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妃上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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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良善谨言 步步心机

    我微微笑着道:“其实何必内务府忙,安妹妹一向最得圣心,陛下指一个字给她做封号,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莫千尘随手取了莲叶羹喝了一口,道:“一时间叫朕想一个,朕还真想不出来。兮儿,你与玉娆相识最久,不如帮朕想一个合适的吧。”

    我托腮道:“这样的事臣妾怎敢做主呢,还是陛下圣裁吧。”

    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朕给了你协理六宫的大权,这有什么不行的。而且从前贞贵嫔的封号你也起得极好。”说着把笔交到我手中,“你写一个来看看,若真不好,朕再帮你改就是。”

    我略略思量,写了一个极大的“鹂”字,笑着侧头问他,“好不好?”

    他略皱了皱眉,道:“鹂?”

    我点头,柔声道:“能歌善舞,性情又像黄鹂一样和顺,是安妹妹最大的长处。而且黄鹂,亦是两情缱绻的鸟儿啊,这般样样周全,就像安妹妹为人一样,真是难得的。”

    小林子在一边顺口道:“奴才听说黄鹂一胎四卵,正合良妃如今有孕,多子多福呢。”

    我盈盈浅笑,“应时又应景,与安妹妹是再相配不过了。”

    莫千尘神色一动,我知道他已被打动,果然他笑道:“这样说来的确是极好的。”说着看小林子,“去传旨吧,再请皇后定个吉期。”

    小林子回禀道:“皇后娘娘头风又发作了,只怕起身不得呢。”

    我想了想道:“陛下不若先把名分给了安妹妹,至于册封嘉礼么,等皇后好些再定也不迟啊。”我仿佛不经意一般道:“只是内务府这几个奴才真不中用,做惯了的事拟个封号而已,也那么不上心,这等小事都要劳烦陛下。”

    莫千尘略一沉吟,眉头轻轻一蹙。

    我笑语盈盈,“二爷很喜欢兮儿所提的‘鹂’字么?”

    莫千尘唇际含笑,眼中却颇有不解之色。我低头,微微红了脸庞。

    他语气温然若春水,“怎么了?”

    我别过头,宛然有忧伤的神情,我轻轻吁了一口气道:“陛下待安妹妹极好,臣妾是很欣慰的。兮儿心中总觉得二爷与鹂妃妹妹是姻缘天定,不然如何安妹妹陪伴陛下七八余年,从不与陛下脸红过一次?兮儿终究是旁人了。”我凄婉一笑,“或者该唤陛下为二爷的人是鹂妃而非臣妾。”

    他起身,握住我冰凉的指尖,温柔凝睇于我,“你是真心在意?”

    我举眸坦然望着他,幽幽道:“或许兮儿不该如此在意。只是若非二爷真心待我多年,即便为顾忌身份尊荣,兮儿也必不会将此言出之于口。”我低头,盈盈拜倒,“请陛下宽恕臣妾嫉妒不容之心。”

    他的怀抱温柔而有力,拢我于怀,“你我当殿是君臣,无人处是夫妻,旁人如何与你相比。”他低一低声,“朕虽不计较这些,然而为尊者讳也是应当的。何况,朕如何舍得与你生分了。”

    他唤小林子,“去传旨六宫。朕赐良妃名为鹂,册为正二品鹂妃,告诉她今日不必来谢恩了。”

    我伏在莫千尘怀中,无声无息地笑了。

    于是陪着莫千尘一起坐下看书,看了一会儿,只是望着窗外的芭蕉出神。

    莫千尘见我良久不出声,轻声道:“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我愣了一愣,方转神过来,神色也有点凄惶了,道:“今日安妹妹大喜,倒叫臣妾想起当年以莘月之名入宫,臣妾与鹂妃还有德妃,又一直情同姐妹。可惜德妃早逝,连好好叙一叙姐妹之情的缘分也没有了。”我言下伤心,眼中也不由垂下泪来。

    莫千尘亦有些不忍,“德妃在世时朕没有好好待她,想起来心里也总是有几分不安。”

    我拉着他衣袖,含泪道:“如今臣妾已经位列四妃,安妹妹也封了鹂妃。”我顺势跪下,“钰莹虽被追封为德妃,但谥字追尊还未定。臣妾求一求陛下的恩典,再赐妹妹一份哀荣吧。”我不禁潸然泪下。

    莫千尘抚着我的肩安慰道:“逝者已逝,生者也没有什么多为他们做的。就依你所言以表追思吧。皇后病着,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做。”

    “嗯。”我这才破涕为笑。

    莫千尘拉我起来,揽住我的腰,道:“自给了你协理六宫之权,你也辛苦了不少。”

    我低头莞尔,“为了陛下,总是甘之如饴。”我微一沉吟,道:“有句话,臣妾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我想一想,道:“陛下方才与臣妾说起追封一事,臣妾想起今日皇后在椒房殿所说的一句话。”

    “哦?”

