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惊天下（三）
倚着山崖而建的九层高楼，孤高奇伟，一眼望去便深刻到观者的心里。尤其是朝阳从地平面上出现，渐渐爬高的时候，朝霞给这座高楼镀上了一层金黄，大概传闻中的琼楼玉宇也没有它这么令人震撼了。
“你近来感觉如何？”
扶栏眺远的风入夜听到背后有人问他，头也不回，只是回问：“你呢？”
云翼也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其身边，看着楼外远处那苍凉壮阔的茫远戈壁，笑道：“记得我初来接天楼时，也跟你一样，为这幕奇景感到震撼。大概‘峥泓萧瑟不著一草木，狞风拗怒都向空中号’描写的就是这么一番难言的景象吧。可久而久之，看的多了便感到腻味了。不像我们云州城，现在这个季节大概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就连犄角旮旯都好看的很。”
说着说着，云翼偏头看向风入夜，“怎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看看云州城的风景？”
风入夜轻笑一声，看向云翼那张过分秀气的脸，“你这是拉拢完接天楼了，想要把我也拉到你们的阵营当中去吗？”
“哎~说什么拉拢啊，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请朋友回家玩玩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风入夜又笑了笑，“谁能想到我们俩居然会是朋友了呢？都说风吹云散、云聚而风凝，风与云可是难得聚到一起的东西。”
云翼拍拍身前的栏杆，颇有古人拍遍栏杆的那一份豪爽与诗意，“所以，这都是缘分啊！”
“缘分吗？”风入夜看着远处地表上卷起的一片尘沙，眼神空洞洞的似已神游天外。
等了一会儿，云翼有些急了，“你在想什么呢？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云州城？”
“你这是请人的态度吗？”风入夜的话停顿了一会，接着轻轻摇头说：“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
“因为那里毕竟是我师父死去的地方，我终究还是放不下。”
听到这个回答，云翼一时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似乎就连叹气都会引起两人间那些不怎么痛快的过往。
气氛一时尴尬。好在就在两人不知要继续交谈下去还是闭口不言，或者是其中一个离开的时候，小石榴来了。一见到云翼，满脸喜色的小石榴便开口道：“从蜘蛛使那里得到的消息，接天楼三部部首达成共识，答应迁址搬往南州了。”
“你看，事情就是这么奇妙，接天楼终于明确的表示要跟我们站在一起了。妙哉，妙哉啊！”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云翼向风入夜一摊双手，表示自己心中的满意。
紧接着又问小石榴：“我浪费了那么多口舌他们的回应都一直是支支吾吾的，怎么突然就应下了？”
“我怎么知道。”小石榴耸耸肩，表示自己只是来传达这个好消息的，“反正这是好事不是吗？”
“对，是好事。”云翼点点头，招呼小石榴道：“走，我们赶紧去准备东西，早些回云州城。这次少爷我啊，做成了这么大的事，可是荣归故里了。”
小石榴轻嗤，“瞧你高兴的样。”
“嘿嘿，离家这么些年了，你就让我嘚瑟一次吧。”
就在云翼要下楼之际，他又回头对风入夜说道：“我说的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放心，亏待不了你。”
直到云翼和小石榴的脚步声远去，风入夜也没有回头，他仍在看着远处的戈壁滩，眼睛中光彩莫名。
“有家有业的大公子啊，果然操心的事就是多。不像我，无家无业，胜却浮萍。师父啊，你若还活着，大概会惊讶于我这出世道早已修的像那戈壁上卷起的尘沙，站不住脚了。”
片刻之后，风入夜又叹到：“都怪我这该死的命格，风，哪里有脚，又怎么站得住。何去何从，何去何从？”
