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青蛇
字体: 16 + -

第四章洗头发

    健民上学第一天是被大爷送去的。

    两个人带了两个大麻袋,外加一个旧书包还有大娘准备的一些饭。坐上通向市里的公交车,两个人战战兢兢的来到市里。乡下来的公交车没有进车站,在水桥就停下了。开始的时候健民以为是为了方便人们搭公交,后来才知道是为了省钱,进车站的话要交一部分钱给市里。以后的十多年健民做事也是经常中途下车,为了更好的生活,到最后发现,还是做到终点在做准备的好。

    11路公交车直接通向一中,健民看的站牌,但是这个时候健民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来往车辆的车牌了。健民都是跟身边的乘客聊天,或者仔细听他们谈话,得知谁跟自己一路,跟着别人一起上车。健民渐渐的不在相信自己了,因为看不清事实。

    从小到大,健民第一次去新地方,都是大爷带着去,就像是动物世界中的父母总是领着自己的孩子到处逛。开始的时候健民以为大爷对这些地方都熟,后来才发现大爷也是硬着头皮上的,大爷一直不放心让孩子自己去做事情,怕出现解决不了的意外,这种情况持续了很多年,也许这是很多农村人的心态,生活更像是高高在上,而不是亲切友善。

    健民跟大爷来到学校,身边路过的同学有的跟自己一样,是自己父母送来的,领着大包小包的,有的是用麻袋装的,有的是用行李箱带过来的。有的学生是自己来的,自己把行李带过来的。人群中也有一些人背着书包就来的,天气暖和,需要带的被褥不是很多,大老远背过来不如干脆现买。

    大爷每次出远门的时候都会神情肃穆,就像是背着炸药去完成任务一样。大爷很少出门,一辈子大多数时间就是跟自己的两亩地打交道。来到一个新环境,见到这么多人,大爷明白世界没有看上去这样简单,自己少说话,多做事,就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大爷扛着行李走在学校路上,腰一直弯着,眼睛从底下瞄上去,不敢看太久,怕别人看破自己坚强的伪装。这个画面烙进了健民的脑海里,后来看到《父亲》那幅画的时候,觉得画的真好。

    健民不喜欢这样,天下是无主之地,想去哪就去哪,挺直了腰板堂堂正正的逛。

    健民要让自己的父亲直起腰来,更想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大爷的这一弯腰是生活的经历,时间的见证,社会的现实。

    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在任何一个社会都过的轻松自在,所有的压力都是在自己产生欲望的那一刻儿开始的。

    一个空无一人的场地建了一栋房子,其他人再要进这个房子,就需要钥匙跟主人的允许了。只要人还在为了生存做争斗,就跟动物没分别。

    健民的宿舍是八个床位,四个上下铺,水泥铺的地儿,正对门口是个暖气片,被漆成了蓝色,头顶是个风扇。大爷将行李拿到床上,帮着健民铺好就走了。

    大爷带着健民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总要一个人再回去。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孤独的,也许有人陪着走一段,但没有人陪着走一生。

    大嫂总是说健民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充满朝气,就看开学,宿舍其他人兴奋之情都溢于言表,只有健民还是老样子,一点表情都欠奉。

    人与人不同,花儿还有几样红。有的花喜欢开在春天,有的花喜欢开在冬天。开在春天的花,百花争艳。开在冬天的花,欺寒傲雪。不是从心而发的心情,不能强求,每个人对开心的定义不一样,农村人对开心的定义更多的是忙碌一年有了好的收成。

    入学的第一个晚上,健民失眠了。健民的觉越来越少了,脑子就像是汽车的发动机,总是翁瓮地转,慢慢地健民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脑袋发胀,让人感到充实。健民像大胃王一样总是想吃,不同之处是自己吃的是思想,是社会。夜深人静的时候,健民会感觉世界很大,生活还有很多事情自己没有发现,自己就像是草原上的马,总是在奔波,为的就是吃一口新鲜的草。

    身边的同学都沉沉入睡,健民的眼睛也隐隐作痛,但就是睡不着。

    大爷弯着腰的画面一直在脑海浮现。

    是什么让大爷弯了腰,健民不喜欢这样,每次看到这个画面,总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自己又能做点什么,自己应该怎样做呢。

    人生的路才刚刚开始,自己对社会一无所知,总是在被安排。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自己要找出来。

    健民想了很多,大多是没有营养的胡思乱想,时间长了,健民也睡去了,只留下黑黑的夜,在窗外望着。

    第二天,同学都起了个大早,也许都有自己的心事吧。毕竟在一个新地方,睡的不如在家踏实。

    健民端着脸盘,拿着肥皂去洗脸。路上有一些同学也端着脸盘,不过里面放了一些其他的东西,牙刷,牙膏,洗面奶,洗发露。健民感到好奇,洗个脸要用这么多东西。

    那个时候农村的娃儿不是每天都要刷牙的,大人没有这个习惯,孩子也没有这个意识。健民从什么时候开始刷的牙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有好几个蛀牙,还用钳子拔掉了一个,因为它总是疼。

    洗漱的同学大都先刷牙,然后在洗脸,抹的脸上都是泡泡,再用水冲掉。然后洗头,健民觉得同学的头发很干净,比自己的干净,可他还是在洗。健民洗头发的时候用的最多的是洗衣粉,偶尔会用一些袋装的洗发露,瓶装的没有用过。一瓶洗发露要好几块钱,健民觉得没必要,不如买小说或者游戏碟,大嫂的头发一直很短,洗头用的最多的也是洗衣粉。

    生活单调的孩子都喜欢看小说,小说中的内容很有吸引力,让人感觉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

    生活丰富的孩子更多的时间花在自己的爱好上,比如篮球,足球,聚餐。就好像是健民小学的时候,总有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坐下来发呆。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是穷人的孩子有多么成熟,是没得玩,也就做点家务能消磨一下时间。

    现在的孩子都知道早上的时候刷牙、洗脸、洗头,甚至冲个澡,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健民那个时候觉得很稀奇,每天要花这么多时间来洗漱。

    社会的进步就在于学会了主动追求,而不是被动的接受。一个人的成长同样如此,如果只是习惯被动地接受生活的安排,就不会有进步,就像学生如果要毕业就要学会出题,如果只是会做题,就不会有进步。

    有人说经过一扇门要及时关上,每一个瞬间都是新的开始,都意味着面临新的挑战。不论昨天过的好与坏,不管上一刻发生的事情是好的还是不好的,这一刻都是新的开始。

    每天的洗漱也是如此,把昨天的经历放进水中,随水流走。让自己的身体以一种全新的态势迎接新的一天。

    健民不经常洗头,初三的时候头上还能捉到狮子,一种小虫。健民对洗头不熟悉,对闷头倒是很熟。头上有狮子的时候,大嫂会在水里放杀虫剂,搅一下,让孩子们用这些水洗头,然后用塑料袋包一晚上,第二天在用清水冲一下。这样一次,很长时间就不会痒。

    被动接受生活的人总是将事情攒到一起,希望能够一次解决所有问题。主动享受生活的人,会花更多的时间在平时的点点滴滴上,洗漱,衣服,饮食,出行。方方面面都体现出不一样,生活是思想的外化,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思想,就会有什么样的生活。

    洗头不单单洗的是头发,洗的是脑子。

    落后就要挨打。

    不只是身体要挨鞭子,思想更要受到炙烤。

    心剑。

    剑术的最高境界是应时而动。

    心剑发现自己落入到了一个贫穷的地方。

    荒芜。

    单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