    “皇后娘娘说‘六宫妃位多悬’,臣妾想也是。宫中有的是比臣妾资历深厚德行贵重的妃嫔,所以臣妾忝居高位也常常自觉不安。淑妃姐姐进宫早,却因着身子不好一直未得再进封,有时朝礼之时还要在臣妾之下,臣妾实在愧对。”

    莫千尘道:“说起来,六宫之中是许久没有大封一次过了。皇后不提,朕倒也疏忽了。”

    我依依道:“臣妾也是这样想。已故者可以放一放,倒是朝夕相处的姐妹该好好晋一晋位份才是。后宫安定,对陛下的前朝也有所助益啊。”

    莫千尘道:“好是好,只是这样大封,也要有个由头才好啊。总不成玉娆进了鹂妃,后宫也跟着进封,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抿嘴儿笑道:“陛下贵人多忘事。二皇子,予涵与忆容百日之时,陛下曾经大赦天下,又赏了百官俸禄,独独在后宫没有加封。陛下,您这可是厚此薄彼了呀。”

    莫千尘道:“难为你还记着。只是这话提起来也有一年多了。”

    “不是臣妾存心要记着,而是臣妾想后宫本就是让陛下舒心安乐的地方。若后宫姐妹和睦相处,陛下也能安心。”我收起笑意,郑重道:“臣妾只求陛下一样,无论怎样进封各位姐妹,只请陛下一定要让淑妃姐姐为尊,居于臣妾之上。否则臣妾终究难安。”

    莫千尘道:“淑妃进宫许多年,又抚养熙儿,贵妃这个位子本也当的。只是朕的心里,总是更属意于你。”

    我柔声道:“陛下重视臣妾,臣妾心里十分明白,不愿在名位上计较。”

    莫千尘有些感慨,抚着我的脸颊道:“这样就好。朕就册淑妃为淑贵妃,位列四妃之首。”

    我盈盈屈膝,“臣妾先代几位姐姐谢过陛下。”

    他伸手将我抱在怀中,家常的长衫上有着墨迹的馨香,暖风吹动殿后的竹叶簌簌地响,衬着午后四平八稳的阳光,直欲催人睡去。

    一夜好睡,醒来打起精神唤来内务府与礼部之人一同安排大封六宫的典礼,又由礼部按着位份、家世、资历循了旧典定好要晋封的诸人位份,等着送来过目。

    直忙到了黄昏才有三分眉目。我累得身上酸乏,向海棠道:“明日请淑妃过来,请她一同看看诸妃新定的位份有什么不妥。”海棠抱了一大束新折的木槿花,粉白嫣红,枝叶笔直,甚是可爱,她将花插入临窗长几上的大瓷瓶中,垂手笑道:“陛下要大封六宫的消息可都传遍了,皇后提一句鹂妃顺带着六宫妃嫔大封,这可都是要感激娘娘呢。”

    我一笑,“我是不想便宜了她一个人做好人。她想抬举安玉娆……”我“嗤”地一笑,“我何不顺水推舟,有好儿大家分罢了。”我取了把小银剪子,慢慢修剪木槿多余的枝叶,头也不抬道:“鹂妃处有什么消息没有?”

    海棠道:“听说鹂妃得了这个‘鹂’字,没敢生气,也不敢委屈,只问了一句说内务府选‘俪’字甚好,为什么不用。”

    我只顾着修剪花枝,“为什么不用?这话问得可笑,合该送本个私塾先生给她讲讲学去。问为什么不用‘俪’字……叫小六子想法子把她这话传到皇后宫里去。”

    只怕皇后知道了,头风要发作得更厉害呢。

    我道:“还听说什么了么?”

