之地。

    这类人在褒地也不少,当初白衣卿带着母亲逃难来到褒地的时候,便在这里碰到了另一个逃难的人。

    在村子南面有一户人家,住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少女,中年妇女姓姒,没有名字,当地人称呼她为姒大。

    她有个女儿,据说是在很小的时候姒大在镐京城外的一个小山村里面捡来的,也没有姓名,随着姒大姓,村里的人都叫他姒儿。

    但嬴开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依稀嬴开还能认出这个女孩的面容,虽然事情过了六年。

    话说当年嬴开十四岁,跟着自己的父亲北征戎狄归来,在镐京城歇脚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小妹妹,因其父姓杜,其母姓姒,便唤作杜姒,是一个活波可爱的女孩子,其父亲杜伯乃是当时的上大夫,亦是朝堂权臣,家室显赫,名极一时。

    那是宣王在位的第四十三年。

    据说宣王在斋宫就寝知识,梦见一个美貌的女子自西方冉冉而来,直至宫廷,入太庙之中,大笑三声,复又大哭三声,不慌不忙将将七庙神主一束儿捆着,往东而去。

    宣王醒来,当朝问太史伯阳父何解。

    伯阳父提及当年影响深远的歌谣:“日将生,月将没,檿弧箕菔,几亡周国。”

    当时,伯阳父看着杜伯对着宣王道“弓箭之灾并未消除,当年从宫中走丢的女婴并未死亡。”

    宣王突然想起当年第一次听到这首童谣时的传言,随责问当年负责此事的杜伯那女婴为何未死。

    伯阳父答曰:怕惊扰民众,造成无妄的杀戮。

    宣王对杜伯的抗旨非常气愤,不顾朝臣进谏,斩杀了杜伯,株连九族,杜国也在这场争斗中灭亡,但如今看去,杜伯之女杜姒得以幸存下来。

    对于杜姒的身世,嬴开知道这其中还有更深的关系。

    当年嬴开之父与杜伯交情颇深,被告知当年宫里走丢的女婴就是杜姒。

    嬴开之父大为吃惊,问及为何要收留此女时。

    杜伯告知:一国的兴衰怎么能是因为一个女子呢,国家若衰亡,必定是君王的过,怎么能怪到一个平凡的女子身上呢?若我因此有变故,还请嬴兄将杜姒送走,在褒国贱内还有一姐妹在那,膝下无子女,便将杜姒送与她养吧,记得让她善待姒儿,杜某感激不尽。

    后来事发那一年,嬴开记得正是他们正班师回秦时;在亲眷里还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事情已经过了六年之久,嬴开没想到在此地竟然还能碰见杜姒,而这个女孩好像对以前的事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印象。

    但当嬴开试探过她,言语之中提及杜伯之时,嬴开能从姒儿的话语中听出那极深的哀伤,还有刻骨的仇恨。

    嬴开不知道杜姒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他很同情这个少女,虽然当年他们并不是非常熟悉。

    想起姒儿,嬴开有一点开心,将刚才和白衣卿分别的哀伤都冲淡了不少。

    那个少女的心思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自己;怎么说我也一直算是她的半个哥哥呢。

    在褒地的这些年里,嬴开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是和杜姒一块度过;偶

    尔嬴开会给杜姒交一些修道的知识,杜姒也学的很快,作为回报杜姒也会给嬴开做一些好吃的东西。

    这样的日子他非常喜欢,轻松阳光,会开心的笑,会不知所谓的忧伤;

    这些日子里,杜姒不是大家所说的不苟一笑,嬴开也不是大家平常所看到的冷酷。

    嬴开对杜姒说过,等处理完这儿的事就带她去秦国,和他的父母相见。

    报仇这种事怎么能压在一个女孩儿的身上呢。

    杜姒喜欢桃花,便在家门口种了几株桃树,每到春秋之时便分外绚丽,桃花桃子惹人缠绵。

    就算在这深冬里记住桃树枯枝,也比普通农家面前光秃秃的一片多了几分诗意。

    眼看去,便到了杜姒的家门口,几株光秃秃的桃树屹立在门口的院子里。嬴开走得飞快,转眼便到了院子里。

    “姒儿,姒儿,你在吗,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呢!”

