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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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江河送故人

    直到宋毓从东贡院走出来雨还在下,因为他是第一个交卷子的,所以他出来的要比别人早很多,其他人估计还在写第三场的卷子。

    宋毓伸出手接着雨水,“也不知这场雨要下多久,只能花钱坐马车回有间客栈了。”

    当宋毓回到有间客栈,王伯正在柜台内打瞌睡,宋毓微微拱手,便向着卧房走去。

    待得宋毓走后,王伯睁开眼睛,从柜台内拿出一个酒葫芦,摇晃了几下,又放了回去。

    唉!今天不是喝酒的日子!

    宋毓打开房门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他的目光一凝,见着张五牛的卧房门大开,张五牛则是脸色苍白的坐在里面。

    张五牛见着宋毓也是微微一惊,可能是没想到宋毓会这么快回来,王伯也是,怎么不提醒一下我?

    宋毓走上前,问道:“五牛叔,你这是怎么了?”

    张五牛指了指凳子,“既然回来了,那就坐下一起喝茶吧!对了,跟你说一件小事,我要死了。”

    宋毓刚刚坐下又站起来,整个人僵住了,喉咙像是被哽住一般,只觉得心里很是难受,他以为张五牛只是受伤,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张五牛没有让宋毓说话,紧接着说道:“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在大唐的东北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那里的土地是黑色的,空气是干燥的,雪是壮美的,人是豪迈的。

    那一年,东北的雪下了半个月,将天地装扮成白色的梦幻世界。

    那一天,夕阳仿佛陡然从地平线上断裂了,无声无息地消散,只残留着一条血红,一个人从其中走了出来。

    那人枯瘦的就像一根火柴棍,满身的伤口,鲜血洒了一路。

    最后那人抵达了一个村子,然后将村子变成了炼狱。

    只有两个小孩活了下来,他们是村里铁匠的儿子,铁匠和他的妻子就倒在两个孩子的面前,鲜血溅到两个孩子的脸上。

    可是他们没有哭,一个小孩握着一把剑,剑穗一块镶着玉佩的平安结,为了保护弟弟,为了报仇,他刺了出去。

    结果剑断了,可是那人却没有任何损伤,所以他害怕了。

    这还是人吗?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奴隶,只要服从我,你们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人带着两个小孩一路向南,像是逃难一样,来到了石岩乡。

    张五牛嘴角溢出了鲜血,将白色长袍染成一片血红色,“咳咳,故事就到这里了。”

    宋毓沉吟道,“你就是其中一个小孩吗?那么伤你的可是那人?”

    张五牛摇了摇头,“这不重要,本来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消失,可是我却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快,我知道你的性格,若是不告诉你,你一定会去寻找真相,索性我就告诉你了,不管怎么样,我的故事已经落幕,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心里怀着仇恨,好吗?”

    宋毓眼眶红了,“好,我答应你,只要你现在去治病,我什么都答应你。”

    张五牛飒然一笑,“晚了,我本就是该死之人,如今死得其所,不必为我悲伤,我好像看到爹娘朝我挥手……”

    “五牛叔,你别走!”

    宋毓的喊声响彻有间客栈,声音悲怆凄厉。

    闻言,王伯手里的酒葫芦掉在了地上,呆呆的坐在柜台里。

    张五牛终究还是走了啊!

    三天后雨停了,空气带着潮湿的味道,宋毓隐瞒了张五牛的死讯,别人都信了,只有虎子见不着张五牛心中很是担忧。

    宋毓身着黑衣站在澜沧江边,怀里抱着张五牛的骨灰,脸上少了几许稚嫩,多了几分成熟,俊俏的脸上浮现悲伤之色,明亮的眸子微动,像是银河里的璀璨星光。

    江风吹拂着他的脸颊,却吹不散他心中的愁绪。

    “五牛叔,尘归尘土归土,愿江河带你回到故乡,我给你送行了。”

    骨灰从他的指间流走,乘着风儿跃进澜沧江,江水滚滚而去,像是带着张五牛回家了一般。

    宋毓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五牛叔走得*静了!”

    今天是公布乡榜的日子,宋毓送走了张五牛后,便和虎子等人前往东贡院等待放榜。

    东贡院外,考生们伸长脖子看着东贡院的大门,乡榜就要发布了,只要上榜就能到京城参加会试。

    大唐帝国的京城就是“长安”,那是一个神圣的地方,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去过。

    这个时候虎子把宋毓拉到了一边,低声道:“毓哥儿,我有事找你。”

    宋毓纳闷问道:“什么事儿?”

    虎子用为数不多的脑细胞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毓哥儿,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征贤令的事情,我从小脑子就不好使,所以我对乡试抱的期望不高,可是让我就这样回渔桥村了此一生,我又不甘心,所以我想去参军,你觉得呢?”

    若是以前宋毓会鼓励虎子参军,男儿志在四方,可是经过张五牛的事情,他深感人的生命太脆弱了。

    所以宋毓语气有些强烈的说:“我觉得不怎样,沙场上危险重重,你万一出事,你父母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虎子认真的说:“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了,可是其他人也有父母,他们也去了沙场,我为什么就不能去?国家需要我们年轻一辈的守护,有国才有家,就算战死沙场,我也不会后悔。”

    宋毓微微一愣,他已经明白劝不了虎子了,别看虎子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但是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虎子见到宋毓不说话,以为宋毓生自己的气,所以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要不这样,如果我能登上乡榜,我就不去沙场,如果我不能登上乡榜,我就去沙场,你看如何?”

    虎子能登上乡榜吗?

    两人心知肚明。

    事已至此,宋毓无奈的说道:“好,以后要多动脑子,别拿生命开玩笑。”

    虎子重重的点头,随后皱紧眉头,“毓哥儿,自从乡试后,我就觉得你怪怪的,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宋毓拍了拍虎子的脑袋,“哪有什么事儿,不管你走到哪里,你都是兄弟。”

    虎子眼眶湿润了,“你也是我的兄弟!”

    宋毓笑了起来,笑的狡黠,虎子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的憨厚。

    两人仿佛回到儿时,只要宋毓一笑,虎子就会跟着笑,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时间过的太快了。

    哗啦!

    东贡院的大门打开了,一名外帘官将乡榜张贴在了墙壁上,其余的外帘官连忙誊抄着乡榜,然后把抄本送到石岩乡的其他地方,以方便人们查阅。

    在场的人连忙围上前,没过多久,有的人大呼小叫,有的人沮丧叹气,有的人直接落泪……

    众生相,像众生。

    乡榜上没有虎子,理所当然,乡榜没有宋毓,不合情理。

    虎子怒吼道:“为什么没有毓哥儿的名字?周夫子是不是瞎了?”

    很多人都听到了虎子的话,居然有人诋毁周夫子,有人就要教训虎子。

    然而一名外帘官走了出来,说是周夫子想要见宋毓,虎子见着似乎还有转机,便不再吵闹,连忙将宋毓推了出去。

    宋毓很好奇周夫子为什么要见自己,还有自己为什么会落榜,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落榜,所以他跟着外帘官走进了东贡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