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普天长靖（二）

    

    整个南州，论气派、论底蕴，唯一可与云州城相提并论的一座大城便是天岚城，城中富户云集，前朝故老更是数不胜数。

    在天岚城中有座宗庙，是城中几户大族共同出资建立，用以祭祀宗祖、敬天祈福，如今这这座庄严的宗庙被用作了南州共举大事的议事堂。

    “云将军居然还在世！”

    大堂里按座次排列着两排椅子，除了当中那张椅子空着，其余每一张上都坐着位老人。这些老人看上去个个老气横秋，偏又掩不住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威严。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一个前朝所留的大族的掌事者。当初朝代更迭，发起于北州的乾元铁骑南下一统南北两州。而前朝那些大族势力根深蒂固，虽然朝堂上他们的话语权被削弱了，可依旧能够在南州混的风生水起。几百年过去，乾元还是乾元，可那些被赶到南边的旧族，他们也还是他们。

    这些椅子上的老人，便是象征着难永远难以磨灭的历史痕迹的一帮人。这些老人，便是整个南州历史上最厚重的底蕴。换句话说，他们的意向往往可以左右整个南州的动向。

    出声惊叹的是名叫梁术的老人，他的右手拍着座下的椅子扶手，显得十分激动。

    坐在梁术身边的方铭本来正在眯眼打盹，被梁术吵醒后不耐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惊讶个什么劲儿，不是前些日子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我能不震惊吗？你问问，现在天底下哪个人不被这个消息惊的夜不能寐！”

    “够了！本来最近的事就多得很，你们要发牢骚就出去发，别碍了我们的清净。”坐在右手边上首的是个身宽体胖的老头，一脸横肉使其显得格外威猛，到好似是个正当壮年的人，其实他也已经年近古稀，是个实实在在的老人家了。

    “吕大哥，这不是……”梁术和方铭两人刚想在说些什么，却瞅见坐在左手边上首的那位清癯老人睁开了眼。

    “褚大哥，您有话要说？”吕彦虽然能够在梁方二人面前稍微显显威严，可却不敢在这位名唤褚怙的老人家跟前摆一点谱，一是因为他的年纪放在这位耄耋老人的面前还不够看，二是因为今日在这宗庙中的这些老人所代表的身后家族，没有一家真的敢跟褚氏一族相抗衡。

    毕竟，以后要坐上正当中的椅子上的那位，就是出身褚氏一族。

    “你们还记得蒋连庆这个人吗？”褚怙慢声询问在座之人，他谁都没有看，似乎只是在单纯的询问一个问题的答案。

    “当然记得。”当先开口的还是吕彦，“蒋家不过是商人出身，可这些年来却越发壮大，已经是隐隐能够跟我们这些家族相提并论的了。”

    褚怙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们还记得就好。那你们觉得他们蒋家现在过得可好？”

    听到褚怙这么问，其余老人似乎隐隐察觉到他要说什么，视线纷纷看向位于上首的吕彦和梁术、方铭三人。

    “褚怙大哥，你？”

    褚怙抬手止住吕彦想说的话，慢声说着：“当初云州城的蒋家多么风光啊，可惜偏偏在紧要关头弃了云州城而去，还好死不死的掺和到列举云家罪状的事件里去了。虽然那位云家少爷想要除掉他们的念头被人止住了，可你们看看现在还有谁敢理会蒋家？呵呵，他们表面上在北州站住了脚，实际上呢？现在无非是靠着祖宗打下的基业吃老本罢了。就连青石城杏林府分堂被人炸毁之后这么些年也没有重建，还不是为了打压那班外出云州城的墙头草，好以此安抚云家。看看蒋连庆，费了那么多工夫将自己儿子送上仕途，结果呢？他的蠢儿子一辈子也就是杏林府的一名年轻官员了，不会再有机会往上爬了。因为那位云家少爷疯起来是真吓人哪，北边怎么会为了一个蒋家，就真的再让云家少爷发疯。他一发疯，那就是整个云家、整个云家军、整座云州城都要跟着发疯，你们觉得这个世上有几个人承受的住！”

    “褚大歌，我们可不是蒋家，我们也没有帮着外人对付云家。”梁术的性子暴躁，当先便出声表达自己的观点。

    “老梁，听褚大哥接着说！”吕彦出声止住梁术的话，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之前你们这些家伙打算趁着云家空虚，联手将云家军的力量收拢到自己手中。这件事上，是你们梁、方、吕三家牵头吧？”褚怙身子不动，只拿眼角瞟了瞟梁术、方铭和吕彦三人。

    不待三人答话，褚怙摆摆手让下人给他沏好一杯茶后离开。

    “别说云将军现在活着，就算他之前死了。云家还有那个看起来貌似温和，骨子里却是比谁都疯的小少爷。云家更有李云山坐镇，你们以为论心眼我们这些老东西是这位天下屈指可数的大谋士的对手？更别提还有那个竹林里的女人，那可是条竹叶青，被她咬上一口，不死也残！我就问，你们哪来的胆量！”

    “我们，哎，算了，希望云家不会跟我们计较吧。”吕彦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将其咽了下去。之前他们动的心思，无非是因为云霆死了，他们想试一试。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毕竟那位还活着。

    “算了？”褚怙瞟了眼吕彦，说道：“哪有这么容易就算了。你们给我听好了，从明天起我们一起准备好厚礼送往云家，就说为了祝贺云将军大难不死的喜事。只要云家一天不给我们满意的答复，我们就不断的送下去！”

    “至于这样吗？”方铭轻声说道。

    “啪！”褚怙将手里的茶碗摔到方铭身前，“不想日后有麻烦，就别给我耍这种小家子气！”

    “够了，几位族老就不要在讨论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仲年这时从房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坤生乾旦二人。

    众位族老不由的皱起眉头，也不知是因坤生乾旦两个人的举止轻浮，还是因为仲年偏偏等到褚怙交代完他们要给云家赔礼道歉的事之后才现身。

    梁术尤其看不惯坤生那妖里妖气的模样，见到她丝毫无所顾忌的打量着大堂中的一切，随即冷冷的哼了一声。

    乾旦见姐姐被人轻视，冷笑着对仲年说：“你这将来的位子可不好坐啊，这些老人家就连你这将来的主子都来了也不知道起身迎候，不知礼数啊。”

    “哼！”若非有吕彦在旁拽着自己，只怕梁术此刻已经动身跟乾旦打了起来。

    褚怙问仲年：“不知你带这两位魇术师来做什么？”

    “世伯果然好眼力，能够看出这两位的身份。”仲年不理会其余族老对坤生乾旦两人身份的惊讶溢于言表，只是对褚怙报以一笑，“既然世伯看出来这二位的身份，那正好免了我浪费口水介绍的工夫了。”

    仲年走到大堂中央，对众位族老说道：“他们二位是为我送一样东西来的。”

    众人这才注意到坤生手里还拎着个小小的提篮，上面蒙着厚厚的一方花布。

    坤生与乾旦相视一笑，随即由乾旦揭开篮子上的花布，将里面的东西给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