    嬴开在院子里面喊了半天,院子里面却没有丝毫动静,寒风吹来,卷起一地落叶,看着这状态,这片园子已经有好几天没人打少了。

    嬴开感觉有些不妙,他向着屋子里面跑去,推开门,肉眼可见的寒风袭起桌上的片片灰尘,这片屋子里已经许久没有人住了。寥寥几个房间嬴开瞬间就翻完了,没有丝毫的人迹。

    此时掘突也到了,看到眼前这情况,一脸疑惑:“这是咋了,姒儿呢?”

    “不在了。”

    嬴开有点颓废,连姒儿也不要他了吗。

    “不在了?什么叫不在了。”

    掘突跑进屋子里,到处翻了一圈回来嘴里也同嬴开一样念叨着不在了。

    “嬴开公子吗?这儿有姒儿给你留下来的口信。”

    院子门口冒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头,对着院子里颓废的坐在地上的两人喊道

    一听这个话语,嬴开连忙站了起来,小碎步跑向院外的那个妇女。

    “我就是嬴开,姒儿给我留下口信了吗。”

    一脸希冀,嬴开对于杜姒真的很在意。

    “我认得你,你就是以前经常和姒儿在一起的那个公子啊!听姒儿说你对她很好,那段时间姒儿也很爱笑,只是你走之后姒儿就很少笑了,唉!信在这儿,你慢慢看,我们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啥,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啊。”

    嬴开接过信筏,就一张纸。

    “前几天从都城来了一个叫洪德的年轻公子,说是要带姒儿去京城宫里享福;大家都说姒儿漂亮,人又好,有福气,要过上好的生活了呢,将来发达了要照顾我们这些乡下的穷亲戚呢!这事真是羡慕不来啊。可惜了,姒儿一走,姒大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不然还可以一起进宫享清福呢!”大婶信筏递给嬴开后,就一直说个不停。

    “我的呢?我的呢!姒儿留给我的信呢。”

    听见有姒儿的消息,掘突也跑了过来。

    “你是谁啊?”

    “我掘突啊,难道姒儿没和你们提起过?”

    “原来你就是掘突啊,姒儿让我给你传信,说谢谢你。”

    传信的中年大婶咧着嘴,对掘突说道,话毕一阵哈哈大笑。

    “就这么一句啊,不过有谢谢就够了啊。”

    掘突一扫之前的失落,他是个乐观的人,总是乐观的。

    嬴开打开信筏,纸张泛红,很亲切的颜色。

    信筏上游寥寥几个字,读得嬴开心里面很堵,很难过,拿起信纸,嬴开慢慢的走出院子,蹲在了门口的这一条河边。

    想着信筏上面的字,他没有掘突那么乐观。

    回头,嬴开看见掘突在和大婶扯家常,时不时地开心大笑着,掘突并不知道姒儿去干什么去了,若是知道它还会那么乐观吗?

    大婶说姒儿进京去了,这个京当然不是褒城,而是那个更远的镐京。

    嬴开心里此时回荡的只有信筏上的那几个字:

    “嬴开哥哥,姒儿给爹爹报仇去了,勿念。”

    辗转凄婉,只另嬴开苦涩难言。

    “终究是没有打消报仇的念头啊,回去又怎么向你的亲人们交代呢,报仇这种事怎么能是你一个人的事呢;何况你一个女孩子,又怎么对抗得了整个大周呢?”

    一念及此,嬴开突然想到那个夏亡时的妹喜,商灭时的妲己;姒儿难道你也要变成这样的人吗?

    想着这个天真烂漫,如花似玉的女孩纯真的背后背着的仇恨,嬴开愈发苦涩,不过每个人的道路都是自己选择的,该怎么走,没有谁能管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