    “内务府几个为鹂妃拟封号的司礼内监不知道为什么得了罪咎,被小林子带了小内监狠狠杖责了一顿,打发去‘暴室’了。”她小心翼翼道:“听说是陛下的旨意。”

    我淡淡“哦”了一声,“大概是上赶着巴结咱们这位新封的鹂妃娘娘,没巴结到点子上吧。”

    海棠嘴角含了一缕微笑,“在旁人眼里,这件事仿佛是这样的,内务府的内监们想着巴结鹂妃,结果却挨了陛下的打。”

    我选了一朵开得最好的粉色木槿花簪到海棠髻边,淡淡道:“原本不是这样一回事,只不过两件事叠了起来看起来是那么一回事罢了。”

    海棠下意识地摸一摸鬓角的花朵,道:“多谢娘娘。”

    “那么,还有人再敢随便巴结讨好鹂妃么?”我微微笑着,一枝一枝细细整理着手中的花枝,直到使它的姿态达到我理想中的样子。插好后只含笑端详着,“要本宫想要的,剪去本宫认为多余的,修剪花枝其实和整理后宫一样。这道理,本宫明白,皇后更明白。”

    海棠淡淡笑道:“这花已经剪得很好看了。”

    我只是含笑不语。

    瑛儿掀了竹帘进来,道:“婉贵嫔来了,娘娘可要见一见么?”

    我笑道:“她来得倒快。”说着命小宫女捧了金盆和毛巾来净手,向瑛儿道:“请婉贵嫔进来吧。”

    话音刚落,婉贵嫔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眉梢眼角皆是笑,道:“鹂妃,娘娘这样好的智谋,真是大快人心。”

    我含笑请她坐了,对瑛儿道:“去拿贵嫔最喜爱的燕窝来。”

    婉贵嫔道了一声谢,“娘娘这样客气。”

    我笑着让:“本来就到用点心的时辰了。婉嫔有什么喜事,慢慢说就是。”

    婉贵嫔笑得眉毛飞的老高,“噗嗤”一声终于掌不住了,道:“娘娘想必知道了,鹂妃?陛下竟然赐了个‘鹂’字给她,当真是要笑死我了。”

    我慢慢剥着果子吃了,方道:“这有什么好笑的。鹂妃么,陛下本就爱她声如黄鹂啊,又赞她温柔如黄鹂。”

    我说完话,只幽幽笑着,婉贵嫔呵呵笑道:“凭她说的怎么好,怎样是赞她的话儿。咱们姐妹虽然书读得不多,字面上的意思到底是懂得的,鹂妃,再说她已不能唱了,说她声如黄鹂真是刻薄。”她笑得不止,好容易才拿绢子掩了掩唇,道:“北离立国以来,从没有给妃嫔赐给这样的封号,新奇是新奇了,却也要笑煞人了。这‘鹂’字也算不得什么封号了。”

    婉贵嫔连连含笑称是,又问:“陛下要封她鹂妃,娘娘可想好了拿什么去做贺礼。”

    我指了指红木桌上的一幅“送子观音”图,道:“她那里什么好的没有,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幅画权当给她安胎用罢了。”

    婉贵嫔道:“我想着也是。眼下陛下正宠着她,场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说着唤来贴身的侍女,指着她手里捧着的一把白玉如意,道:“我选了这个,就算给她安枕好了。”说着掌不住笑道:“娘娘瞧瞧,如意也就罢了,装如意的盒子可费了我不少心思。”

    我一时好奇,接了过来瞧了瞧,不觉脸上蕴了笑,道:“你也忒有心了。”

    原来婉贵嫔装如意的盒子是个双鹂图的剔彩捧盒。那盒子十分精巧。

    婉贵嫔笑得弯腰,“这样的盒子才配咱们鹂妃娘娘啊。娘娘瞧着两只黄鹂多栩栩如生啊,我可是领着宫女在库房翻了好久才找出来的。”

    我掩唇笑道:“从前只听人家说买椟还珠,必定是碰上了你这样的好盒子才会连明珠也不要了。”

    她颇有得色,“鹂妃见了这个盒子,肯定忘了还有把玉如意呢。”

    “你可小心,别叫她动了胎气。”

    “娘娘放心,她绝不会生气。鹂妃的名号是陛下给的,她若生气,可不就是生陛下的气么?她才不会。”婉贵嫔笃定微笑,那笃定之中也很有几分不屑。

    我唇角微微上扬,道:“那也是。我更有一句好听的话告诉你,陛下可称赞咱们这位鹂妃性情和顺,乃礼义人也。”说罢,弹着指甲冷冷而笑。

    “礼义人?她也配么!且不说眼下,娘娘不在那几年,她明火暗刀地算计,多少嫔妃吃亏在她手里。”婉贵嫔道:“难怪娘娘要生气,陛下竟这样夸她。”

    婉贵嫔读书不多,自然一时间想不到,海棠却是知道关窍,不觉举袖掩唇,吃吃笑得满面通红。

    婉贵嫔似有不解,我笑啐了道:“海棠老于世故了,却也有这没正经的时候,还不告诉婉贵嫔。”