……
刚散去早朝，乾元帝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离开，而是倚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昨夜乾元帝突然将黄贤鹏、尹鹭和上官无为等大臣召入了宫中，告知了他们一个惊天消息。今日早朝又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其余一干大臣，再次看了一遍众人脸上那或震惊或惊喜或害怕的神情，乾元帝终于看的眼睛都累了。
“陛下，我们安插在西北的探子有信来报。”其余大臣各有要事处理，只余下黄贤鹏将刚得到的消息跟乾元帝禀报。
乾元帝眯着眼看向黄贤鹏，“如果是关于跟瑟冷的战事的消息，就不用跟朕禀报了。没用的王延年，居然一直跟西州兵马胶着不下。”
“不，不是战事的消息。”黄贤鹏知道前不久陛下刚刚动了一场大怒，因为那消失不见的宝相夫人，更因为那个突然活过来的男人。所以他抬头小心地打量着龙椅上的乾元帝，不知道是不是再给陛下增添一分忧愁。
“那是何事？”
黄贤鹏迟疑着开口道：“是接天楼。他们，他们貌似在收拢散落在周边的暗桩，应该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这时乾元帝才完全睁开眼，跟黄贤鹏吩咐道：“那就抓紧时间安排人查清楚，哪怕损失再大也要给朕查清楚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是。”黄贤鹏应下之后，又轻声问道：“陛下，不知这次的安排是否能够安抚云家？”
黄贤鹏问的是之前乾元帝交代下去的事，似乎陛下是打算放出去云家军的将印、虎符等物的消息，以此来拖慢云州城举事的步子。虽然现在云家军、南州跟乾元分离的这一迹象越发明显，可依旧没人敢真的说出口，所以黄贤鹏特意用了‘安抚’这个词。
“怎么，你也怕云将军算后账？”乾元帝咧嘴一笑，看着黄贤鹏局促不安的神情开口道：“怕什么？那些大臣怕，是因为当初数列云家罪状之时有他们的口水功夫在，自然是怕云家找他们麻烦的。可黄大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哪怕当初攻打云州城有黄大人插手，可终究不是明面上的事，这件事吕雉做的多漂亮啊，让朕都不得不服气。可现在吕雉都死了，云家的人再不讲理，也不会特意跟你计较。”
“臣不是怕，是担心，担心云家从此跟陛下不和。”
“哼。”乾元帝轻笑一声，“他们什么时候真正跟朕同心同德过，这次的事不过是以民众的舆论来压迫云家罢了。朕就要看看，他们云家到底会不会真的舍弃百姓心中的那份名声，选择与朕背道而驰！”
“如果事有万一呢，陛下可有应对之法？”
乾元帝没有想到黄贤鹏会这么大胆地问出这个问题，他打量了一眼站在殿中的这位讯机处首领，突然觉得他好像明白了为何太后吕雉会那么看重这个人，有本事、有胆量，更有直击人心的那份眼力见，难得啊。
乾元帝正色回应：“那就先解决掉云翼！”
“什么？”
不理会惊讶的黄贤鹏，乾元帝兀自说着：“朕本就对洞开天门之事没有兴趣，那就自然不会在乎‘雨雾行空’这等举世罕见的命格。云家若是真的选择与朕作对，那朕就给他们一个沉痛的教训！他现在是在接天楼吧？你先想办法控制住他，若是南边闹事，就先杀了他。”
乾元帝凝神看着黄贤鹏，眼中似有凶狠杀意流露，“正好，这次你多带些人去接天楼，本来接天楼就跟朝廷不对付，若是这次接天楼他们真的有异动，就连接天楼也给朕一并铲除了。”
“接天楼有灵犀位坐镇，以臣手中的力量，恐怕……”
乾元帝闻言突然笑了，“没关系，你只要带人去就好，朕自然有安排。”
半柱香之后，黄贤鹏才从大殿中出来。他悄悄回头看了眼大殿中阴影里坐着的那个身影，想起先前的谈话，他的心中不禁大不敬地想到，“疯了，疯了。这个打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亲手杀掉吕雉的时候起吗？还是从更早之前？呵呵，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