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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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修行

    空旷的院落中,刘白站在一棵大树下。

    树枝被修剪的有些光秃,随着暖阳的沐浴,生出了新芽。老树新芽,刘白叹了口气,那些嫩绿的仿佛触之即化的新叶和深沉干涩的树皮真是不搭。

    三日了,从恢复光明的那日起,他被顾千殇转移到这个深山之中的院落三日。

    除却每日送食的哑奴,他没有见到过其他任何人。就连前些日子缠着自己的小医仙顾子烟都没有来过,想来也是受了她父亲的警告,不能再和刘白有任何牵连。

    刘白的日子过的很安静,有点让他回忆起了数月之前自己在新源乡下的那些岁月,每天除了帮父亲打理田埂,就是练那枯燥无味的一剑。

    说到剑,刘白先前随身佩戴的那把不知道被谁拿走了,虽然只是把最普通的粗胚生铁剑,但炼了这么多年,终归是有感情的。

    捡起地上的一截枯枝,刘白闭上眼,心如止水,回到了那年父亲第一次教自己握剑的时候。

    “父亲,这剑好沉啊,阿白拿不起来。”

    垂髫之年的刘白,头顶上的两个总角有些散乱,额上布满汗珠,吃力的想要把半插在田边的铁剑拔出。

    “阿白,慢慢练,先学会拔出来,等你有力气了,再教你收回去。”

    拔出来,收回去!刘白睁眼,手中枯枝宛如散发锋利寒芒的利剑,笔直的点向大树躯干正中。

    “嘭。”枯枝应声而断,手捂胸口,刘白双眼发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刘白心中有些低靡,自小父亲说,天资不好,修习不顺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把这一剑练好,照样无惧那些高手,毕竟高手最惜的都是自己的命,谁都不会,也不愿跟他这样以命相博。

    所以他一直努力练这一剑,这些努力的回报也是令人欣慰,否则又怎会一击毙了那丹成境的白衣杀手。

    只是现在,为什么就连这唯一的剑术,自己也找不到方向了。

    不,这不可能,那剑式,那剑意,十多年来早被刻进了他的四肢百骸,刚才一定是自己生疏了。

    刘白起身,这荒芜院落中唯一不缺的就是枯枝,再来!

    一剑又一剑,少年瞳孔愈渐发黑,没有了新芽老树的身躯,没有日月晴川的轮换。

    “叮。”终于恢复了清醒的少年,看着面前入木三分的枯枝,脸上分不出是喜悦还是悲痛,皓月都将下山,臂膀颤抖,指缝渗血,他能做的依旧只是堪堪刺破树皮。

    落寞的躺在床山,远方深山里传来未明走兽的嘶吼,刘白睁着眼睛,些许的血丝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第二日,第三日,刘白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第几日,满地的枯枝都被拾尽,老树枝干残破不堪,他还是做不到,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快准稳。

    天边落日映染,少年的脸庞写满了疲惫。

    眼看就要到春元,且不说朱墨是否会找到他,完成当日之约,但就这父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唯一能够让他自保的东西,他都弄丢了。

    “阿白,你知道这一剑叫什么么?”想起父亲庄重的话语,刘白的眼睛干涩,想哭却流不出泪水。

    “一剑留白,以万物为剑,留天下之白。呵呵,你还这么小,说给你听你也不懂,或许有一天当你迈出以身为剑的第二步时,才能揣摩一二吧。”

    时空凝滞,刘白脸颊汗水滴落,以身为剑,是指我自己就是一把利剑,无所畏惧,出鞘不归么?

    “啊~!”刘白舍了手上的半截枯枝,化掌为刃,运臂作剑,胸口似有万千火焰在燃烧,血液中仿佛无尽河流在咆哮奔腾。

    指尖划过老树,隐隐的有种破皮的火辣疼痛。

    起身,汗水和尘土湿乱了青衫,弹开肩头一片败叶,刘白的目光看向了院落大门,身后老树从他指尖划过的地方,断成两截。

    “你,来了。”

    门口之人正是黑袍朱墨,哪怕是这样明媚艳丽的天气,他也依旧玄衣深布,不愿披红戴紫。

    对于朱墨的出现,刘白不惊讶,他能来这里,那个顾千殇多半是他的人,或者说是牧云王府的人。

    “精彩,没想到我闭关的这段时间,你也没闲着,不过怎么还是看不出你的修为,难道我刚刚晋升丹成,你都到碎丹境了?”朱墨眼角带笑,瞄了瞄刘白身后的老树。

    刘白心中生出一丝怪异,这个容貌和自己几乎无差的小王爷,明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甚至自己第一天来就被利用替锅,为什么自己心里生出的总是莫名的亲切感呢。

    “你看不出我的修为,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有修炼过。”刘白开口,声音里面隐藏了一层小骄傲和倔强。

    就算没有修为,你们能做到的我也一样能做到。这是他的潜台词,朱墨又怎会读不懂。

    “好,前些日子我还担心你孤身一人进刘府会不安全呢,这下我也就放心了,后日就是春元大典,你准备准备,明晚跟我一起回京都吧。”

    刘白转身,绕过斜倒在地上的老树,显然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对了,春元那日,你戴上这个,毕竟咱们两个长成这样,你也不想给我带来麻烦吧。”

    嗖的一声,朱墨手中暗劲迸发,将青布包裹的事物仍向了刘白。

    刘白也不吸气,也不提功,伸出方才劈树的那只胳膊,轻松接住了朱墨扔来的包裹。

    朱墨眼色微凝,若修为没有先天圆满,能否接住包裹都成问题,这样看来,刘白的功力绝对不弱于自己!

    一个边缘新源山野来的少年,天资也这般卓越,初见之时,还是低估他了啊。

    朱墨心中有了更多的念头,既然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真心实意的结交,以后撕破脸定是不能为他所用,只能找机会借刀杀人,真是可惜了那张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脸庞啊。

    朱墨转身,刘白也进了屋,两人各怀心思,朱墨满是凝重,刘白全是痛苦。

    感觉朱墨走远,闷哼一声,鲜血将惨白的双唇染得煞红,这几日没日没夜的苦练,身子本就处在随时崩溃的边缘,刚才又硬接下朱墨一击,虽说境界刚刚突破,也是强弩之末,再难为继。

    蹒跚的走到床边坐下,打开青色粗布,两张精致的人皮面具裹在正中。

    刘白将面具摊开,总觉有一丝眼熟,可又想不起何时见过。

    取出一张戴在脸上,一丝丝冰凉的气息沁入皮肤,很是舒服。刘白伸出手在面具上摸了摸,心中暗叹,果然是牧云王府小王爷啊,这面具做的如此逼真,手抚过连面色纹理都能感觉的出来。

    凑到铜镜面前,刘白满意的左右打量着,明明只是一张面具,贴合的却十分完美,此时看来,似乎连脸庞骨骼走向都改变了。

    蓦的,刘白的手顿住了,铜镜中双瞳开始收缩,身体不经意的颤抖了起来。

    视线转向床榻边另一张面具,他知道这熟悉感从何而来,拼命的将脸上面具扯落,任由它揉作一团,在地面尘土中打滚。

    这脸他匆匆见过一次,就在京都城门满是风雪的夜中,那个手持短鞭的车夫。

    而那一张,正是天明时分,捧着墨蓝云纹袍,让自己更衣的侍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